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技高一籌
甘英、陳睦均面現疑惑之色,不知鄭異所言何意,卻聽得他繼續說道:
“又被先生猜中了!臨行之前,我與王景等人曾就龍口嶺地勢對蛟龍出海之策做過推演,並與那人約定如果同此猜想一致,且已有對策,便令他遣人到濟國王城,通知何敞國相想辦法讓王平逃走,而王平必定前來沂國投奔蘇先生,進而便可見到鄭某。只要他一出現,我就可知諸事已如事先所料,進而還能據之推斷出諸多未知玄機。”
王平勃然大怒,厲聲道:“真是狡詐,竟然利用我傳遞消息,而且還讓我在懵懂之中!”
蘇儀嘆道:“此刻我方才茅塞頓開,原先一直困惑為何你足不出戶,卻似對外界之事了如指掌,竟然是據此推斷而來。”
鄭異道:“那人既然到得會慮,而適才先生透露徐幹又在龍口嶺之上,說明二人必定已經見面交心,豈能不互通有無,共商破解之道?故此,那人必定已然知道龍口嶺上的秘密,而徐幹也知曉闕廷以及其妹徐嬈的舉措。然後,隨便遣派一個得力之人,前往濟國,見到何敞國相,只須複述一遍馬援當年所寫的‘武溪深’一詞,何敞便立刻按事前所約行事,放出王平。”
蘇儀聽得目光有些獃滯,喃喃道:“起初,蛟龍出海之事一直瞞着徐幹,也是沂王最近一次去龍口嶺才親口告知徐幹,強行逼迫他遵命行事。若此人正好在這之後趕到濟國,見到何敞,龍口嶺至今音信皆無之事也就不難理解了。不過,”他忽然似乎想起了什麼,頓時又來了精神,目光再次閃爍,道:
“雖然龍口嶺杳無音信,卻也沒見陛下前來王城,這就說明雙方仍在對峙,只要南城還在荊采手中,勝算就依然在握。畢竟,你派去的人只是在北城!”
“先生所言甚是,我也認為此人確實應在北城。”鄭異望着棋盤上的方城,道:
“然而阻止蛟龍出海,關鍵還在北城。”說著,把手邊橫着的一排黑子推到一旁,接着道:
“但若阻止二龍出水,就必須有人在南城!”言罷,拿出一枚白子放在上面一行黑子中間,繼續道:
“臨來之前,鄭異經過耿忠軍中,曾向他借得一人,此人武藝高超,機智過人,遂讓其假冒郎陵軍都尉,趁沂王招賢納士之際,前來應聘,潛入善道教。後來,聽陳睦言道,他曾見過此人,而且此人亦獲得荊采等人的信任。看來此舉已經成功,他在南城必定有所作為,否則二龍出水早已實施多時了!”
“那人姓甚名誰?”蘇儀望向陳睦,問道。
陳睦也回視鄭異,見他點了點頭,遂道:“楊仁!”
“楊仁?”蘇儀當即站起身來,瞪着鄭異,道:
“除了陳睦,你還派了楊仁?莫非是有意讓陳睦吸引我等注意,以便掩護楊仁?”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此番,鄭某親來自投羅網,便是為吸引沂王與先生的目光,以便其他人暗中行事;而陳睦竟與楊仁同時入教,此事倒也出乎我之所料。不過,兩人彼此互不相識,如此才能瞞過荊采,倒也並非壞事。”說完,鄭異又望向蘇儀,笑道:
“此外,還有一故人,來時在路上巧遇,卻非鄭異所遣。但若沒料錯,此刻也在南城。”
“誰?”蘇儀厲聲聞道。
王平聽得早已怒火萬丈,抽出佩刀,道:
“先生,此人留在世上一分,便是對我等威脅萬分,絕不可留。就此除掉,我等才能安心!”
