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108章
“你們為什麼會選我呀?”
打算等任昭遠聚餐結束去接人,譚錚和譚戍從天文館出來后沒直接回家,在附近吃過晚飯,又開車去了觀星台。
天氣好,星星很多,明明暗暗掛了滿天。
譚戍在旁邊通過專程搬到室外的天文望遠鏡看星星,譚錚站在觀星台邊,舉起手機拍了張照片。
給任昭遠。
想他了。
【去哪裏玩了?】
譚錚臉上顯出幾分笑意:【在觀星台】;
【今晚星星不錯】
【缺個你】
任昭遠有一會兒沒回,譚錚就拿着手機看星星,等掌心傳來一下振動拿起來看,任昭遠給他拍了張照片——白瓷盤上盛了朵蜜色的拔絲芙蓉花,像是用蘋果雕成的內芯。
旁邊有一小塊圓形糖漬,應該是吃掉一朵了。
任昭遠很願意吃些偏甜口的菜,但不是真的多喜歡吃甜,像這類純甜的菜品點心基本只嘗兩口,再多就起膩。
譚錚猜着他剩下的這朵不想吃了,沒猜着緊跟來的下一句。
【譚總哄起人來比花甜多了】
譚錚垂着眼打字:【任老師教得好】;
“爸爸!”
譚錚分出注意力給譚戍,順着他視線向另一邊地上看。
“我想要夜光的氣球。”
觀星台這邊離任昭遠聚餐的地方遠,這個團隊經常和AL合作,任昭遠和他們吃過幾次飯,通常兩個半小時左右結束。現在出發往那邊走,等個十幾分鐘剛好。
“走,買完去接你任爸爸回家。”
“好!”
從另一側下來才發現這邊賣熒光棒和氣球之類的人不少,在通往一區停車場必經的路邊,很招小孩喜歡,譚戍一過來就直奔看中的大頭奧特曼去。
“給你任爸爸也買一個。”
譚戍犯了難,仰頭看了好一會兒不知道買什麼好,譚錚有電話進來,對譚戍說:“我接電話,挑個小羊吧。”
譚錚走遠幾步在相對安靜的地方接聽,不過視線沒離開過譚戍。
譚戍自己有零花錢,電子手錶可以付款,他挑了好一會兒挑出一隻圓滾滾的彎角綿羊,想着要再給譚錚買一個,可圍着氣球繞了一圈都沒找到老虎。
賣氣球的阿姨看他長相出挑人又乖,笑着問他想要什麼樣子的,知道他想找小老虎後主動給他指了指對面:“那邊賣的有老虎。”
譚戍想在譚錚打完電話之前買好給他個小驚喜,付完錢就跑,到路中間聽見刺耳鳴笛聲時愣在原地,腦袋一下空了。
夜晚,晃眼的車燈,連成片的喇叭響,車胎與地面急劇摩擦的剎車聲。
又是天旋地轉。
可這次居然沒有疼。
譚戍終於在七嘴八舌的說話聲里歸了魂,才發現自己身子下面嚴嚴實實壓着譚錚。
熟悉的恐懼在頃刻之間席捲譚戍的大腦:“爸爸——”
從車上下來詢問情況的人生生剎住腳,譚錚扒拉不掉身上自帶音響的大號掛件,只得先帶着譚戍站起來。
開車的人剎車及時,最後停下的位置車頭險險擦着譚戍剛才站住的位置。
這件事怪他沒看好孩子,該先給對方好好道個歉,可譚戍摟着他哭嚎得止不住,根本聊不成什麼。
譚錚說了句「抱歉」,車上下來的一對情侶反覆確認譚戍沒受傷只是嚇到后連聲說「沒事就好」上車離開。
好心路人幫譚錚把手機撿了送來譚戍都沒停。
任昭遠平時哄孩子常用的拍背安慰都試了,可譚戍根本沒有緩和的趨勢。
譚錚讓他哭得頭疼。
“我沒出事祖宗,不哭了行不行?”譚錚往停車位置走的一路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看見任昭遠的來電提示簡直像看到了救星,“小戍,你任爸爸打電話來了。”
譚戍終於抽噎着放開譚錚的脖子,邊哭邊要拿手機,譚錚嘆口氣:“別哭了,哭成這樣你任爸爸該擔心了。”
“嗯..嗚..嗯..”
