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中興四將!
天未明。
武植藉著夜幕朝東城門而去。
此刻城門尚未開啟,依舊有城巡衛士四處巡邏,可看到武植並未吃驚,而是恭敬喊了一聲“參將大人”。
這在以前,是武植想都不敢想的夢幻場景。
“袁大人應該與你們安排了,我馬上就要出城去。”武植背上背了桿通體被裹在黑布中的長槍,一身黑色衣衫與夜色完美融合。
“是!只待參將大人開口,即刻開門!”
武植笑着擺了擺手,回身聽去,總算有了馬車軲轆碾壓地面的動靜。
果不其然,不過半刻鐘,一輛豪華馬車依稀駛來,旁邊還跟着兩隊大概二三十人的軍士。
除了充當馬夫的李大李三兩兄弟看着比較熟悉,那領頭的身形看着也有幾分眼熟。
直到馬車越來越近。
武植驚疑道:“李奔?你為何在此?”
李奔嘆了口氣,用複雜的眼光望着一身夜行低調打扮的武植,輕聲道:“參將大人,我們路上再說吧,這一路李奔以及巡防營調來的三十名精銳軍漢全聽你調遣!”
武植猶疑之色未去,也知現在不是聊天的時候,轉頭道:“開門吧,我們連夜出城。”
這次出差至大名府,上至孟凌塵下至袁傑,都已經將一切安排的妥當。
路上所有的具體安排都由武植全權負責。
從出了清河縣開始,所有人都要完全聽武植的命令,避免尾大不掉,中途出現意外。
包括夜間悄無聲息的離去,自然也是武植事先就安排好的。
出發之前孟凌塵又單獨召見了他一次,讓他無論如何都要保證李瓶兒的安全,而且連他自己也要完完整整趕到大名府。
至於梁中書要找武植還有別的事情,孟凌塵是一概不提,只是臨別前提醒了一句:“若是見到梁大人後,他安排你去做一些你認為無法力及或者說你不想做的事情,一口回絕便好,之後的因果本太守自會為你承擔。”
武植也隱隱感到孟凌塵似乎有什麼沒告訴自己,不過他也未深究,既然太守大人不肯明言,那自然就有他的道理。
畢竟他總不能掐着太守大人的脖子命令其完完整整交代出來。
至於生意上的事,現在徐家不知何故停止了對張家的圍追堵截,再加上張家近來翻身。
只要沒有出現大的失誤,張家能夠殺出清河,成為恩州首富哪怕是河北首富也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這些更不需要武植去操心了,余夢簾完全有能力全部處置妥當。
……
恩州官道。
距離武植出發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日頭也開始東出,遠處天際一抹朝陽猶如將天地開了兩線。
武植與李奔二人各乘一匹高頭大馬並列走在最前方。
“我還是想不明白,孟大人為何會安排你李公子與我同行,而且還擔任我的副手。整個清河誰不知道你我二人是競爭對手,先前縣丞大人更是沒少給我上眼藥。”
李奔沉吟片刻,冷靜道:“並非知州大人安排,其實是我自己要求的。”
武植眯起眸子,驚訝的“哦”了一聲。
“我父是我父,我是我,他雖是我父親,但我仍然要提一句,家父的胸懷格局遠不如我。他終其一生最多只能做個一縣之長,若有家族推波助瀾或許能登上一州之地,卻無緣大雅之堂。”李奔搖搖頭,淡淡道:“還希望武參將不要因為家父的原因而看輕了我,你我之間並無恩怨。”
武植笑道:“如果說競爭敵視也叫恩怨,那你未免也把我武植看輕了。”
“不過我倒是想知道,你為何主動朝知州大人申請與我同行?”
李奔聞言苦笑道:“或許是你昨日所作的那首滿江紅吧。”
武植皺眉道:“與這有何關係?況且你昨日不是提前離場,怎會知道這首詞?”
李奔睨了眼武植,沒好氣道:“參將大人莫非還不知道你那首詞一出,猶如激起千層浪?只此一天估摸整個恩州地界都知道了!恐怕再過不了幾日,就會隨着一股風傳入不少人耳朵里。”
武植乾笑着沒出聲,他一個後世人沒有親臨體會歷史的嗚咽都深感滿江紅之磅礴,更不用說處於水深火熱中的古人了。
“我大宋因為太祖皇帝的緣故,經杯酒釋兵權之後,便將重文輕武的底子作為傳承貫徹了下來,無論何時何地文官都能穩壓武將一頭,甚至就連行軍打仗都要安排文官或者宦官隨軍監察,弄得大將束手束腳,還生怕被獻了讒言,最終造成將不能將、戰不能戰的尷尬局面。”
李奔神情恍惚,似是回憶起了當年在塞外巡邊的情景。
他這二十多年來,最自豪的就是一大一小兩件事,大事是隨種大將軍遠出塞外狩獵蠻夷,小事便是習武數年擊敗他的師傅周謹,與師傅的師傅急先鋒索超爭鬥三十回合才落敗。
無論哪一件,都與軍伍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繫。
“這些,想必參將大人都清楚吧?”
武植聞言點點頭,幽幽道:“這也是大宋兵鋒羸弱的根本原因,想我大宋富足天下,按理說該是百姓們最安居樂業的時候。可卻因國防凋敝、廟堂烏煙瘴氣而搞得內憂外患,若官家再不掃清寰宇,從根子上改變……”
“只怕是帝國危矣。”
李奔冷聲接道。
“參將大人所說的這些何其之難?當年以王文公之權柄才能,都無法將變法維持下去,而且那還是個縱覽廟堂皆名臣的年代,何況現在?”
