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問誰誰都說沒注意，有個士兵倒是說好像曾看她往林子方向去了。言清二話沒說就進了林子，言璞帶人緊隨其後。一路上叫着她的名字“肖兒？肖兒？”言清很着急，一路上走的很快，生怕公主出意外，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越界。鄭峰帶跟着李惟肖走了一會兒，便感覺到有大隊人馬往他的方向趕來。他停了下來，“就到這吧，有人來找你了。”說完便走了。“哎哎！你···”李惟肖話還沒說完，鄭峰已消失在夜色中。沒過多久，言清就來了。言清看到她急的連禮儀規矩都忘了。焦急地問道：“你怎麼一個人就跑進來了！遇到危險怎麼辦！有沒有傷到哪裏？”李惟肖知道自己闖了禍，孩子般低頭認錯“我錯了···”看到她這副模樣，言清還怎麼捨得說她。言璞也趕了過來，冷着臉訓道：“再不聽話就讓言清送你回去！”李惟肖趕忙躲到言清身後瞪他。回去的路上，言璞問她：“你站在那兒做什麼？”李惟肖規規矩矩道：“我本來不站那兒的，是因為迷路了，一個樵夫帶我到那兒讓我等你們的。”“樵夫？多久以前走的？”“大約··還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吧。”言璞與言清對視，神色不明，“那你運氣還挺好啊。”李惟肖訕訕答道：“還···行吧！”

夜，悄然而至。元昭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樹旁，回想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先是鄭鸞的父親煬元大將軍抱病離朝，誰都不清楚到底得了什麼病。父皇多次派太醫問診，都無濟於事。據說父皇與大將軍是過命的交情，自大將軍病了，父皇幾次三番的上門探望，二人在書房一呆就是好幾個時辰，在這其間無人侍奉，沒有人知道他們說了什麼。接着沒過多久，父皇就莫名其妙的駕崩了。她還沒從父皇離世的悲痛中緩過來，宮中就發生了變故。貴妃執掌鳳印代行中宮之職，第一件事就是輔佐李婕妤的大皇子陳鳴謙登基。陳鳴謙雖無惡習但資質平平，胸無大志。遇事膽怯且處事不夠果毅，重臣王琰等人曾極力反對。大家本想等到已經外封的二皇子陳元禕回京奔喪再做儲位的打算，沒想到傳回的卻是二皇子不幸遇難的消息。緊接着當初反對的大臣都遭到陷害被罷免了官職。終於朝中無人敢說話了。元禕啟蒙早，天資聰穎，自是指物作詩立就，其文理皆有可觀者。十六歲后帶兵打仗更是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元昭知曉此次出逃找尋兄長的不易，但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是貴妃的權傾朝野竟無一人能壓制。撥亂反正太難，難到她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始。元昭思索中，鄭峰迴來了。不但帶回了柴火，還有些許果子，“殿下一路奔波，吃點兒東西吧。”元昭接過果子有一口沒一口的咬着，“他為什麼不親自來？”鄭峰聽到“他”，眼中掩起一絲失落，“公子為形勢所迫，還望殿下海涵。”元昭望了他一眼，然後環顧四周，“說說這片林子吧。”“這林子原是江北與江東的交界處，二十年前北東兩國交戰，驃騎大將軍蕭衡率兵橫掃東軍數百里，兵甲鐵騎直搗南川督府。江東君主李徽治自知已無勝算，便派左都御史於成順出使江北求和，並送來了親妹妹俞媱公主，也就是如今的貴妃娘娘。陛下或許是感懷曾今在江東做質子的日子，並未為難江東，只要了這片林子和江東對江北十年的歲貢。”說道此處鄭峰聲止。“就這些？沒有別的了嗎？”鄭峰搖搖頭，“沒有了。”“那當年父皇為什麼只要了這片林子？”元昭還想旁敲側擊的問出一些事，怎奈鄭峰不願再多說一個字，元昭也不再強迫。許是乏了，元昭靠在樹旁輕輕地睡去。鄭峰見狀脫了衫子為她蓋上，輕手輕腳的坐在她后旁，替她擋風。

