縹緲客棧
一壺老酒,一柄長劍。
縱馬去闖蕩一番,也是心之所向了。若是惹了閻羅,拔劍斬了便是;若是天上仙人怪罪,揮刀亦是不懼。
那個地方,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歸宿。
一柄劍、一桿槍,練就一身好武藝,足以在那個地方揚名。
揮出一劍,天下人皆識。
我想,沒有哪一位少年郎能抵得住此等誘惑吧。
生死存亡,一瞬而已。
江湖,便是如此啊…
已是寒冬,大雪紛飛。
這北原地區就是這樣,入了冬,天便寒了。
尋常人家,升起爐火,喝上一碗熱湯,驅散着體內的寒氣,人間的煙火,怕是令天上的仙都為之嚮往。
青州之地,坐落着北原地區最雄偉的山峰。
天下共分九州,九州之內坐落着五嶽。
而那被世人譽為五嶽獨尊的泰山,便正好坐落在這青州之地。
天下第一山,方圓百里盡顯雄威。
雪落北原,大雪覆蓋,無形之中竟是將泰山的雄威遮掩了幾分。
而在這泰山腳下,卻是坐落着一間看起來有些破敗的客棧。
涼風掀起了地上的落雪,只是一陣,便吹得那門框作響。然而店裏的夥計似乎對此已是見怪不怪,抬眸看了一眼,便不再理會,埋着頭繼續重複着手中擦桌的動作,看起來很是木訥。
“不知不覺,寒冬已至啊。”
一名身披狐裘的少年郎自屋內走出,透過窗戶看着雪落美景,手中的茶杯依舊冒着熱氣。
劍眉星宇,眉宇間遮掩不住的凜冽少年氣。
一雙眸子好似深淵,若是看的久了,怕是要比這大雪更令人寒慄。
“老闆。”店小二開口道。
少年郎微微側目,問道:“何事?”
店小二支支吾吾,思考了許久,這才開口小聲說道:“自從入了寒冬以來,三五天見不到一位客人,再加上大雪封山,我們的…”
“倒是忘了。”
少年揮手打斷了店小二的話。
他仰頭笑了笑,自懷中掏出了一個綉着白鶴的錦囊放在了店小二面前的桌上。
“你們拿去分了吧。”少年郎沉聲道。
店小二皺了皺眉,與身後的同伴對視了一眼,壯着膽子拿起了錦囊。
“一百兩銀子,我想應該夠了。在這裏做活已有半年,分了銀子你們就回家去吧,初春時期若是願意,儘管回來。”少年郎囑咐道。
他靠着門框,輕抿了一口熱茶。
一陣寒風拂來,他打了個冷顫,緊了緊披在身上的狐裘大衣。
不知是不是天氣愈發寒涼,少年郎的臉色漸漸的有些蒼白,品着熱茶,卻是時不時一陣急促的咳嗽。
店小二微微開口,話到嘴邊卻是又咽回了肚裏。
與他一同的兩名夥計已經收拾好了來時的包裹,銀子也被此二人拿走了七成。
走過客棧門口,兩名夥計朝着少年郎點了點頭,神色雖是畢恭畢敬,然而卻隱瞞不住少年郎的眼眸。
方才點頭之時,這兩名夥計的眼眸之中,儘是貪婪之色。
“小人之心,不可重用啊。”少年郎嘆了口氣,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後的店小二,“現在收拾包裹,追上他們二人興許還來得及。”
店小二沒有行動,只是怔怔的站在那裏。
那原本沉澱的錦囊,在經歷了被先前二人的洗禮之後也變得空蕩。
“銀子不夠?”少年郎問道。
俗世之人,惜財如命。
“夠了。”店小二開口道。
“那為何不走?”少年郎抿了口茶水。
“去哪兒?”店小二苦笑了一聲。
“這個問題貌似該問你自己才對。”少年郎覺得有些好笑。
店小二聞言,低着頭緩步走到了少年郎的身旁,嘆息道:“我自幼無父無母,若不是老闆您留我做事,這功夫我怕是已經凍死在城門外了。”
少年郎皺了皺眉:“你我年紀應是相仿吧。”
“僅差三歲而已。”店小二低聲道,“我從小吃百家飯長大,做過和尚、要過飯,幾個月前跟隨着他們二人來到了您這裏,雖有些累,但還是值得的。”
“哦?有何值得?”少年郎笑道。
“因為這裏…很溫暖。”店小二說道。
少年郎望着他那卑微的樣子,飲下了杯中最後一口茶水,自顧自的點了點頭。
“留在這兒吧。”少年郎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沉吟片刻說道,“這樣也好,至少我不會那麼無趣。”
這一刻,店小二抬起了頭。
或許是少年郎的豪爽讓他在這寒冬之中感受到了世間僅存的暖意,他眼眸之中,竟已被淚水佔據。
“別這樣看着我,十七歲的少年,凍死在城門外倒是可惜了。”
少年郎聳了聳肩,側眸望去,一道人影自大雪之中朝着客棧走來。
店小二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眶內的淚水,未等他從情緒中走出,頭頂卻是結結實實的挨了一巴掌。
“想偷懶?”少年郎佯怒道。
店小二一怔,賠笑道:“老闆,我哪兒敢啊。”
少年郎拍了拍肩上的落雪,轉身靠着窗戶坐了下來。店小二明白了少年郎的意思,隨即端來了一杯熱茶。
“開竅了?”少年郎打趣道。
“受您熏陶。”店小二笑了笑。
“你倒是…”
“老闆!”
不等少年郎說完,方才大雪中的那道人影已經邁入了客棧。
一瞬間,少年郎眯起了眼睛。
來者同為少年,約莫二十歲左右的樣子,一襲白衣,意氣風發,倒也算是翩翩公子。
而真正吸引少年郎的,還是白衣少年腰間攜帶着的那柄長劍。
“不知客官吃些什麼?”店小二上前詢問。
白衣少年擺了擺手,左右打量了一番,便大步上前的坐在了少年郎的對面。
“一壺黃酒,一碟花生米吧。”
“就這些?”店小二問道。
“再來碗陽春麵吧,此等寒冷天氣暖暖身子應該會很舒緩。”白衣少年想了想。
“得嘞。”
店小二挽起了袖子,隨着他朝着后廚內走去,客棧內便只留少年老闆和白衣少年兩人,雖是同坐一桌,可這二位卻是一言不發。
如寒冬一般,冷清是縹緲的別名。
而這客棧之名,便是縹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