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當晚，張璁大叔獨自一人鬼鬼祟祟地跑進皇宮裏，準備向嘉靖皇帝打小報告。可見，為了實施自己的yīn謀詭計，他似乎完全沒有考慮到皇帝大人可能已經上床睡覺了。

當被吵醒的皇帝大人，看完張璁所帶來的那份奏疏副本時，睡眼惺忪的他突然雙眼瞪大，然後破口大罵。

接下來，張璁所聽到的幾乎都是一連串的髒話。

其實，也難怪嘉靖如此生氣。試試人家拿你薛侃的生育問題來做文章，估計你也受不了！

大家也知道，儘管在過去有很多人私下竊竊聊評關於他的生育問題，嘉靖也當沒聽見好了！如今，這個叫薛侃的傢伙，竟敢公開上疏為難，實在不可饒恕。

此刻，眼看皇帝大人氣得差幾乎要翻桌，張璁連忙跪下說：

“陛下息怒！依微臣之見，這封奏疏的來歷並不簡單。”

“此話怎說？”怒火中燒的嘉靖，略帶疑惑地問了一句。

跪在地上的張璁，突然裝起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說到。

“回稟陛下！根據密線透露，夏言與薛侃等人私下勾結江西王府，利用陛下‘後嗣之事’製造言論，並且趁機提出‘立皇儲’之議，以待rì后取代陛下您的皇位啊！”

在經過張璁的一番加鹽加醋以後，嘉靖已經被氣得說不出話來。於是張璁便繼續拋出自己的建議。

“依微臣認為，此事暫且不宜對外公佈，以免打草驚蛇。好等薛侃把奏疏呈上，到時候我們就能逮個正着。然後，再把幕後相關人等一網打盡！”

聽到這，嘉靖才勉強點點頭，同意張璁的安排。

而事有湊巧，自從嘉靖十年潤六月二十三rì（乙巳）開始，天上不斷出現流星雨。

對於我們現代人來說，如果能看到天上有流星出現，那可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然而，現在嘉靖皇帝卻完全沒有心思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這地球上！

因為，在他所處的那個年代，但凡流星雨這一類的天文異象，通常都會被視為凶兆。尤其當皇帝的，都會特別相信這些。所以，只要是天上有東西掉下來，都會被看作為老天爺給出的一些暗示。

因此，如今天有異象，讓他更加深信那封奏疏的背後一定是有人在搞yīn謀。

而另外一邊，正在等待Feedback的薛侃，終於收到彭澤的回覆。

眼前，彭澤帶着一臉偽裝出來的笑容走到薛侃面前，然後跟他說：“張輔已經看過你的奏疏，他老人家非常贊同你的建議，並且還答應會全力協助你！”

既然有了這顆定心丸，薛侃頓時信心大爭。

嘉靖十年潤六月二十八rì（庚戌）這天，當薛侃把那份奏疏呈上的同時，錦衣衛已經在門口等着他。結果如大家所料，一頭霧水的薛侃在完全沒有思想準備的情況下，被錦衣衛收押詔獄。

而那份有關“皇帝大人生育問題”的奏疏《復舊典以光聖德疏》，很快便在朝廷那邊傳閱開去。這回，嘉靖皇帝的臉基本已被丟到太平洋去了。

嘉靖十年潤六月二十九rì（辛亥），薛侃被押至午門，由三法司（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對其進行會審。

主審法官則由都御史汪鋐擔任。（張璁安排的）

然而，讓張璁他們意外的是。在經過一系列嚴刑拷打后，薛侃依然始終如一地表示，此次所提出的議案，純屬個人行為，並無任何不可告人的秘密。因此，在連續經過三次庭審以後，三法司那邊仍然無法定案。（案件押后再審）

眼看沒能拿到他們所想要的結果，張璁決定把夏言傳召過來一同陪審。

翌rì，當夏言來到會審現場時，張璁已經為他準備好了一系列的罪狀。

果然，審訊剛開始，主審法官汪鋐便直接對夏言進行提問，而且語氣相當嚴厲。

聽到汪鋐用“審犯式”的語氣對自己進行問話，夏言一開始也覺得有點莫名其妙。明明自己是來陪審的，幹嘛被當成犯人對待。很快，夏言便立刻意識到此次傳召他過來的用意，其實就是想誣陷他跟薛侃同謀。

於是，夏言隨即擺好架勢接招。眼下，不管對方向他說什麼，他都逐一爭辯。

然而，面對夏言如此強硬的態度，汪鋐那邊也不示弱。為了保持法官的威嚴，他繼續擺着一副很有“氣場”的架勢對夏言進行攻擊。

坐在對面的夏言當然知道他在裝，所以才不管那麼多，繼續跟他頂撞。

當下在午門前，夏、汪兩人繼續互飆高音，什麼“生理”動詞以及家屬稱謂等，已經成為雙方互罵的必備詞組。

最後，夏言忍不住跑到汪鋐面前用手指着他吼到。

“你小子，有種就出來跟我單挑。”

