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林瑤睜開眼睛醒來時,秦川已經起來了，他正坐在床邊，看着手機上的新聞。聽到身後的動靜,他轉過身來，見林瑤已經醒來了，他喉結微微滾動了下：“你醒了。”他看着林瑤說到。

“嗯。”林瑤應了一聲,她的目光落在秦川的身上，見他眉心緊鎖,她立刻問：“出什麼事了嗎？你怎麼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秦川卻只是看着她，眸中是一片死寂。該怎麼告訴她：顧瑾川出事的消息,而這一切的背後推手，還是他的母親。她會接受嗎？

“秦川。”林瑤在這時又看着他叫了一聲。得不到他的回應，林瑤在這時有些緊張，害怕他又遇到了什麼事情。

“瑤瑤。”掙扎許久，秦川還是決定向她坦白，他看着林瑤，一字一句,沉重而又艱難的說道：“顧瑾川出事了。”

林瑤睫毛輕顫，卻只是在秦川話落以後輕輕道了一聲：“是嗎？那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呢？”

秦川看着她,黑眸中匿着一絲無奈：“和我有關係。”

林瑤看着他。

“因為是我媽媽，設計陷害他的。”秦川說到。他不知道：這句話后，林瑤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可他卻清楚的知道,哪怕她再之後沒有一句責怪,但只要她的臉上有一絲一厘的變化，他都會如墜深淵。

林瑤其實已經猜到了,雖然不知道顧瑾川到底出了什麼事,可她從秦川的臉上就能猜到：這一切肯定是和秦棉有關。她看着秦川,平靜的說道：“俞家對不起你媽媽和你在先，你媽媽現在這麼做，也是可以理解的。”

指尖恢復了一點一點的溫度，秦川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林瑤：“你不怪我嗎？”

“我為什麼要怪你？”林瑤看着他，“就算這一切真的是你媽媽做的，和你又有什麼關係？”她伸手，輕撫秦川的臉頰：“難道就因為她是你的媽媽，所以我就要把她做的事情，算到你的頭上嗎？”

“而且還是為了一個，跟我沒有關係的人。”林瑤說到。

她目光澄澈，秦川覺得所有的陰雲好像都在一瞬間散開，只要有她在，只要有她的這幾句，一切都以足矣。

林瑤在這時又看着他說道：“秦川，我們不要再被以前的事情影響了，好嗎？”

“好。”秦川看着她應道，沒有任何猶豫的，目光也格外堅定。

林瑤笑了笑，秦川卻在這時看着她：“但是我這一次，必須要回去一趟。”秦棉做的這些事情，雖然沒有和秦川商量過，甚至都沒有告訴秦川一聲，但她有一大半的原因，都是為了他，剩下的原因，則是因為恨。秦川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必須要回去處理這件事情。

不管是這一次，秦棉陷害顧瑾川的事情，又或是26年前，俞家算計他們母子的事情，都該正式做個了結了。

“我知道的。”林瑤看着秦川說到，“我現在就去整理一下，然後跟你一起回江城。”

“嗯。”秦川應了一聲，林瑤隨後就走下了床去。

-

兩人到江城時，剛好是傍晚時分，天空灰濛濛的。顧清早就在外面等候了，秦川和林瑤一下飛機，就立刻坐上了車。兩人到家時，一個身影正站在門口等着。

林瑤剛下車，就看到站在門口的林羽。她的腳步停在了原地，濃密的睫毛也微微顫動了下。

秦川也看到了林羽，他的目光定格在林羽的身上，耳邊忽然又響起，他和林瑤結婚前，林羽來找他時說的那些話――

【秦川，你真的要和瑤瑤結婚？】

【你們兩個在一起，對瑾川來說太過殘忍了些。】

他眸中戾氣加深，卻只是站在原地。

林羽在這時走到林瑤面前，看着她道：“我有事找你，我知道，你已經全都想起來了。”他已經在林仲博那裏聽說了林瑤恢復記憶的事情，所以才會在今天來找她的。

林瑤不意外，她看着林羽問：“你是為了顧瑾川的事情來找我的？”