蘇儀不答,只盯着鄭異,心中感慨萬千,自己歷盡艱辛,機關算盡,好容易走到今天這一步,而眼前這個年輕人卻一次次破壞自己大事,此前總是不服,以為此人只是運氣好,屢屢在無意之中撞破自己佈設的機關。直到現在,方才知道遠非如此,他的智謀實在勝過自己,若早就除掉,一盤輸贏本無懸念之局,絕不至於落入眼前的不明不白、勝負難料的複雜態勢。
他面色忽白忽暗,陰晴不定,有意下令將鄭異立刻斬殺,卻又覺自食前言,不守信義,但如留下此人,自己卻又非其之敵,日後敗於其手,只是時間早晚之事。
鄭異微微一笑,伸手摸出一個黑子,放在棋盤上剛才代表匈奴與漁陽的星位之間,道:
“適才,鄭異曾在此倒扣一子,如果此刻說出棋理,先生必然五味雜陳,心緒大亂。所以,鄭異的去留,先生早作打算,以免聽后,更加舉棋不定、六神無主!”
王平叫道:“蘇先生,不可再讓他多發一言,以免受他的蠱惑!。
蘇儀聞言,轉身怒視着他,道:“你說什麼?他多發一言,竟能蠱惑蘇某?”
王平連忙躲過他銳利的目光,不敢再多加爭辯,只是滿面焦慮之色,徒自着急。
蘇儀側首回來,厲聲道:“鄭異,你且只管講出來,看看究竟能否蠱惑住蘇儀?”
鄭異微微一笑,吐出了兩個字:“溫芝!”
蘇儀聞言,頓時如遭雷擊一般,身體顫抖,面色瞬間變得慘白,高聲叫道:
“鄭異,你究竟是人是鬼,何以竟然連她都知道?”
素來從容淡定的他,突然之間如此失態,聲音凄厲尖銳,眾人猝不及防之下,俱都被震得頭疼耳裂,眼前發黑,心跳驟急。
滿亭之中,只有鄭異不為所動,緩緩道:
“天道惡滿而好謙善!溫芝已然離世,與檀馳相擁長眠,再也不會分離。無論是福還是禍,卻都是拜蘇先生所賜。”
蘇儀目眥欲裂,道:“她當初寧可同語言不通、習俗相異的檀馳悄然而去,也不願與才貌相當的蘇某結為伉儷,豈不是自尋窮途末路?
與我蘇儀何關?”
鄭異道:“沒有先生,她如何能與心儀之人避居世外,兩情相悅的廝守二十年?”
“二十年?”蘇儀顫聲道。
鄭異道:“先生可知溫芝與檀馳二人死於何人之手?”
蘇儀忙道:“何人?”
鄭異道:“南匈奴骨都侯須卜水!”
蘇儀驚道:“是他?無冤無仇,素不相識,須卜水為何要殺害他二人?”
鄭異道:“須卜水,殺害南匈奴單于欒提蘇后,本欲投奔北匈奴,恰逢北匈奴內訌,遂成了塞外流寇,四處搶掠,闖入溫芝與檀馳隱居之所。不久后,竟然搖身一變,作為赤山大王赫頓之子赫泰的謀士,堂而皇之的一起上了白山,試圖與冒充幽州都尉的劉子產私下聯絡。蘇先生難道置身事外,沒有暗通款曲?”
蘇儀目光頓時黯淡,頹然坐下,道:
“絕人命者,天亦絕之。如此說來,赫赫殺了須卜水,冪冪之中竟同時為她與溫芝都報了仇?”
陳睦、甘英與王平等人俱都聽得滿頭霧水,不知所云。
蘇儀忽然望向鄭異,道:“赫赫為什麼要殺須卜水?”
不待鄭眾回應,亭外的四面八方忽然傳來一陣陣稠密急促的腳步聲,蘇儀高聲喝道:“出了何事!”
王平連忙奔出亭去,率人剛衝到花園門口,頓時僵住,迎面現出無數沂軍,張弓搭箭,密密麻麻的冷颼颼的箭簇正瞄向自己,接着一群手執兵刃的軍士闖了進來,將整個亭子圍得嚴嚴實實。
“你等來此何事?”蘇儀喝道,當他一眼望見從人群中趨步走出來的那員年輕的漢將時,立刻面如死灰,心知大勢已去,口中卻喝道:“徐幹!你為什麼擅離職守,不在龍口嶺上駐守,來此作甚?沂王與荊教主何在?”