面對失控的場面，張璁也開始坐不住了！因為他心裏面很清楚，事情一旦敗露恐怕到時候要面臨牢獄之災，甚至……。（實在不敢想像！）

關鍵時刻，那個無恥小人彭澤來到薛侃面前，低聲跟他說。

“蠢貨！只要你把責任推給夏言，到時候張輔一定會保住你的。否則，你只有死路一條。”

望着眼前這個出賣自己的兄弟，沉默已久的薛侃突然放聲大喊。

“當初，如果不是你跟我說張輔會全力協助，我會把奏疏呈上去嗎？現在幹嘛要把責任推到夏言身上？”

當薛侃的話音剛落，在場的所有人幾乎張着一副“o型嘴”！（嚇愣了！）

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夏言已經把“槍頭”對向張璁怒喝起來，讓整個現場頓時炸開了鍋似的。

為了控制好現場的秩序，在場的另外兩位會審官員給事中孫應奎以及曹汴當即提出，要求張輔退堂迴避。（涉案避嫌）

眼看形勢有變，張璁大叔決定要先下手為強。退堂以後，他便氣呼呼地跑到皇帝的辦公室來，然後繪聲繪sè地向皇帝大人彙報了自己憑空捏造出來的審訊報告。

他聲稱，在經過連rì審訊以後，目前已經鎖定有關犯案嫌疑人的名單。

其中包括主謀夏言、從犯薛侃以及剛才讓他退堂迴避的孫應奎、曹汴等。最後，他還希望皇帝大人批准，把以上一干人等全部捉起來。

嘉靖思索一番過後作出決定，把夏言、孫應奎以及曹汴等有關涉案人員，一律還押監房看管。最後，嘉靖還作出了補充。

“由於，此案的複雜xìng遠於原先的估計。所以，朕決定親自督辦這樁案子，並且派武定侯郭勛、大學士翟鑾以及司禮監一眾官員等，再次進行會審。”

這回，張璁他們可糟了，本以為這次一下就能夠把夏言擺平，結果吃了個詐胡。

須知，那位翟鑾先生是屬於中立派，而司禮監那邊更不用說了！因為，他們只會忠誠於嘉靖一個人。

很顯然，嘉靖這回的頭腦是很清醒的，正所謂“兼聽則明，偏信則暗”。如果光讓你張璁那邊的人去審理這樁案子，肯定不會公正。

果然沒過兩天，張璁與彭澤的yīn謀敗露了。

七月初七（戊午），這場歷時八天的審訊終於結案。最後，經由陪審團一致裁定，被告人薛侃出言傷害皇上，因此被判削去官職，貶為庶民。

作為整件案子的始作俑者，對於這樣的判決，我覺得嘉靖已經很開恩了！或許他也明白，其實薛侃就像個“菜鳥級”的黑客（hacker），自以為有能力修復好系統程序。結果，由於技術不過關，所以才會闖出禍來；

然而那個無恥小人彭澤，就是名副其實的駭客（cracker），專業從事破壞活動，因此給予重判─────流放充軍；至於，夏言以及另外兩位給事中孫應奎、曹汴自然無罪釋放。

誒！大家別忘了，還有一位仁兄還沒處理。我說的是誰，大家心照。

“張璁大叔，請問您老人家對於這次判決，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嗎？”

翌rì，嘉靖皇帝於朝會之上當眾詢問張璁。眼下，張璁除了低頭、顫抖、冒汗以及眼神迴避等一系列做賊心虛的生理反應以外，也沒敢再說什麼話了。

看着他這幅糗樣，嘉靖隨即把手伸到衣袖裏，好像要拿出一樣什麼東西來似的，這時張璁很緊張。還好，皇帝不是想拔槍出來打你，他只是拿出那天晚上張璁來告密的那封密函，然後當庭展示給在場的所有官員看。

張璁這個老糊塗，你想過河不濕腳那是不可能的。

這下子，大家都明白了！原來，這坑是張璁他老人家挖出來的。隨之，張璁旋即成為眾矢之的，向他噴過來的口水幾乎可以把他給淹沒了。

而過去那些曾經投靠過他的下屬，如今也秉承了“大難臨頭互揭”的“現實”主義jīng神，紛紛進行倒戈。（果然很“現實”！）

自此，張璁過去那些無比輝煌的榮耀，一夜間猶如塵土般飛散。對於這樣的ending（結局），實在讓我們“哀其不幸”同時，也“怒其不爭”吧！

嘉靖十年七月初十（辛酉），張璁大叔帶着一顆羞愧的心，正式辦理離職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