見她已經猜到了自己的來意，林羽也直接道：“你應該知道，瑾川他不是那樣的人。這一切，顯然是有人故意在背後設計陷害他。”他說著，目光卻朝向了秦川。

秦川也看了他一眼，這一眼，極其平靜，沒有一絲情緒在裏面。就好像，只是普通的掃視過他一眼，並沒有其他意思。

林羽卻在這時用力地攥緊了拳頭，林瑤在這時看着他問：“你想說什麼？”她目光冷了下來，“你該不會以為，這一切是秦川做的吧？”

“就算不是他，那也是他的媽媽做的。”林羽說到。

“所以你今天來，是來找我們算賬的嗎？”林瑤看着他問。

林羽看着她，有些無奈道：“我今天來找你，是希望你可以去看看瑾川。今天這兩件事情，對他造成的影響很大，現在音協那邊，已經決定要把他除名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和林瑤之間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剛剛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充滿了敵意。可是在過去，他們明明就不是這個樣子的。那個時候的林瑤，會在他的身後叫着他“哥哥”，他們會一起在校門口的便利店裏，喝着奶茶吃着蛋糕，一起等顧瑾川從學校里走出來。他以為他們三個會一直這樣下去，可是沒想到，自從十年前，林瑤摔下樓梯以後，一切就都變了。

變的，讓他甚至懷疑，以前的一切是否真的存在過。

他看着林瑤，期盼着她可以顧及小時候的那一些情誼，去看一看顧瑾川。這個時候能安慰到他的人，也只有林瑤了。可林瑤卻在這時看着他：“林羽，需要我提醒一句嗎？”

“我已經結婚了。”林瑤說到。

林羽的雙唇微微動了下，他知道林瑤已經結婚了，也知道今天來這裏找她並不合適，可是，他沒有辦法。他下午的時候去看過顧瑾川，他雖然表面看起來很平靜，可林羽知道，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很大，他的內心遠沒有他表面看起來那樣平靜。

他看着林瑤：“我知道你已經結婚了，可只是去看一下他也不行嗎？”顧瑾川為她付出了那麼多，難道她只是去看他一眼，作為朋友的身份去關心他一下，都不行嗎？

況且今天發生的這一切，還是和她的丈夫有關。她難道，就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林瑤在這時看着他，她不想在這件事情上耗費太多的時間，不管過去怎樣，她現在已經是秦川的妻子了，是她當初故意接近他。而他在知道真相以後，還默默的在她身邊守了她七年。

“如果你沒有什麼其他事，就請回去吧。”林瑤說到，她話落，就想要轉身向著屋內走去。

林羽卻在這時看着她叫道：“瑤瑤，難道你就真的這麼絕情嗎？”

林瑤停下腳步，秦川就站在她的身後，她的一舉一動全都落在他的眼中。

林羽在這時又看着她問：“你就一點也不念及，我們小時候的情誼嗎？”

林瑤還沒有說話，林羽就又道：“你知道，瑾川他為你付出了多少嗎？”

他話音剛落，林瑤的眉心就緊蹙了起來，秦川的目光也在一瞬間收緊。

林瑤轉過身，看着林羽，她剛要開口問他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林羽就已經道：“你知道十年前，瑾川為什麼要去M國嗎？”

“不是為了林笙嗎？”林瑤說到，她的目光在提及往事時冷漠的可怕。

“為了林笙？”林羽突然笑了笑，“你到現在都是這麼以為的嗎？那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突然就為了林笙，要離開你去國外呢？”

林瑤沒有說話，林羽也不打算等她回答，在話落以後又繼續道：“他是為了你，他是為了替你贖罪，才會和林笙一起去國外的。”

他這話一說出來，林瑤立刻愣在了原地，就連秦川的眉峰，也在這時微不可查的跳了跳。但他很快就又想到了什麼，眸中戾色頓時加重。

林羽在這時繼續道：“那個時候，林笙沒有推你對不對。”他看着林瑤，將本該在十年前就說出的真相，緩緩說了出來，“是你為了把她趕出林家，故意自己摔下樓，設計陷害她的對不對？”

深埋在林瑤心中的秘密，在這時被人用言語一點一點揭露了出來。戴在她臉上那張名為乖巧的面具，也在這時被人徹底撕開，她就這樣站在原地，看着林羽，眼底陰暗一點一點加深。

【第一次見到林笙，是在她16歲那一年。她看着站在林仲博身後的女生，鵝蛋臉，高鼻樑，像極了她曾在她爸爸書房裏看到的照片上的那個女人。

她的眼中立刻劃過一絲警惕，而林仲博在這時對着她說道：“瑤瑤，她是你的姐姐，叫林笙。”