“我為沂國父老鄉親的身家性命而來。”徐幹朗聲道,說完望向亭中,問道:“哪位是鄭異鄭司馬?”
鄭異站起身來,緩步從亭中走出,道:“在下便是鄭異。”
“在下沂國中尉徐幹!受班超所託,前來解救鄭司馬。”
“沂王何在?”鄭異問道。
“沂王此刻已經迷途知返,俯首認罪,現正在陛下營中,而此間守軍皆是昔日同僚,且俱都不明蘇儀反叛密謀,故此我自先來王城,召喚他們重新歸附闕廷,王城已在我等掌控之中。”徐幹道。
鄭異聞言回首望向亭中,而蘇儀目中卻再次露出光芒,道:
“如此說來,你是從北城來,南城情形,尚不知曉?”
徐幹道:“北城平安,則沂國平安,攻佔南城自是早晚之事。”
蘇儀道:“你可知蘇某與荊教主定下的二龍出水之計?”
徐幹搖頭道:“此前確實不知。”
蘇儀仰天大笑,道:“身為守將,駐守北城如此許久,竟到現在還不知曉何為二龍出水?”
“知不知曉,已無足輕重。此時我等俱都是局外之人,勝負一手,就看南城了!”鄭異道。
然而,他這次卻沒有判斷準確,包括蘇儀也都未曾料到的是,這時候沂國安危的關鍵,已然又重新落回到了北城。
班超、耿恭不及去覲見明帝,而是徑直來到了北城懸橋之上,低頭望向腳下的大壩。
那三塊從南城擲下來撞擊大壩的磐石,此刻正斜倚在下方基石之旁,大半截沒入水中,被激流不住拍打着,而大壩則深深凹陷進去一塊,變得有些傾斜。
班超抬起頭,眺望着北面的平原,道:
“王景的修渠大軍已經熱火朝天的幹起來了,陛下帶來的闕廷大軍也一同上去助陣了。”
耿恭聞言轉身望去,道:“瞧東北方向,又來了無數生力軍,想必是沂國的百姓們也已聞訊趕來了。”
班超道:“顯然,陛下之意並不是簡單的穩住龍口嶺水壩,而是要將此壩掘開,讓水流盡情而下,以變禍為福,徹解此倒懸之危啊!”
耿恭道:“這才是高瞻遠矚的謀國之舉。若不如此,這龍口嶺始終都是懸在此間百姓頭上的一把利劍,不知何時就會掉下來。只有將此懸錐之鋒去掉方才能徹底轉危為安啊!”
二人正說著話,遠遠望見王景趨步走上橋來。
原先的他,雖然又黑又瘦,與田慮有得一比,但好歹還要高壯一些。這幾年築渠的艱辛,卻反讓倒比田慮還矮上半頭,後背駝得的愈加明顯。
班超與耿恭上前見過禮后,問道:“王將作,此壩經過巨石數度撞擊后,已然變形,看似隨時都有可能崩潰,下面平原之上的這支築渠大軍豈不時刻都處於危險之中?”
王景不答,在橋上走了個來回,不時的俯首向下觀察,半晌方道:
“憑心而論,此壩設計精巧,築建也算紮實,若非被龐大物件連續撞擊,如再撐個十年八年,應無大礙。但經此嚴重衝擊之後,確實不好說了。為今之計,只有日夜施工,向東南方儘快挖出一道深溝大槽,將此懸河之水主動引入淮水,完工之後,既可保證平時農田灌溉,又能防止龍口嶺崩塌的淹澇之患。事實上,這些天,我每日都來到這裏,觀察壩上情形。只要沒有外來撞擊或者內部基石崩垮,便可支撐到渠成之時。而經過這些天晝夜不停的搶挖,一、兩日內新開溝渠定能完工!”
這時,耿忠帶領一隊漢軍走上橋來。
見過禮后,班超問道:“耿將軍,可曾搜捕到荊采等人?”
耿忠道:“此人跳下水后,就杳無蹤跡,不再冒出水面。連日來,我與馬太守一同把四城接連徹查了數遍,卻始終找不見他的人影。”
王景道:“莫非順着激流衝出壩去或者被卡在水下已然斃命?”