夜在不經意間綿延，緩慢且冗長。鳳儀殿中歌台暖響，春光融融。貴妃慵懶的倚靠在攢金針軟枕上，手裏端着熱茶。鄭鸞恭敬的站在階下，一言不發。貴妃打量着他，冷笑一聲，“你這是準備在這裏耗着了？”“末將不敢。”貴妃緩緩起身，踱步至鄭鸞身旁，“堂堂江北的大將軍，居然抓不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頭，你這是打量着本宮是傻子嗎？”貴妃突然提高聲調，語氣凌厲。說著將手中的杯子摔倒鄭鸞的臉上，鄭鸞沒有躲，茶漬貼在他的衣服上，茶水順着臉頰流下。他沒有用手去擦，仍然畢恭畢敬道：“末將無能，但憑處置。”“呵，你倒是為了元昭什麼都能忍，那你父親的死活你就不管不顧了嗎？”看鄭鸞無動於衷的樣子貴妃使出了殺手鐧。果不其然，聽到父親，鄭鸞動搖了，他抬起頭眼睛猩紅，“你到底想怎樣？”貴妃重新勾起嘴角，“很簡單，人抓來，葯就給你。”

鄭鸞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出鳳儀殿的，父親怪病纏身危在旦夕，元昭逃出宮去看似安全實則危險重重。但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護她周全。

鳳儀殿內，貴妃搖這扇子，在內殿與一個黑衣人說話：“鄭俞泰如何了？”“啟稟娘娘，尚可，一時半會兒死不了。”“那葯配出來了嗎？”“劉齊等人還沒有結果，屬下再去催催。”“稷山上的事，不得讓其他人知曉，等他們將葯配好了，就挪他們去鄴城，好生看養起來。”黑衣人面露疑惑，“娘娘要留着他們？”貴妃輕笑，“本宮乏了，你退下吧。”“諾。”話音剛落，就聽到茶盞摔碎的聲音，“一群沒用的東西，都給本公主滾！”貴妃連忙移步西殿，只見婢女嬤嬤們跪了一地，“婧兒，怎麼了？”看到母親前來，陳婧涵稍稍收斂些，“母妃，元昭都走了，您怎麼還不讓我回去祥懿宮住。”貴妃溫柔的看着她，“那是你父皇贈與你的住處，如今你父皇不在了，你便和母親同住吧。”貴妃一臉的期盼，陳婧涵卻是面露不愉之色，“不必了，祥懿宮挺好的，我也住慣了，就不必隨意挪動了。”說罷就要走，貴妃連忙拉住她，“母親想念婧兒，這些年都盼着婧兒能回到母親身邊來，婧兒不想母親嗎？”陳婧涵不動聲色的甩開她的手，“母妃還有別的事嗎？沒事的話婧兒先走了。”“站住！我是你的母親！你有親生母親護着，哪點不必其他皇子公主強！這些年我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你不能這樣對我！”陳婧涵聽出了話外之意，“是，婧兒沒本事，不得父皇疼愛。那還不是因為她們都有個讓父皇情深幾許的好母妃，不像我，我…”話還沒說完，貴妃已然發怒，抬手就是一巴掌，出聲呵斥道：“混賬東西，胡言亂語些個什麼！你就好好給我呆在這裏思過！哪都不許去！”說完貴妃便怒氣沖沖的走了。回去的路上，一旁的心腹平兒寬慰道：“娘娘別生公主的氣，公主年紀還小，怕是旁人教養不周才會母女不能一心。”貴妃抬頭看着她若有所思，“教養不周？你的意思是婧兒身邊的孫嬤嬤？”平兒輕輕點頭：“娘娘仔細想想，從前公主溫柔恭順，端賴柔嘉，不過去祥懿宮幾年而已，便…”“這個妖婦！立刻傳她來鳳儀殿，本宮要親自問她！”平兒會心一笑，“諾。”沒過多久，一位面目慈祥的老婦來到殿中，老婦已年邁，歲月就給了她些許銀絲和老去的蒼容。而她依舊衣冠齊整，步履穩重。“奴婢見過貴妃娘娘，願娘娘長樂萬安。”“孫嬤嬤別來無恙。一別數年，嬤嬤身體可還安泰？”“承蒙娘娘掛心，一切都好。”“是啊，人人一切都好，就本宮不好。”貴妃死死地盯住俯身在地的人，孫嬤嬤面色如常，“娘娘這話嚴重了。”“如今就連本宮的女兒都不與本宮同心，你叫本宮如何安好？”聽到這孫嬤嬤微微嘆氣，像是如釋重負，“自從公主一出生便是由奴婢一手照顧的，若說公主不好，奴婢是萬萬答應不得的。”“哦？那她如今性情乖張，脾氣秉性都與從前大不相同又是為何，難道這其中沒有你教導不善的緣由嗎？”“奴婢死罪。”“為何不為自己辯解！”貴妃發怒，“那是本宮的女兒！你為何教的她不與本宮同心！你為何！”貴妃氣的淚如雨下。“奴婢死罪。”“好啊！看來你確實不必再待在我婧兒身邊了。來人，賜死。”孫嬤嬤終於抬頭，她望着貴妃的眼睛，眼中只有一個憤怒的母親對她的怨恨。“娘娘…奴婢…”“六公主到…”只見陳婧涵急匆匆的闖入殿中，徑直撲向孫嬤嬤懷中。哭喊道：“嬤母你怎麼在這裏？”孫嬤嬤抱着陳婧涵柔聲安慰，“婧兒別怕，嬤母沒事，嬤母沒事。”陳婧涵起身擋在孫嬤嬤身前，“母妃這是要幹什麼？”貴妃被這剛才的一幕給怔住了，一時間沒了反應。一旁的平兒見況連忙打圓場，過去扶陳婧涵。“好公主快到娘娘身邊來吧！”不料陳婧涵直接打開她的手，“別碰我！”貴妃回神，上前來拉她的手，“好孩子，到母親這兒來吧！”陳婧涵後退一步，望着她，沒有感情。貴妃徹底崩潰了，衝過去死死的掐住孫嬤嬤的脖子，哭喊道：“她是我的女兒！她是我的女兒！”陳婧涵趕忙去拉開她的手，平兒也去幫忙。一時間殿內混亂不堪。眼看着孫嬤嬤快不行了，陳婧涵忍無可忍大喊一聲：“母妃今日若是殺了嬤母便是不要婧兒了！”貴妃停了手，不可思議的望着她的女兒，卻只見陳婧涵掠過她慌張的扶起了孫嬤嬤，才對她說道：“母妃今日身子不適，兒臣就先告退了。”說罷便帶着孫嬤嬤落荒而逃。望着女兒離去的背影，貴妃流淚。