林瑤沒有說話，只是看着林仲博。她知道她的爸爸在和她媽媽結婚前有過一個女朋友，那是他的初戀情人，可她沒有想到，他們竟然還有一個女兒。

她還沒有從這巨大變故中回過神來，林仲博就又看着她說道：“她跟你一樣，也是學鋼琴的，以後你們姐妹兩，可以一起彈鋼琴，一起上台表演。”

他話音剛落，林瑤胃裏就泛起一陣噁心，她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她的媽媽就已經在一旁道：“誰跟她是姐妹？林仲博，你想怎樣是你的事情，不要來噁心我和瑤瑤。”

她剛說完，林瑤的指尖就輕顫了一下，她知道，一場爭吵又將在這姚公館裏展開，最後又會在她媽媽的歇斯底里中結束，而她的爸爸，只會留下一個決絕的身影，和一句：“你愛怎樣想，就怎樣想。”之後，又是一連幾天，甚至幾個星期都不會回家。而她也早已習慣。

她就這樣站在原地，看着她的爸爸媽媽開始無休止的爭吵。而她，就像一個無關緊要的外人一樣，站在邊上看着這一切。既不阻止，也不離開。

目光無意間瞥到站在林仲博身後的女生，只見她看向自己和她媽媽的眼神，是充滿仇恨和厭惡的。

林瑤知道：她和自己一樣，都不喜歡對方。

只是她沒有想到，她的爸爸在這次爭吵過後，並沒有像過去一樣，住到醫院的職工宿舍里去，而是留在了家裏。這還是林瑤第一次看到，他在和自己的媽媽爭吵過後，依舊選擇留在家裏。

為了林笙，為了不讓她在這個家裏受欺負。

那個晚上，林瑤看着和林笙站在一起的林仲博，很想問問他：既然這麼在乎林笙，在乎她這個女兒，又為什麼要和她的媽媽分手呢？

可她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因為她覺得，這樣的問題毫無意義。她的媽媽不止一次問過這樣的問題，可終究還是什麼都改變不了。所以她在看了一眼林仲博以後，就轉身離開了。

林笙的到來，不僅改變了林仲博常年不回家的習慣，還改變了其他的一些事情。

星海杯鋼琴比賽開始了，拿到這個比賽的第一名，就等於拿到了國際舞台的入場券，並且可以和顧瑾川一起在紐約卡內基音樂大廳內進行鋼琴演出。所以這場比賽對林瑤來說至關重要，她為此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可當她以種子選手的身份，坐在台下看到林笙的表演時，她忽然覺得，有時候再好的天賦，也比不上其他一些東西。

就比如，興趣。

顧瑾川坐在她的旁邊，看着她道：“瑤瑤，你知道林笙她為什麼彈得這麼好嗎？”

林瑤沒有應聲，顧瑾川在這時又道：“因為她是真的熱愛鋼琴。每一件樂器都是有生命的，我們要把她當成是自己的朋友，家人來看待，我們才能彈好每一個音。”

“林笙，就是做到了這一點。”

林瑤聽完顧瑾川的話，抬起頭來看着他。她的雙唇微微動了動，她想要告訴顧瑾川：可她真的不喜歡彈鋼琴，即便所有人都說她的天賦好，是天生的鋼琴家，可她就是不喜歡彈鋼琴。她從小到大有太多的時間都是在琴房裏度過，她不想往後餘生，都要面對着那架讓她感到討厭的鋼琴。

可她怕讓顧瑾川失望，所以並沒有把這些話說出來，而是看着顧瑾川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回到家時，她的媽媽正在和她的鋼琴老師打電話，為了能讓林瑤表現得更好，姚寧特地找來國際著名鋼琴家來教她。然而這段時間，林瑤的表現並不好，所以這一次，她的鋼琴老師才會給她媽媽打電話。

掛掉電話，姚寧就看着她說道：“瑤瑤，你應該知道，這次的星海杯鋼琴比賽有多重要吧。”

林瑤點頭。

“林笙也參加了，你知道嗎？”

“嗯。”林瑤繼續點頭，在姚寧的面前，她只有順從。

“那你還表現成這個樣子？你想要輸給林笙嗎？”姚寧的情緒忽然就變得激動起來。

林瑤睫毛輕顫了些，她好像一點也不意外，只是平靜的站在原地。

“馬上去給我練琴。”姚寧在這時又看着她道，“如果彈不好的話，今天晚上不許吃晚飯！”