耿恭道:“應該不至於。那日一同從南城橋上跳入水中者有數人,為何一個屍體都不曾浮出水面?”
耿忠道:“這讓我又不禁想起那日朔平門交兵之後在北宮搜捕言中的情形,與今日如出一轍,耐人尋味!”
班超道:“善道教的這些人水性極佳,馬嚴太守與耿將軍的部屬卻分散駐紮在南城,與東、西、北三城。各城之間的弔橋已然相互斷開,消息不通。荊采等人必是趁亂,逃上岸去,躲藏起來。”
耿忠道:“可如今已經搜遍方城,卻為何不見他們的蹤跡?”
王景道:“無論如何,在這一、兩日內,還請耿將軍繼續鼎力相助,守護好此壩,切不能讓荊采等人靠近此壩,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耿忠道:“王將作敬請放心。這幾日,我必派出重兵不分晝夜的嚴加防範。”
班超忽然向王景問道:“王將作築建完汴渠之後,此壩如何處置?是徑直將此壩拆去,以便讓河水徑直流下,還是就此擱置,直到河水自行將其沖開?”
王景道:“如今築渠的民力充足,必須趁熱打鐵,一鼓作氣,將其掘開,以解除日後之憂。但工程亦是不小,而且水流又實在湍急,我正在苦思拆除之法。”
班超點了點頭,笑道:“明白了!我有一策,只待王將作完成築渠后,便可實施,爭取不用耗費王將作的一兵一卒;如果不成,再請王將作興師動眾!”
王景、耿忠、耿恭等人俱都一愣,班超微微一笑,當下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眾人無不稱奇。
王景道:“但願此計能夠一舉奏效。”
耿忠立刻下令加強防禦力量,在橋上及河流兩岸,均布上漢軍精銳,張開積弩,日夜注視水面,嚴防荊采等人來襲。
那日,田慮與沂軍將領被關押的山洞,早先曾是北城眾多糧倉之一,後來被善道教眾改成了牢獄,如今又再次被改回了糧倉,供給着北城中這些漢軍的膳食。
由於這些天漢軍一直在密切防衛着懸橋與水壩,每日裏除了進來搬走一袋袋食用的糧食外,就不再有人入內,這裏反而成為了易被忽視的隱蔽場所。
荊采、北水使、西金使等人在最裏面的一個深洞中,已經躲藏好幾天了。
他們那日跳入激流中后,就隨着最熟悉此間地勢的北水使一口氣潛游到了北城。上岸后趁黑摸到了這裏,就再也沒有出去,因為每天洞中搬走的糧食越來越多,這意味着城中正在不斷增兵,出去就是自投羅網。
可最近幾天,荊采與北水使不約而同的都注意到,漢軍搬出的糧食數量開始下降,一直減少到原來的三分之一,然後就穩定下來,每日都搬走這麼多。
北水使心中一喜,道:“闕廷大軍想必是撤走了,只留下了駐守的營兵?”
荊采道:“闕廷大軍是早晚都要班師回朝的。只是他們未能抓獲我等,而就此若無其事的輕易撤軍,其中難免有詐。”
北水使道:“如果他們知曉咱們藏身於此,豈不就早就來抓捕了?如果他們不知曉我等在此,就更沒必要如此勞心費力的來哄騙咱們!我料定是漢軍已退,畢竟賊王不能離開京師太久。不過,為穩妥起見,等到今天夜間,我出去先打探一下虛實,去去便回。”
“我與你一同前去。”荊采道。
當夜,荊采與北水使翻過洞內堆積如山的糧食,躡手躡腳摸到門口,見外面燃着篝火,距離洞口卻是甚遠,想必是為防範火患燒糧,火堆旁有四名漢軍正在熟睡。
二人等了一會兒,見四下仍是靜悄悄沒有動靜,荊采低聲道:
“連巡遊夜哨都沒有了,看起來闕廷漢軍確實像真撤走了!”