眼見一時半刻收不住,怕任昭遠着急,譚錚先把電話接通,果然任昭遠第一句就是問:“小戍怎麼了?”
“剛才路上有輛車差點撞到,他摔一跤嚇着了。說沒有哪兒疼,我檢查過沒受傷,不過保險起見還是帶他去醫院做個檢查,沒事,你別擔心。”
“你也摔到了?”
譚錚覺得自己剛剛的話里沒有疏漏,也不知道任昭遠怎麼會猜出來,只得輕描淡寫應了一句。
“你別開車,叫個代駕或者讓司機過去,我們到醫院碰面。”
“好,我不開車,你也讓司機開,別急,真的沒事。”
簡單聊幾句就掛了電話,譚戍哭得一抽一抽的,眼巴巴看着譚錚的手機。
“爸爸叫個代駕就打回去,等一會兒,聽話。”
不等譚錚這邊下好單譚戍那邊的電話手錶就響了,譚錚眼睜睜看着怎麼都哄不好的人在任昭遠的安撫下緩和情緒,不哭不喊了,還主動對任昭遠說「爸爸不要擔心」。
誰有用都好,總算消停了。
當時譚錚衝過去把譚戍抱走時雖然着急,但過程中沒讓譚戍磕碰到。全身檢查做完果然沒事,只有譚錚手肘擦破一塊皮,需要消毒包紮。
譚戍倒是不哭了,但除去任昭遠到醫院時叫了聲「爸爸」外就沒再主動說話,蔫頭耷腦的。
任昭遠和譚錚知道譚戍父母出車禍時他就在車上,猜想譚戍是想到之前的事害怕,晚上沒讓譚戍回自己房間,在主卧兩人中間睡了。
“他當時哭成那樣,我都差點以為自己出事了。”
任昭遠輕拍譚戍後背的手伸長在譚錚身上打了下,輕聲說他:“胡說什麼。”
“啊,”譚錚輕聲喊疼,“我是傷員。”
別說傷口,任昭遠根本連他胳膊都沒碰。
不過受了傷的人有資本耍賴,任昭遠輕輕摸摸他胳膊:“不疼不疼,睡覺注意點,別壓到。”
“壓不到,你在這邊我又不會向外睡。”
“嗯,明天都在家休息吧,我讓沈姐過來待全天。”
“你明天不是有個活動?”
“私人組織的沙龍,不重要,和負責人說過不去了。”
“也好,我就想和你待在家裏,哪兒都不去。”
任昭遠輕輕笑笑,發覺譚戍動了動立刻隔着被子安撫,過了會兒又聽見譚戍含含糊糊說夢話。
譚錚聽了會兒:“說什麼?”
任昭遠搖搖頭:“沒聽清。”
“不管了,睡吧,”譚錚習慣性伸手去抱任昭遠,中途被抓住放了回來,“嗯?”
“手肘還有傷,別亂動。”
譚錚懷裏手裏全空着,渾身不自在。任昭遠往譚戍這邊挪近些,胳膊從譚戍身上搭過去,牽住譚錚的手:“先這樣,等好了都隨你。”
“都隨我?”