林瑤依舊是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走進了琴房。

掀開琴蓋，她的手剛要觸碰黑白琴鍵時，卻突然不受控制的顫抖了下。

她靜靜的看着自己的手，那一刻，她的大腦好像停止了運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反應，只是平靜的坐在那裏，看着自己的手。

然而，這只是個開始。那天之後，她手抖的次數越來越多。甚至在演奏過程中也會出現這種情況，但她卻沒有向任何人說起。直到在星海杯的決賽中，她因為突然間的手抖，而犯了一個致命性的錯誤，她才意識到，她的這個情況，遠要比她想像中嚴重很多。因為這個失誤，她只拿到了比賽的第二名，第一名是林笙。

頒獎典禮開始時，她一個人躲在樓梯間裏，顧瑾川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她一個都沒有接。她覺得人生好像一點意義也沒有，她現在活着，就好像是一具行屍走肉，沒有一點自己的想法。

外面掌聲響起，手機屏幕上再次出現了顧瑾川的名字。林瑤就這樣看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明明，她就很喜歡和顧瑾川待在一起，可是這一刻，她竟然一點也不想接他的電話。

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你果然在這裏。”

林瑤轉過身去看時，就看到林笙正站在她的身後，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林瑤沒有理她，只是在看了她一眼以後就站起了身。她剛要離開，林笙卻突然攔住了她要向前走的路。

“林瑤，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如果不是因為我，這次的第一名就是你的。和顧瑾川一起去紐約演出的機會，也是屬於你的。”

林瑤還是沒有說話，她的沉默徹底惹惱了林笙。

“可你有沒有想過，你搶走了我更多的東西！”

“如果不是因為你媽媽，我爸爸怎麼會和我媽媽分手？”

“你媽媽，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三！而你，就是一個小三之女！”

“活該你們現在，一個得不到丈夫的愛，一個得不到爸爸的關心！”

林笙那些惡毒的話傳來，林瑤卻一點感覺也沒有。她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卻忽然瞥見林笙的手，此刻正用力地抓着一旁的護欄。

她剛剛一邊說，一邊走到了樓梯口。

林笙見她不為所動，又繼續說道：“我這次回來，不僅要把屬於我和我媽媽的東西全都搶回來，我還要把我和我媽吃過的苦，全都還給你和你媽媽。”

“我還要把顧瑾川從你的身邊搶走！就像你媽媽，從我媽媽身邊搶走我爸爸一樣。”林笙說到。

林瑤卻在這時看着她問：“你的手，一直抓着欄杆做什麼？”

“你是害怕，我會把你從樓梯上推下去嗎？”林瑤平靜的問，她的眼神就像是一灘死水，看不到一絲起伏和波瀾。可偏偏她的嘴角又勾勒起一個笑容來：“不對，你是想讓我推你下去，所以你才故意說這些話，想要激怒我是嗎？”

林笙被看穿了心思，她的目光在那一刻閃躲起來。

林瑤卻在這時笑的更加開心了：“林笙，你為什麼要這麼膽小呢？既然你都想要激怒我讓我把你從樓梯上推下去了，你為什麼要抓着護欄呢？還抓的這麼緊。”

“你是怕死嗎？”

“怕摔下去以後，會死是嗎？”林瑤看着林笙問。

林笙在這一刻突然感到害怕起來。

“可惜了這麼好的計劃，如果不是因為你太過膽小的話，你也許，真的可以幫你和你媽媽出一口氣，把我和我媽媽趕出林家。”林瑤說到。

林笙沒有應聲，只是站在原地，兩邊臉頰早已失去了血色，手卻依舊牢牢抓着護欄。她確實是想要陷害林瑤，故意激怒她的。可她並不想讓自己受太嚴重的傷，只要讓林瑤把自己從樓梯上推下去，就可以讓她的爸爸更討厭林瑤和她的媽媽了。她的目的只想讓她的爸爸把林瑤和她媽媽趕出林家，而不是為了讓自己受傷，甚至影響到後面的演出。可她沒有想到，林瑤竟然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目的。