天蘇醒了。元昭是被一陣烤肉味給饞醒的。醒來時卻驚奇的發現自己已經換了個地方。“殿下醒了，吃點東西吧！”鄭峰招呼她。元昭走向他眼中帶着疑惑，“我記得，昨晚不是在這兒…”“是，那地方不太安全了，屬下便把殿下帶到這裏來了，一會兒用完膳后咱們還得換地方。”元昭撓撓頭笑道：“你還挺細心的。”心中卻想：自己被換了位置竟然絲毫沒有察覺，鄭峰要想抓她簡直易如反掌，不禁暗暗佩服起他來。鄭峰無話，將手中烤好的食物遞給了元昭，然後端過一杯熱茶來，“這是昨天打柴是順便帶回來的梔子花和紫竹葉，屬下用它烹了茶，殿下用一點吧。”元昭接過他手中的東西嘗起來，“謝謝你！”“殿下客氣了。”“那等會我們去哪？”“屬下送殿下出了這片林子，等殿下和清平匯合后，屬下就回去了。”“清平？你們不是把她…？”鄭峰看着她笑了笑，“這些都是公子安排的，本想派其他心腹陪着殿下，但是怕殿下用着不順心，特意在貴妃面前演了這一齣戲。現在牢裏的不過是個替身罷了。”元昭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了，低下頭露出了羞愧。“殿下不必自責，公子也是怕連累殿下與清平才事先沒有與您商議。”“是我不好，誤會你們了。”“公子還有句話托我轉告殿下：書信往來容易暴露，殿下此次出行，途中會有暗衛保護，殿下不必憂心。若有要緊事，清平會想辦法聯絡，殿下只需對清平發號施令，不必參與進來，一切要以殿下為重！”元昭感動不已，“謝謝你們，謝謝你們…”

經過一個晚上的休整，言璞的部隊整裝待發。李惟肖一個女兒家無人照顧實在不妥，一大早言清便派人從附近村落請了名叫玉兒的姑娘，專門照顧她。“人可靠嗎？”言璞問道。“公子放心，公主身邊的人必是精挑細選的。”言璞點了點頭。“只是昨晚的事…”“你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