真這樣那譚錚可賺大了。
譚戍明天估計就好了,能回房間自己睡,沒人隔在中間礙事,不用等那點傷好。
如果任昭遠擔心碰到傷口那更簡單,都不用他想方設法哄着讓任昭遠主動了。
現成的理由擺在這兒,總要引着任昭遠做點什麼。
他語氣拐個彎任昭遠就知道他心裏打什麼算盤,在他掌根掐了下:“睡你的覺。”
“好好好,睡吧,晚安。”
任昭遠手蜷在譚錚掌心裏,輕聲應他:“晚安。”
小的大的都睡熟了,呼吸舒緩均勻,譚錚撐起身越過中間的譚戍,在任昭遠側臉印了一個吻。
早上起來時譚戍還在睡,兩人都沒在床上多待,也沒叫譚戍起來,廚房裏溫着譚戍的份,兩人先坐在一起吃早飯。
昨天任昭遠看着譚錚青紫的肩膀和露出血肉的手肘心疼時譚錚一直說沒事,破點皮而已。到今天就不一樣了,勺子叉子都拿不起,要任昭遠喂。
任昭遠起初順着他一勺一勺喂,可好一會兒只餵了小半碗,任昭遠把湯放在譚錚前面:“我給你夾別的,你用左手端着喝比這樣快多了。”
“那我不喝湯了。”
任昭遠哭笑不得:“你幼不幼稚。”
嘴裏這麼說著,手上又端起湯舀了一勺送到譚錚嘴邊:“小戍吃飯都不用喂。”
譚錚臉不紅心不跳,用任昭遠的話理直氣壯回答:“我幼稚。”
譚戍下樓的時候兩人這頓耗時格外長的早餐才剛結束,任昭遠上前摸摸譚戍的頭,問他洗漱沒有,睡得好不好,譚戍點了兩次頭。
不知道小腦瓜里在想些什麼,憂心忡忡的。
飯後任昭遠問他是不是在觀星台被那輛車嚇到了,譚戍點頭又搖頭,欲言又止,任昭遠再問看着就像要哭。
譚戍平時總要和他們待在一起,今天抱着書本文具回了房間,一整個上午都沒露面。
午飯時才終於出來,可只吃幾口就不吃了,在桌邊干坐一會兒就離開,任昭遠跟着上樓進了譚戍房間。
“小戍,我們聊聊。”
譚錚和任昭遠前後腳上來,這會兒就站在門口,身子把半開的門擋得嚴嚴實實。
“爸爸一直對你說發生任何事情都可以告訴我們,你不高興爸爸不會要求你高興,你害怕的事爸爸不會逼你接受,你沒有胃口不想吃飯少吃點也沒有關係,但你要讓我們知道原因。”
譚戍低着頭不說話,任昭遠輕輕嘆了口氣:“爸爸在你這裏很不值得信任嗎?”
“不是的,我..”
話只有一個開頭,後面的譚戍又不說了。
“你不想告訴我們可以不說,可是小戍,你這樣反常躲着瞞着,爸爸很難過。”
譚戍的眼淚「刷」一下出來流了滿臉:“爸爸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嗚對不起..”
譚錚視線落在不遠處地面一張紙上,走過去彎腰撿起,田字格最上面一行寫了三個字。
“告別信,”譚錚念出紙上明顯被擦改過幾次的字,單手團起丟進滿是廢紙的垃圾桶,“不喜歡這個家,不想要我們了?”
譚戍當場就崩了。
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嚎啕着幾乎要喘不上氣,任昭遠見狀趕忙放柔語氣安慰他,不追問也不再說什麼話,只抱着他輕聲哄。
“我不是..我喜歡爸爸..嗚我害怕..你們把我送走吧..”
譚戍哭着說的話句不成句顛三倒四,任昭遠和譚錚聽了許久才大概明白。
以前他們讓人去了解過譚戍原生家庭的情況。譚戍媽媽這一胎原本懷的是雙生子,但只活了譚戍一個。譚戍原來的爺爺奶奶迷信,找人來算,說譚戍命裏帶煞,克親,還把後來譚戍父母車禍去世譚戍因為裹在被子裏僥倖活下來當作他是災星的鐵證。
他們了解譚戍的原生家庭只是想知道譚戍經歷過的事,同時也是為了防止今後多生枝節,那些被譚戍原來的爺爺奶奶叔伯姑嬸篤信的「命格」,兩人一聽即過,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可譚戍從小是被這樣念着罵著過來的。
一件莫須有的事被重複無數遍,時間長了聽的人也要懷疑會不會是確有其事。
尤其父母過世後有血緣關係的親戚對他避之不及,到福利院后又總有人因為車禍不願意領養他。
“我不想在福利院..老院長走了,我就,我就想..嗚..對不起..”
譚戍一直以為他們不知道父母同時車禍去世的事,以為他們不知道他還有親人活着但不願意要他。
新院長當時說譚戍不親近人,譚錚見他主動親近任昭遠,想當然以為是因為任昭遠對他好,兩人投緣。
現在才知道投緣只是其一,還有一個原因是譚戍以為新院長剛剛上任可能會對很多事不了解,可能不會說得那麼詳細,他想賭一次,會不會新院長不告訴譚錚他們那些事。
剛到福利院時譚戍也主動表現過,很多人對他笑,說喜歡他,想領養他,但最後都不見了。
後來又有人想領養他時他偷聽了老院長和那個人說話,那個說一定會帶他回家的人聽見「車禍」「克親」「命格」這些字眼,搖搖頭說難怪他還有親人卻被送到福利院,看着挺好的小孩,可惜。
譚戍沒再見到那個人,也沒再主動和去領養的人說過話。
任昭遠和譚錚把他領走,譚戍一直以為是自己運氣好,抓住了時機,賭對了。
擔心被發現被退養的心理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消退,可昨晚車燈一照、喇叭一響,不敢回想的場景一瞬與當下重疊,譚錚為了救他受傷——
“天生不是好東西。”
“就是個命裏帶煞的災星!”
