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縱火

第十四章 縱火

那日,談松年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在日落之前趕到永豐城外,他見城門處把守甚嚴,不敢貿然進入。

談松年心道:“如今朝廷已畫影圖形捉拿於我,若以本來面目,恐怕到不得城門便會暴露,須得喬裝改扮一番才好。”

談松年好不容易挨到天黑,正不知如何易容。

忽見不遠處有一條水溝,污穢遍地,臭氣熏天。他顧不得許多,屏住呼吸在地上滾了幾個來回,解開發髻,伸手在地上蹭了幾下往臉上一通亂抹。

又到溝對岸竹林里砍了一棵茶碗粗細竹子,用槍尖貫通竹節,把長槍藏入其中扛在肩上。

然後,痴痴笑笑,踉踉蹌蹌往城門走去。守衛見談松年邋裏邋遢一副乞丐模樣,渾身還散發著惡臭,也不盤問,紛紛掩住口鼻,揮揮手示意談松年趕緊離開。

談松年心中急切見到妻兒,顧不得街上人來人往對其投來異樣的眼光,只是一路狂奔。

越過朱雀大街,再穿兩條衚衕,前方談府已隱然在望。

談松年整顆心跳的厲害,心道馬上就可以與家人團聚了。

正跑着,忽聽身後有人咳嗽一聲:“談大人,別來無恙,老夫恭候多時了!”

談松年轉頭觀看,只見身後站着一個老者,身材精瘦,鶴髮蒼髯,手提着一口彎刀。

談松年感到不妙,警惕地問道:“閣下何人,想必是認錯了。”

老者冷笑道:“哼哼,實不相瞞,談大人尚未入城老夫便已知曉。想不到,堂堂朝廷命官,昔日曾叱吒疆場的談大將軍,今日竟如此狼狽。怎麼樣,隨老夫走一趟吧!”

談松年把心一橫,喝道:“看來,你們定是要對談某趕盡殺絕了,且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雙臂猛一叫力,將竹竿抓得粉碎,抖長槍奔老者面門便刺。

老者挺刀背向上一撩,長槍震開三尺多高。不等老者還招,談松年槍走下盤,一招“秋風落葉”掃對方兩腿,老者縱身躍起躲過。

談松年本是謙謙君子,與人動手向來留有餘地,但近來連遭變故,真可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想到近在咫尺的妻兒生死未卜,談松年不由得怒從心頭起。

他明白今日須是置之死地而後生,故此手下便不再留情。

然而老者也非泛泛之輩,二十合過後,談松年招式明顯慢了下來,只是勉強招架。

老者竊喜,又鬥了七八個回合,趁機轉身繞到談松年身後,抬右腿正踢中談松年左肋。

談松年躲閃不及,身子飛出一丈多遠,重重地摔倒在地。

不容談松年站起身,老者疾步向前,雙手捧刀劈頭便剁,談松年心中一陣難過,剎那間萬念俱灰,緊閉雙眼引頸等死。

“嘡”,一柄寶劍架住老者彎刀,老者大吃一驚,眼前閃出一位白衣少年,身後站着八名勁裝大漢。

老者大吃一驚,方才刀劍相交之間,他已知眼前的少年絕非一般,身後八名勁裝大漢恐也都是好手。

看來談松年命不該絕,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一念頓生,老者縱身躍上房頂,三晃兩晃消失不見。

高破虜攙起躺在地上的談松年,輕聲說道:“談大人,在下來遲一步,你還好吧?”

談松年躬身謝道:“多謝少俠救命之恩,敢問恩公高姓大名?”

高破虜道:“不瞞談大人,在下高破虜,乃是奉陛下諭旨而來。”

談松年向後退了一步道:“這麼說,高大人也是來捉拿談某的了?”

“在下……”

高破虜正要往下說,陳鷹高叫道:“將軍,快看!”

眾人朝陳鷹指點的方向望去,前方一座府邸烈焰騰騰,火光衝天。談松年“哎呀”一聲,站起身拔腿便往火光處奔去。

陳鷹沈策正要追趕,高破虜道:“不要追了,救人要緊!”

然只剎那間烈焰升騰,火光衝天,哪裏還來得及。

沈策道:“將軍,談松年乃朝廷要犯,若不將其緝拿歸案,皇帝那裏恐怕無法交差。”

陳鷹卻是個直腸漢子,也不管沈策聽了高興不高興,嚷道:“你沒看他都衝進火里去了,這麼大的火勢,燒也燒死了,如何能救?”

高破虜皺着眉,想起一件事來,問陳鷹和沈策道:“談府外有軍兵把守,四周也有巡邏隊,為何事先沒有發現?”