武植呵呵一笑:“廟堂皆名臣?誰說名臣就一定有能力?誰說名臣就不會迂腐?一群只顧忌鮮亮羽毛的腐儒書生罷了!當年變法之所以全面失敗,還不是因為這些名臣在後面拖後腿?”
李奔嘆道:“實不相瞞,在下之前之所以放棄大名府的一切,回到清河從一名小小都頭做起,就是想藉此地博取登梯,待水到渠成之後拜到京中文臣門下。因為只有這樣,你才會有了初步的話語權,才能仰着鼻孔說話。”
“在我朝,不管是多麼厲害的武將,無論是當年狄公還是如今老種相公與宗澤將軍。這些人身份尊貴顯赫,名可威震三軍,功可比擬古之名將,可那又如何呢?有誰能在朝堂之下可以開口說一句話?”
“除了兵禍臨時,哪個不是賦閑在家?哪個不是明升暗降剝奪兵權?”
武植胸中如被壓了口鬱氣,只能暗嘆這就是大宋的勢,非人力可以改變。
你且看南宋,一個朝廷國家居然只能偏居一隅,佔據僅僅一片江南之地,這是如何的諷刺?
就算是到了那種地步,就算是出了中興四將力挽狂瀾,可仍舊是重文輕武,竭盡全力的打壓武將!
更是連下十二道金牌冤殺岳武穆,簡直人神共憤!
想要治療頑疾,必須下猛葯,快刀斬亂麻!
事實已經證明,像王文公那樣溫水煮青蛙似的變法,需要顧忌多個派系,最終只會把自己熬死。
連帶着支持他的皇帝陛下也駕鶴西去之後,變法就徹底失敗了!一切都被打回了原形!
辛苦耕耘數十年的努力,一夜之間化為泡影!
李奔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似要將心中的濁氣一吐而盡,良久才語調複雜道:“昨日參將一首滿江紅,我反覆看了許久,也反覆念了許久。我的想法或許是錯的,身為男兒,或許不該顧慮那麼多,若真讓我做條狗拜入文官門下整日搖尾乞憐,哪怕最後登上高峰,我恐怕都會唾棄自己!”
“既然我在軍中打下了那麼好的底子,我為何還要棄己之長,投己所短?簡直是可笑的離譜!”
“不管怎麼說,不論你曾與家父有何間隙,李奔都由衷的感謝你,這一路皆聽參將大人的調遣。奔,絕無戲言!”
武植拍了拍李奔的肩膀,一臉嚴肅的點了點頭。
說實話他真的要對李奔刮目相看了,或許後者將來也能成為一顆冉冉升起的將星。
武植望了望太陽漸漸高照的日頭,不少軍士已經渴的嘴唇發白,才抓拳道:“此處林密,就在這裏歇息片刻吧,每個人都要盡量保證最佳狀態,不要過勞!免得出現突髮狀況無力應對!”
三十名精壯軍漢是孟凌塵親自在巡防營挑選出來的,按他的說法就是個個都能以一當十,可見對這次的護送有多上心。
武植靠在大樹邊上,嘴裏叼着狗尾巴草打量四周。
其實按照的真實想法,護送一個女眷而已,能會出什麼變故?
又不是護送那價值十幾萬貫的生辰綱,誰會閑着蛋疼專門去擄個女人?
不過出於責任心,他還是不敢大意,每時每刻都在仔細提防着。
“將軍,您也喝口水吧,這是小的剛在溪流中打的,可甘甜了!”一名身材魁偉的軍漢笑呵呵跑過來,滿眼好奇的打量着武植。
武植趕忙將抱着的雙臂放下來,狗尾巴草也被他順勢吐掉。
對於身份的突然轉變和古代軍漢的恭敬,他一時半會兒還沒轉過來,只得溫和笑道:“謝謝,我不口渴,你留着自己喝吧,好生休息着,咱們這一路還很長。”
漢子雖說魁偉,可給人感覺並非五大三粗的莽漢,相反卻是一個大概二十歲左右、相貌甚偉的年輕臉龐。
身着盔甲的軍士對於武植的溫和一時沒反應過來,事實上他對武植已經仰慕許久,整日都想見上一面。
畢竟最近一個月,聽到關於武植的傳說實在是太多了!
特別是昨日一首滿江紅,更是讓不少有抱負的好男兒感到驚世駭俗!
“好嘞!小的名為韓世忠,將軍若是有事喚我就好!”年輕甲士不卑不亢的笑道。
武植如遭雷擊,大腦還處於宕機狀態,喃喃道:“你說你叫什麼?”
“韓……韓世忠啊將軍,是有何不妥么?”
韓世忠!
南宋中興四將中實力戰績僅次於岳武穆的名將!
其為人比岳飛更加精於人情世故,在那個年代身為手握重兵的大將能夠安然無恙的歸老離世,足可見一斑!
難道他就是歷史上的那個韓世忠?
該不會是重名重姓吧?!
武植眨眨眼睛道:“沒有不妥,從即日起你就跟着本將吧,隨我左右如何?”
此刻韓世忠還不是日後的南宋名將,正是血氣方剛的青年時期,更是將武植當成了偶像,他當即驚喜道:“願隨左右,聽憑參將大人調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