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任昭遠離婚了!”
譚錚驟然驚醒彈坐而起,連日熬夜的疲累和難得午睡卻被攪擾的煩躁一瞬消弭:“任昭遠怎麼了?離婚?和誰離婚?”
“..”對面在譚錚接連「喂」了兩聲之後才恨鐵不成鋼地咬着牙出聲,“他結了幾個婚啊除了趙原青還能和誰離?”
“你等會兒。”
譚錚把手機扔在一邊搓了把臉,半夢半醒突然接收強沖的大腦勉強恢復幾分清明,去洗手間掬了捧冷水沖臉才重新拿過手機:“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知道的?”
“喲,智商回籠了。”
譚錚沒理會朋友這句調侃,只等下文。
“就今天一早,我去法院那邊辦事正好碰見他,忙完就託人打聽,想着別是你男神遇見什麼事了。沒想到他是去起訴離婚的,趙原青根本沒到場,聽說他一年多前就提過申請,今天帶着律師和分居一年的證據去的,當場判了。”
好一會兒都沒做出半點反應,窒悶感傳遞到大腦譚錚才察覺自己屏着呼吸。
任昭遠離婚了..
分居,一年?
晌午的太陽亮堂堂地懸着,不見風影,只亂了譚錚。
——
六月,灼燙日光透過蓬勃綠葉打在臉上,不敢正視。悠長蟬鳴與眾多說笑聲交織,不辨來處。
到處是穿着學士服的人,他站在一棵梧桐旁,只看向人群中的一個。
任昭遠。
這個名字哪怕只無聲默一遍,都會牽扯心底某處晃動許久。
學士服的淺粉領口和露出的白襯衣立領格外減齡,顯得笑起來的模樣與數年前初見時別無二致。
畢業集體照拍過後台階上的人四散開來,任昭遠和老師同學又合影幾張后離開。
沒和別人同路,只有任昭遠自己。
跟上去,裝作偶然遇見或者找個借口搭訕,如果提出想拍一張合影,應該不會被拒絕。
被拒絕也沒關係,只說一句話也好。
如果錯過這次,也許以後都很難有機會見到了。
也許再也不會見了。
拐過一個彎,任昭遠把學士帽摘下拿在手裏,黑色帽穗垂在距地面不遠的半空隨着步伐來回搖擺。
下一個彎,他想,到下一處轉彎時就跑起來,跟上去。
要笑得好看點。
長勢旺盛的梔子樹綻出無數乳白,有一枝觸碰到任昭遠肩側,飄下一朵,經過手背、帽檐,緩緩落在磚面。
他疾步上前撿拾,捏着起身時,透過掩映枝葉的間隙看到任昭遠已經停下,正和身邊人接吻。
——
譚錚緩緩睜開眼睛,從夢裏脫離。
窗帘沒合嚴,透進外面的燈光,不多亮。他就藉著這點光起身,赤腳去接了杯冷水。
已經初秋,冰涼順着食道流進胃裏,心下終於略略平靜。
他最近常做夢,常夜半醒來,都快成了習慣。
從知道任昭遠離婚開始,到現在將近一個月時間,譚錚沒睡過一個整覺。
那些在長久無望年月里深埋的情感像驟得水分的野草,躁動、瘋長、叫囂,幾乎要將他淹沒掉。
成功起訴離婚的當天下午任昭遠就出發去比利時,要作為唯一一位以獨立身份入圍的華人參加國際珠寶首飾設計大賽的頒獎禮。
不知道是有事耽擱還是怎麼,到現在都沒回來。
拿到的獎項無論放在國內還是國際上都足夠矚目,可任昭遠的社交平台只有平淡的兩句感謝,下面無數評論如火如荼,任昭遠簡單回復了幾個官方賬號。之後像沒發生過獲獎這回事一樣,陸續更新了幾張風景照,和往常別無二致。
凌晨的夜夾寒帶潮,譚錚立在大敞的窗邊,忍不住又走神猜想揣摩。
關於任昭遠突如其來的離婚。
讓所有認識他們的人都詫異無比的離婚。
任昭遠和趙原青大學相戀,畢業後任昭遠去意大利佛羅倫薩進修,期間國內正式頒佈同性婚姻法,任昭遠不等半年後進修結束,在同性可婚的第二天就不遠萬里飛回來和趙原青到民政局登記了結婚。
如果算到任昭遠首次申請離婚的時間,刨除判決前分居的一年,兩個人戀愛五年,結婚五年。
整十年。
從大環境接受不了同性戀,再到現在大部分人接受同性婚姻,幾乎可以說他們攜手見證了國內同性戀處境的改革變遷。
很多人說任昭遠和趙原青兩個人,只看名字都是命定的緣分。
譚錚早在多少年前就認命了,這輩子註定得不到喜歡的人。
得不到,也就得不到,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