“克弟弟克爸媽!誰跟你親近誰倒霉!”
“算命的真沒說錯,早該送走,我兒還能保下命..”
也許他真的命裏帶煞。
萬一他真的克親、真的是誰親近誰出事的災星怎麼辦?
譚戍害怕。
他當時主動問任昭遠能不能領養自己時一心只想離開福利院。
可後來他真的有了很好很好的家,很好很好的爸爸,曾經最想要的反而不重要了。
比起來他更害怕他們出事。
大人都容易鑽牛角尖,何況是最容易順着直走轉不過彎的小孩子。
又傻又讓人心疼,任昭遠偏過頭,被寬大手掌捧住側臉,抹去眼尾一點濕。
“小戍。”
譚戍哭得忍不住乾嘔,譚錚大手握住他後頸上下揉搓,半蹲在他身前又叫他:“小戍。”
“嗯..額嗯..”
“你說的這些我們很早就知道,退養會對被領養人造成二次傷害,院長為了減少這種情況會儘可能全面地告訴我們關於你的所有信息。”
“車禍的事在領養你之前院長已經告訴過我們,你從前的爺爺奶奶之類的親戚,他們對你做過的事說過的話,我們也知道。”
譚戍愣愣看着譚錚,隔一會兒就不受控地抽噎一下。
任昭遠把他擁進懷裏:“好了,好了,沒事的,那些話都是騙人的,我們不信,小戍是最好的孩子。”
譚戍又哭了。
後來兩個眼睛腫成單眼皮,嗓子哭啞了,洗完臉還能看出淚印。
“萬一是真的怎麼辦..”
“沒有萬一。”
“可是我爸說自從我出生,家裏就總是發生壞事..”
譚錚問:“我什麼時候說過?”
“是以前的爸爸,還有爺爺奶奶、算命的人..”
“你只有兩個爸爸,就在你面前,你爺爺奶奶前幾天剛給你寄來玩具和新衣服。那些都是不相干的人,你信他們還是信我們?”
譚戍看着譚錚,過了會兒說:“信你們。”
譚錚在他頭上揉了一把:“嗯,乖。”
“小戍,”任昭遠走到譚戍一套軌道模型旁邊喊他,“過來。”
這套軌道模型複雜,他們三個搭了很長時間。
任昭遠拿了一節火車放在軌道上,對譚戍說:“以前的小九出生之後慢慢長大,沿着這條路走,但中間發生了一些事情,你到了福利院,相當於走到了另一條路上。”
小火車在岔路口轉了彎,順着第二條路繼續走。
“在福利院的這條路上小九遇見了我們,”任昭遠拿了一截大些的火車勾住起初的小火車,“我們帶小九回家,又走到另一條路。”
“這條路上小九變成小戍,沿着寬闊的路開開心心向前,最開始的那條路再也不會走了。”
任昭遠把譚戍的手放到小火車上一起抵達終點:“我們不相信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可即使那些是真的,你也已經不是原來的你,和以前不同,不會再走最開始的路,不會發生從前軌道上會發生的事。”
“一件事的改變會影響後續很多事的發展,你看過蝴蝶效應的動畫和餘切序列的講解,一定明白這個道理。從你跟我們回家開始以後所有的事情都會變,譚戍只是譚戍,那些亂七八糟的話和你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
譚戍看着交錯複雜的軌道怔怔出神,又聽見任昭遠說:“而且每個人都會遇到不太好的事,可能大可能小,可能多可能少,但一定會有,總不能人人身邊都有個災星,是不是?”