林瑤在這時又看着她說道：“不過，你的這個計劃真的挺好的，我們兩個如果有一個人出事的話，爸爸，應該會很不開心吧。”她沒有用難過這個詞，而是用的很不開心這幾個字。

林笙還是沒有說話，她的掌心已經佈滿了細細小小的汗珠。

林瑤在這時又看了她一眼：“我要是你的話，我才不會這麼膽小，我會――”

她靠近林笙，一字一句，聲音如冰切碎玉一般：“不計一切代價。”她說完，就轉身就離開了，沒有再去理會身後的林笙。而陰暗邪惡的種子，卻在那個時候起，在她的心底生根發了芽。

林老太太的生日宴上，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笑容，只有姚寧一個人坐在那裏，一句話也不說。星海杯的比賽結果出來了，林笙作為第一名，將要和顧瑾川一起踏上前往紐約演出的飛機。而她的女兒，只拿了比賽的第二名。她，又一次輸了。

周圍有不少人在祝賀林笙，林笙一一笑着點頭回應。

林瑤就坐在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她看着和林仲博坐起一起的林笙。只見她在這時對着林仲博說了些什麼，接着便站起身向著樓上走去。

林瑤也在之後站起身來，一旁的顧瑾川見狀，看着她問：“瑤瑤，你去哪裏？”

林瑤回答：“我去樓上拿點東西。”

顧瑾川笑着，也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瑾川哥哥。”林瑤卻拒絕，“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你就坐在這裏等我吧。”

“我，很快就回來。”林瑤說到。

“那好吧。”顧瑾川點了下頭，“我就在這裏等你。”

“嗯。”林瑤應了一聲，接着便轉身向著樓梯口走去。

她來到二樓時，林笙剛好從房間裏出來。一見到她，林笙臉上的笑容立刻褪去。她剛要向著樓下走去，林瑤卻擋住了她的去路。她站在樓梯上，面對着林笙。

林笙在這時看着她問：“林瑤，你要做什麼？”

琥珀色的瞳孔浮着一層冷意，可林瑤的嘴角卻勾着一個笑容，就跟那天在樓梯間裏，她看穿自己目的時的笑容亦一樣。

林笙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她看着林瑤：“你別亂來，今天可是奶奶的生日宴，那麼多人在呢。”

“而且，我是不會上你當的，你休想激怒我。”林笙強撐着鎮定。

林瑤笑了笑，她看着林笙問：“你還記得，那天我跟你說了什麼嗎？”

林笙沒有說話，林瑤也不打算等她回答，在話落以後又繼續道：“我說過，我要是你的話，才不會這麼膽小，我會――”她拉長了聲音，再一次看着林笙，把那六個讓她感到膽寒的字說了出來：“不計一切代價。”

“所以，你推不推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別人都這麼以為，就行了。”

她話落，林笙不敢相信的看着她，而林瑤卻在這時又看着她笑了笑。下一秒，她就直直的向著樓下倒去，沒有一絲猶豫。就好像，在她身後不是堅硬的地板，而是，可以讓她解脫的天堂。

林笙就這樣站在原地，等她反應過來時，林瑤已經從二樓滾落到了和一樓的中間層。樓下不少賓客聽到動靜，都往她們的方向趕了過來。

最先跑上來的是顧瑾川，他看着倒在地上的林瑤，連忙跑上前，抱起她：“瑤瑤。”他緊張的叫到。

林仲博和姚寧兩個人也聽到動靜，跑了過來。

“瑤瑤。”姚寧的臉色發白，看着倒在地上的林瑤，整個身體都開始不受控制的發起抖來。

林仲博也在那一刻慌了神，“瑤瑤。”他走過去，只見鮮血不斷的從林瑤的頭上溢出來，他連忙想要為她做緊急處理。

林瑤卻在這時舉起手來，她聽到了林仲博的聲音，所以這一刻，她用手指着林笙的方向，對林仲博，也對周圍的每一個人說：“姐姐，推我。”

她能感覺到林仲博的身體猛地一怔，她想，那一刻，他一定很慌亂。她在之前想過很多種要報復他的方法，想要去傷害林笙。但她覺得，最後的結果，不過是讓他更加心疼林笙罷了。可如果，讓他在心疼林笙的同時，卻不能維護她；想要把她留在自己身邊好好照顧，卻又不得不把她送走，那樣的感覺，會更讓他難受吧。