說完,伸出手去,穿過柵欄,握住牢門鐵鎖,使勁一拽,便扯了下來,悄悄推開牢門,與北水使躡手躡腳走了出來,隨後再輕輕關上,轉身投入夜色之中。
二人在北城轉了一圈,夜深人靜,一切如常,雖有幾支巡更隊伍,但看行走路線,俱都是此前徐幹的沂軍所用,無甚異常。
於是,兩人又摸到濉流岸邊,但見懸橋之上稀稀落落點着數枚火炬,火苗被水流帶出的河風吹得東倒西歪,搖搖欲墜,卻也沒人過問,守軍都躺在橋面上酣睡。
荊采道:“天助我也!你回去把教友們叫來,今夜咱們就把此壩給他掘了!”
北水使大吃一驚,道:“教主,如今闕廷大軍已退,再掘此壩,除了塗炭此間百姓生靈,已別無意義,為何還要再行此徒勞無益之舉?”
荊采道:“數載心血,絕不能無疾而終,否則他日如何面對蘇儀先生!再說,本教主也咽不下這口氣。掘除此壩,波濤滾滾,變沂國為澤國,也可向闕廷示威,讓賊王徹夜難眠。”
北水使道:“請教主三思,這時候我等徑直離開,逃出生天,改投他處,尚有東山再起之機!哪怕再花十年,報得今日之仇,也不為晚。但此地水流如此兇猛,即使掘開此壩,大家也難以全身而退。今日若盡沒於此,實在不值得啊!”
“北水使,你何時變得如此貪生怕死,莫非骨頭被漢軍給打軟了?竟敢違背起我的命令了?吾意已決,休得再勸!”荊采道。m.
北水使無奈,只得嘆了口氣,轉身離去。時辰不大,他就將西金使等餘人悉數帶了過來。
荊采看看眾人道:“轟轟烈烈席捲天下的善道教,如今就剩下我等寥寥數人。俗話說,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連日來,無數教友就倒在你等面前的這座水壩之下,如今趁着漢軍無備,我決意要將此壩掘開,以告慰眾教友在天之靈。你等自願決定去留,如有意隨我前行者,請一同下水;如有貪生怕死者,亦悉聽尊便,本教主絕不勉強。”
言罷,他不再望向眾人一眼,轉身縱入水中,北水使、西金使等人緊隨其後,餘人也接着依次下去。潛到水壩之下,各自從腰間取出利刃,切割着密密麻麻的韌竹。
東方破曉之時,大壩開始出現鬆動,成功已然在望。
荊采大喜,鼓舞眾人咬牙堅持,一鼓作氣。
到得旭日盡升之時,大壩連同懸橋劇烈搖晃起來,上面的漢軍嚇得魂飛魄散,拚命逃往橋下。
日上三竿,搖搖欲墜的水壩與懸橋終於被飛奔而來的洶湧激流衝垮,這些築壩的巨石翻滾着隨同滔滔濉流一起砸到地面上,落入剛被挖竣的溝壑之中,沉重的巨石永遠留在了渠底,洶洶水流則一路怒吼不止沿着新挖建好的溝渠迅猛奔向東南方,與淮水融為一體,共同匯入茫茫無際的大海,而隨着淮水漂流入海的,還有善道教最後一批的殉教者!
經過數個時辰的奔騰暴瀉,龍口嶺所蓄積的河水釋放殆盡,狂躁的濉流變得溫和起來,被圈進了岸堤之內,沂國百姓總算去除了懸在頭上多年的那支奪命之劍。
望着波光閃閃的滿渠河水,與兩旁蒼翠欲滴的千里沃野,王景長舒了一口氣,道:
“終於看到真容了,這便是多年前我所想像的汴渠的樣子,也是它應該有的樣子,總算沒有枉費數十萬民力這麼多年的辛勞!”
班超道:“水與土本身相生相剋,理應相輔相成,相得益彰;而非相侵相害,相互摧殘。相愛,則糧豐民足,國泰民安;相殺,則必然民不聊生,國破家亡!”
耿忠道:“這些年,大漢忍辱負重,韜光養晦,為得就是這一刻!一旦國富民強,萬眾一心,又豈懼區區外虜來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