原本譚戍已經做好了被放棄的準備。
他以為只要他們知道真相就不會再要他。
寫好了一封信藏在抽屜里,希望兩個爸爸可以不要怪他,他很害怕兩個爸爸覺得他在故意害他們。
但什麼都沒有。
就像是臨到眼前的龍捲風忽然消失,轉眼之間變成藍天白雲陽光微風,慶幸之外更多的是迷濛的不真實。
這份不真實持續了整個下午,又到了晚上。
下午說了很多話,後來譚錚和任昭遠沒有再繼續那個話題,一切都和平時一樣。
譚戍像個小尾巴一樣綴在兩人後面,跟了整個下午,看不進書也不想玩,只待在他們附近發獃。
現在也是,譚戍抱着娃娃看沙發另一邊的兩個人,譚錚在給任昭遠剪指甲。
“爸爸。”
任昭遠轉頭看他:“嗯?”
“你們為什麼會選我呀?”
任昭遠一隻手在譚錚那裏,一隻手搭在曲起的膝蓋,慢慢說:“我想一想,因為見到你就覺得很不一樣,因為你會把最好的小番茄送給我,因為你問我的時候特別想有個家,還因為..”
譚戍眼巴巴看着,任昭遠笑了笑,赤着的腳踩踩譚錚腿側:“還因為什麼?譚爸爸快說。”
譚錚用濕巾給任昭遠擦掉打磨甲緣留下的細末:“忘了,可能是長得好。”
譚戍愣了:“啊?”
“我喜歡長得好看的,你看你任爸爸,是不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人?”
任昭遠笑着踢他,譚錚隨手握住任昭遠腳踝,順着後跟下滑握住腳掌,換了個趾甲剪。
譚戍使勁點頭:“任爸爸最好看!”
不知不覺悶堵着的情緒就散了,譚戍今晚還是睡在主卧,可和昨晚一聲不吭安靜睡覺的模樣天差地別,一會兒問這一會兒說那,活脫脫是個小話癆。
“如果在福利院的時候就知道爺爺奶奶他們,以前的爺爺奶奶不願意要我的事,還會領養我嗎?”
任昭遠一隻手搭在他身上:“我們當時知道你還有親人,你的檔案資料裏面有這部分信息。”
“那,如果當時知道他們為什麼不願意要我,知道他們說我的那些話,也會領養我嗎?”
“會的。”
“就算知道他們都說我是災星也會嗎?”
“會,我們不信這種話。”
“如果如果,我的生日不是爸爸們遇見的日子,也會選我嗎?”
“會的。”
“如果那天沒有人搶我的小番茄呢?我就不能把最好的小番茄給爸爸了,也會選我嗎?”
“會的。”
“如果我長得不好看怎麼辦,不好看也會選我嗎?”
“會的。”
“如果我當時不在院子裏沒有遇見爸爸們呢..”
翻來覆去的類似問答譚錚聽了整晚,任昭遠一遍遍回答得不厭其煩,譚錚先聽煩了。
尤其還是在床上,隔在他和任昭遠中間。
譚錚耐心告罄,直接伸手把譚戍嘴捂住:“不遇見怎麼要你,閉嘴睡覺。”
譚戍被迫消音也笑眯眯的,腳搭在譚錚腿上,胳膊抱着任昭遠,斜着身子一覺睡到大天亮。
餐桌上的早飯全是愛吃的,兩個爸爸一起送他上學下午還一起接他放學,昨晚飛走的兩個氣球變成三個回到手裏,老闆把牽氣球的繩子系在他手腕,譚戍舉着手要給兩個爸爸看,轉頭就看見譚錚正低頭在任昭遠腕上系蝴蝶結。
黑黃相間的老虎、白毛棕角的綿羊、顏色鮮亮的奧特曼,飄在半空隔一會兒在風裏碰一下,跟着三人一路回了家。
譚戍在蜜罐里泡了整天,晚上早早就抱着自己的小枕頭樂顛顛往主卧跑。
譚錚一把拽住他后領:“幹什麼?”
“我要和爸爸一起睡!”
“自己睡。”
譚戍蓄勢腳下連蹬幾步還在原地,終於發現自己不是對手,可憐兮兮求援:“任爸爸——”
任昭遠正拿着手機對着這老鷹抓小雞似的一幕錄像。
家裏專門買了幾部相機,可真的到了日常記錄的時候還是不專業的手機用得最多。
都被點名叫了總不好繼續看熱鬧,任昭遠淺笑着清咳一聲,剛要說點什麼譚戍就離地懸空。
譚錚直接連人帶枕頭扔回去了。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