死不可怕，生不如死才是最致命的。

所以林瑤希望，這一次的結果，可以再慘烈一些。最好，她永遠都不要醒來了。

她就這樣，失去了意識。】

往事再次被提及，林瑤卻出奇的平靜，她並沒有因為被揭穿而惱羞成怒，她甚至都沒有想為自己辯解一句，她只是好奇，林羽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還有顧瑾川，他又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一旁的秦川在這時看向了她，他的目光在愈發沉重的暮色下辨別不出情緒，只是能看到裏面陰霾加深。

林瑤的指尖在這時輕輕顫抖了下，她感覺到了秦川的目光，內心的平靜被打破。她想秦川在這一刻一定很意外，他大概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會是這樣一個人。不僅故意接近他，還在很久以前，設計陷害自己的親姐姐。

大概是看出了她心裏的疑惑，林羽在這時又看着她道：“你知道嗎？瑤瑤，那個時候，我的攝像機把所有的一切都拍下來了。”他頓了頓，目光卻一直落在林瑤的臉上，想看看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林瑤目光微微波動了下，她確實是有些意外，那天她從樓梯上摔下去時，並不是一時衝動，而是已經考慮和計劃了許久的。她知道，那個地方是監控盲區，雖然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是林笙做的，可只要有她這個‘受害人’親口指認，林笙就百口莫辯了。

林羽在這時繼續說道：“但是那個視頻，被瑾川給刪掉了。”夜色一點一點沉寂下來，周邊的路燈在這時亮了起來，林羽的身影被拉的長長的，他看着林瑤，見她睫毛微顫，臉色在他開口的一剎那變得有些蒼白。而他的思緒，也隨之被拉回到了那林瑤出事的一天――

【他從房間裏出來，看到林老太太的司機李忠正搬着一副油畫走上來。油畫有些大，是盛世集團的老夫人讓人給她送來的生日禮物，老太太很喜歡，讓李忠搬到書里去。

林羽見李忠一個人搬得有些吃力，便走過看着他說道：“忠叔，我來幫你吧。”

李忠聞言，看着他說了聲：“謝謝你啊，小羽。”

林羽笑了笑，接着便把攝像機放到一旁的銅像上。銅像的位置，剛好朝向樓梯口。林羽隨後就和李忠一起，搬着油畫向著林老太太的書房走去。

等他從書房裏出來時，整個林公館已經是一片混亂了。林笙正站在二樓的樓梯口，在她的下面，是充滿鄙夷和指責的目光。林瑤被顧瑾川抱在懷裏，她的面色蒼白，腦後有鮮血正在不斷的滲出來，而她整個人，也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

那場生日宴會結束的無比匆忙，等到林羽從醫院裏走出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他的爸爸林仲文不放心他的奶奶，讓他去林公館看看。林羽到時，林老太太已經吃了葯睡下了。林羽掐了掐疲憊的眉心，剛要向著樓下走去，卻婚看到放在銅像上的攝像機。攝像機的位置，也剛好朝着樓梯口的方向。

想起昨天到現在，林笙一直不願意承認是自己推林瑤下樓的，林羽心底莫名湧起一陣憤怒。他拿起攝像機，想看有沒有拍攝到當時的畫面，讓林笙再也沒有辦法為自己辯解一句，然而當他打開攝像機的下一秒，他就徹底愣在了原地。

攝像機清楚的拍到：林笙沒有推林瑤，是林瑤自己摔下去的，為了陷害林笙，為了把她從林家趕出去。那一句：‘我會不計一切代價’和‘你推不推我不重要，重要的是，別人都這麼以為就行了’讓他感到心驚。他再也坐不住，直接拿着攝像機向著醫院裏跑去。

他來到醫院時，林瑤還在昏迷着，顧瑾川就守在他的身旁，他已經守了一天一夜了。姚寧也在，見他急匆匆的從外面跑進來，整個人像失了魂一般，姚寧看着他問：“林羽，你這是怎麼了？”

林羽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在這時看向一旁的顧瑾川。

顧瑾川也在這時看了他一眼，他隨後就看向一旁的姚寧：“姚老師，我出去一趟，你在這裏照顧瑤瑤。”

姚寧雖覺得奇怪，但還是點了下頭，顧瑾川隨後就和林羽一起走出了病房。

兩人一起來到了樓梯間，當門被關上時，顧瑾川轉過身來看着林羽問：“出什麼事了？”