陳鷹道:“屬下也覺得奇怪,白天一直是有人的,可是到了戌時之後便再無人來換班。”

“將軍,如今談府被焚,人犯走失,聖上那裏該如何回話?”

高破虜沉吟半晌,忽道:“此事我自有主張,你們不必多慮。”

“那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

“吩咐下去,明日一早啟程,回京復命。”

“是!”

大火整整燒了兩個時辰才漸漸停息,永豐城終於平靜了下來。

一陣北風吹過,烏雲庭聚,玉兔潛蹤,漫天大雪自天空飄飄洒洒落下,不多時大地已是白茫茫一片。

天地萬物都籠罩在一片白色世界裏,像是並不曾發生過什麼,又或許,是上天也不忍心看到這人間慘絕人寰的景象。

“什麼?談家上下二十九口全部被大火燒死?起火原因可曾查明?”

對於這種局面,趙琬內心是有幾分懷疑的,雖說整個談府已被嚴密監控,但至少在府內,每個人都可以自由行動。

怎會在起火之時既無人滅火,又無人呼救,此事太過匪夷所思。

趙琬臉色鐵青,盯着跪在一旁的崔玄度,質問道。

崔玄度道:“回陛下,事發時正值上元之夜,城中百姓觀燈祈福,施放焰火者甚多,極易引發火災。且當時正值巡查官兵換班,即便有人呼救,亦是收效甚微。”

崔玄度再次伏地叩首請罪:“陛下,臣有負聖恩,請陛降罪責罰!”

趙琬不置可否,沉思片刻又問高破虜道:“破虜,當時你也在現場,事實可是如此?”

“陛下,微臣親眼目睹談松年沖入火場之中,正如崔大人所言,當時並未聽到有人呼救。”

“火勢過後,臣又帶人仔細勘察了現場,府中人等俱已被燒成焦屍,無法辨認。”

這件疑案的走向已大大出乎趙琬的意料,談松年作為重大嫌疑人,一旦坐實,莫說二十餘口,九族都會受到牽連。

可如今事情尚未查明,涉案人員卻離奇死亡。這樣一來,既不能給談松年定罪,又無法繼續追查下去,朝廷將處於進退兩難的尷尬局面。

趙琬心情複雜,一時拿不定主意。

這時,梁國公楊放奏道:“陛下,此案相關人等雖已意外身亡,然事發突然,疑點眾多,若不調查清楚,何以明告天下?”

“再者永豐軍庫中大量私鑄的兵甲卻是事實,一旦為奸人所利用,後果不堪設想。為朝廷安危計,也應一查到底!”

這番話正中趙琬軟肋,他可以對談松年的生死無動於衷,卻不能不顧忌永豐司庫中多出的弓弩甲仗,若不查個水落石出,豈不是如芒刺在背。

正猶豫間,侍中李弘站了出來:“陛下,臣有一言。”

趙琬十分欣慰,到底是是老臣更加貼心,忙道:“快說!”

李弘道:“永豐一案錯綜複雜,所幸者兵甲軍需並未遺失,朝廷暫無立時之危。”

“以臣之見陛下可派專人全權負責此案,對永豐軍冶司可疑人員詳細查問,如此可保無虞,陛下亦能不為之過多勞心費神。”

趙琬道:“愛卿言之有理,此事就按你說的辦。”

“謝陛下,如今尚有一事迫在眉睫,恭請陛下聖裁。”

“哦,何事?”

“臣接薊州都督桓霽六百里急報,連日來常有北燕小股騎兵襲擾邊境,致使邊境百姓牛羊牲畜,錢糧財物等俱被搶掠一空。”

“桓將軍雖多次出兵追剿,然敵軍甚是狡詐,往來迅捷,極難擒拿。”

“臣與兵部尹大人商議認為,此乃北燕欲興兵來犯之兆,故此請陛下裁奪,懇請朝廷早做準備。”

趙琬大怒道:“可惡,朕不曾討伐北燕,他們反倒先來招惹朕,真是豈有此理!眾卿有何良策?”

尹從象第一個站了出來,此時皇帝需要兵部有個明確態度,前任尚書周泰血淋淋的教訓剛過去不久,他可不想再做第二個周泰。

尹從象道:“陛下,自涿郡之戰以後,我大趙與北燕一直相安無事,此次突然犯邊,定是蓄謀已久,不可不防。”

趙琬正仔細聽着,見尹從象突然停了下來,等着自己訓示。無奈地嘆了口氣,心中不悅,把眉頭一皺,臉色沉了下來。

尹從象這話原也不錯,只是毫無用處的廢話。等了半天,見皇帝並不理會,面露尷尬之色,站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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鄴城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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