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58℃,極端天氣
【近日,我國再次迎來極端高溫天氣,多地氣溫超遠超歷史極值。夏日炎炎,酷暑難耐,目前全國各省市內,已有63%以上戶外從業者將工作時間轉移至晚上八點以後。】
【據專家講述,夜出早歸的作息方式,可能形成常態化。】
【為了更好地應對即將到來的三伏天酷暑,在這裏提醒諸位市民,一定要做好防暑降溫工作,保持室內通風,保證自己的生命健康安全。】
【2039年6月7日,下午4點36分。】
【全國已有18個省份發佈高溫紅色預警,預計從進入6月開始,我國室外最高日溫將升至58℃以上,夜溫最高則達到42℃,相比去年,提升了整整15個百分點。】
耳邊的視頻聲逐漸清晰,周平睜開眼睛,但腦子裏仍舊渾噩一片。
又做噩夢了。
或許是最近太熱,他總是夢見關於極端天氣的噩夢。
天空出現超級太陽,烈日炎炎,熾烤大地。
白日受到太陽直射的地區,空氣溫度達到恐怖的80℃,近乎沸騰。
人們便日初而歇,日落而出。白天閉門休息,夜晚工作上班,雖然這樣仍是引鳩止渴,但也大大降低了中暑和熱射病的發生率。
可這樣的好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
由於高溫天氣的曠日經久,用電需求激增,全球各國電力供應開始告急。
在室外溫度達到80℃的三伏天裏,停電是什麼感受?
這場恐怖的、巨大的危機很快席捲全球。
人間熔爐!
死亡。疾病。甚至是瘟疫,全都接踵而至。
在那夢中,周平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在恐怖的高溫之下,腐生菌和屍鹼幾乎無法滋生,蛆蟲和蠅蛹在超過48℃后直接滅絕;
屍體將變成紅色,所有器官被蒸熟,發出陣陣詭異的香氣,並在半天內蒸發成一具熟透的乾屍。
用手一刷,皮肉就能輕鬆脫骨分離,周平不清楚有沒有人動過不該有的念頭,但是在這種近乎絕望的情境之下——
人類的意志力和道德感變得極度薄弱,死亡迫在眉睫,生存是唯一的需求,其他的還有意義嗎?
“呼——”
周平揉着刺痛的太陽穴深深的呼吸着。
此刻,一個女青年推門走進來:“周隊,辦公室的空調16度呢,瞧你怎麼還滿頭大汗的。”
思維被這聲音拉回了現實,周平抬起頭來,目光焦距在女青年化着淡妝的臉上,有些微的失神。
來人叫馮悅宜,是他們公司的測量員,工地上少有的未婚女青年。
長相柔弱但性格豪爽,剛進公司那會,周平帶過她幾個月,有過短暫的曖昧。
不過周平及時剎住了車。
他一個喪妻帶兩娃的中年男人,實在不好意思與剛出校門的應屆生搞對象,說得不好聽的,純粹是依仗着閱歷的優勢禍害人家。
因此這段隱晦的動心便很快湮滅在了未萌芽之時。
馮悅宜被周平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轉身避開目光坐到了辦公室的休息椅上,轉移着話題道:
“下周開始就要施行夜班制了嗎?那你們家娃咋辦呀。”
“學校早就是夜班制了。”
這時另外幾個機械員冒着大汗走了進來,幫周平回答問題后,忙在空調房裏喘着大氣。
舒服地感慨說:“還是空調房裏涼快啊。”
“周隊,我們下周真的要改夜班制了?還有,真給我們放兩天假?不會臨到頭來找我們麻煩,說我們延誤工期吧。”
周平坐直了起來,“放心吧,上面給的壓力很大,這是甲方那邊提出來的假期。”
“這周末你們盡情地回家玩,不會有任何人找你們麻煩。”
“我靠,太爽了!”
機械員們歡呼着,工地放周末,這還是頭一次待遇,簡直不能更爽了。
雖說少干兩天活就少拿兩天錢,但是如今這個鬼天氣,日溫馬上就要飆到60攝氏度去了,誰特么不想回家吹空調。
他們機械員還稍微好點,機器一開,雖然空調不那麼涼快,但比搬磚和水泥的那些強太多。
今年進入6月以來,室外工作得熱射病的死亡人數越來越多。
大行情不好就算了,動不動就死人,這還怎麼干?
聽說保險公司都倒閉了好幾個。
周平道:“時間也不早了,都散了吧,早點回家休息去。”
“這周末好好調整作息,從下周一開始,晚上八點上崗。”
“好勒!”
得到首肯的眾人歡呼得手舞足蹈,高興得像群孩子。
不過走之前還是要吹吹空調再走的,等身上的汗漬都幹了,眾人這才離開辦公室。
下午5點47分。
正是最熱的時候,滾燙的熱浪對眾人一頓劈頭蓋臉的折磨,本就未乾的衣服再一次被打濕了。
剛走出工棚的時候,機械員段昂靠近過來說:“哥,你回家是不是要經過輝宏商場,我的車被親戚借走了,方便載我一程不?”
段昂也是周平一手帶出來的,私底下都叫他哥,周平自然沒有猶豫,順道栽一程只是小事。
工地上的人員很快就一擁而散各回各家,只不過六點鐘是下班和上班的高峰期,擁堵是必然的。
如果放在前幾年,難以想像都六點鐘了,外面依舊滾燙好似蒸籠。
可近兩年的熱天溫度確實高得離譜,58攝氏度?在三年前,這是一個可以把歐洲人直接嚇死的天文數字。
現在,我國的空調出口數量瘋漲。
環不環保不知道,但沒空調會致命是真的。
而除了他們這樣的有車一族,還有許多人汗流浹背地行走在街道上,極端的炎熱和寒冷都是一種煎熬,但如果有得選,大部分人寧願經歷寒冬吧?
畢竟天冷可以加衣,天熱卻不能脫皮。
“唉。”
離開了工地,段昂顯然放鬆了許多,二人不再是純粹的上下級關係,而是像普通朋友一樣來往。
他癱坐着,仰着頭看窗外,街燈緩慢地閃過他的瞳孔,看上去頗為惆悵。
周平有些疑惑,“怎麼?”
段昂說:“愁啊,天氣這麼熱,娃都吹出空調病了,最近天天進醫院,偏偏還不是醫保項目,太草了。”
段昂的孩子才三歲,正是抵抗力差需要照顧的時候,周平很能體會他的感受。
“也就幾個月,熬熬就過去了,堅持吧。”
但段昂還是重重地嘆着氣,“近年來各地極端天氣頻發不窮,我聽說這次的夏天會持續到十一月,甚至十二月。”
“可現在才七月,還有整整五個月,簡直是世界末日。”
周平笑了,“如果是世界末日反而還好,起碼人類都滅絕了。在極難的環境中繼續活着才是一種煎熬。”
“說的也是。”段昂無比認同的點頭,“恐龍滅絕的時候,肯定不是瞬間滅亡,必然有一部分運氣不錯的傢伙僥倖地活了下來。”
“那些倖存者在愈加惡劣的環境中艱難地生存着,在苟延殘喘的同時不僅要經歷同族之間的互相蠶食,還要忍受着同族不斷滅亡的絕望和孤獨。”
“直至最後一個倖存者倒下,世界千萬載更替、變幻,被淹沒在歷史的塵埃之下,只留下一些骸骨,沒有人知道它們到底經歷了什麼。”
“這話太凄涼了。”周平深吸了一口氣,又想起夢中的場景。
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是什麼奇幻的夢境徵兆?
如果地表溫度達到80℃,人類還有活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