林羽看着他，面色略微有些發白：“瑾川，林笙沒有推瑤瑤。”

顧瑾川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下，他面上也浮起一絲冷意：“你相信林笙的話？”

喉結滾動了下，林羽有些無奈的說道：“我不是相信林笙的話，是我的攝像機拍到了整個過程。”他說著，便將手裏的攝像機遞到顧瑾川的面前，“這裏面拍的很清楚，林笙沒有推瑤瑤，是瑤瑤自己摔下樓梯，故意冤枉林笙的。”

顧瑾川接過，看了林羽一眼，接着便打開了手中的攝像機。當林瑤的身影出現在畫面里時，顧瑾川的目光一下子收緊起來。整個樓道也陷入了一片寂靜中，林羽就這樣站在邊上看着，他不知道顧瑾川在那一刻想了些什麼，但他想，他應該是和自己一樣意外的。那麼善良的瑤瑤，竟然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來。

他不知道是林瑤變了，還是自己從來沒有了解過她。

他還站在原地時，顧瑾川卻突然按下了一旁的刪除鍵。

“瑾川，你做什麼？”林羽見狀，連忙上前去阻止。

顧瑾川卻一個側身避開了他，他隨後又用手，拔出了內存卡。整個過程極快，而他的臉上，自始至終沒有一絲表情。

“瑾川！”林羽在這時又看着他叫到。

“林羽。”顧瑾川也在這時回應了他，“如果你不想再失去一個妹妹的同時，再失去一個最好的朋友，就把這件事情給我永遠爛在心裏！”他看着林羽說。

林羽愣在了原地，他看着顧瑾川，只見他臉上神色決然，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他忽然覺得，自己不了解的人，不只是一個林瑤，就連顧瑾川他好像也沒有了解過。

顧瑾川在這時又看着他說：“林羽，答應我，永遠不要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情。即便是瑤瑤也不行！”

喉嚨口生出一絲澀意，林羽看着顧瑾川問：“那林笙呢？林笙她該怎麼辦？”

“出了這樣的事情，你覺得她還能繼續留在林家嗎？”

“她已經沒有媽媽了，現在就只有我大伯一個親人了。”

顧瑾川沉默着，他許久才開口道：“我會處理好的。”

“你只要答應我，永遠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說出來。”

林羽沒有應聲，只是站在那裏，他許久以後，才背過身，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他在那時怎麼也不會想到，顧瑾川會在後來選擇和林笙一起去國外。當他接到這個消息時，他去找了顧瑾川，問他：“是不是為了瑤瑤才這麼做的？”

顧瑾川卻在那時笑了笑，笑的有些蒼白無力：“也不是全是為了她，畢竟，我刪了那個視頻，也是整件事情的幫凶。所以我陪林笙一起去國外，也算是替自己贖罪了。”

林羽當時就站在原地，他聽着顧瑾川的話，忽然就很想把一切都說出來。】

他後來一直在想：如果那個時候，他把一切都說出來了，那顧瑾川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去國外了？林瑤也不會和秦川在一起，他們三個還能像過去一樣。

此刻他看着林瑤，在沉默了許久以後又繼續道：“瑤瑤，我今天來找你，不是想要你做什麼？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去看看瑾川。今天發生的這些事情，對他造成的影響真的很大。但如果你去看他的話，他應該會開心一點。”

“他現在，就住在江南路上的那套公寓裏，如果你願意的話，就去看看他。”林羽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林瑤依舊站在原地，夜色已經拉開了帷幕，一旁的燈光和月光融合成了一片昏暗的天地。林羽已經坐上車子離開了，林瑤卻依舊沒有從剛才的那些話中回過神來。

她一直以為，顧瑾川當初離開，是因為喜歡上了林笙。所以他才會背棄和自己的承諾，和林笙一起去國外的。這些年來，她一直都是這麼以為的，可她今天才知道，原來不是這樣的。

他是為了她，才去國外的。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受這一切，所以只是站在原地。大腦裏面是一片混亂，整個人彷彿處於迷茫的十字路口，不知是該前行，還是後退。

耳邊卻在這時響起了一個聲音――

“要去看他嗎？”

林瑤的身體一怔，思緒一下子被拉扯了回來，她轉過身，剛好就對上秦川的眼眸。

一片漆黑，甚至遠超出了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