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眼淚平行
到了28樓,我在子綺的公寓門口至少敲了半個小時,沒人開門。我喘着氣,抬手準備繼續敲的時候,隔壁的門開了。
一個小男孩探出頭說,姐姐說她不住這了,讓我把這個給你。
接過那個信封,我急切的拆開,一樣東西首先掉了出來,我趕緊撿起來。
一支幹枯卻保存完好的紅玫瑰。
眼淚在眼眶裏不住的打轉,我顫抖着打開那張薄薄的信紙。斑斑點點的淚痕把很多字跡都浸的已是模糊難辨。
明遠,那些視頻我一個都沒看。
但我知道裏面是什麼。
過去,我總騙自己你屬於我。現在,我以為你屬於我了,其實還是在騙自己。
我一直努力的進入你的世界,真的,我真的儘力了。這個過程很痛苦,但我想說,謝謝你,一直在我的世界陪我。
或許到了告別的時候,或許是到站了,在我下車的這個瞬間,我只希望你說過的那句“愛過”是真心的。
只是路過,那我就在終點等你。
“子綺!……”我的哀嚎在空空的樓道里回蕩。
我騎車跑遍了子綺去過或者可能去的地方,甚至去找了茜姐,都一無所獲。我知道,她在躲着我。
玩車,我入門了。因為我終於體驗了眼淚平行。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西山苑,把所有的酒都翻出來,紅的、啤的、白的統統擺在一起,一瓶接一瓶的喝。
醉了就睡,醒了就喝,我第一次覺得生命對於我來說已經沒了意義。
不知昏睡了多久,再次醒來的時候竟然是在醫院的病床上。
“終於醒了,哥你嚇死我了。”鄭海看見我醒來趕緊端過來一杯水。
“你送我來醫院的?”我艱難的支起身體,喝了一口。
“是綺姐,她去西山苑拿東西,看到你昏倒就叫了救護車,再打電話告訴我的。”鄭海的表情說明他已經知道我倆的情況了。
“你知道她在哪嗎?帶我去找她。”我掙扎着要坐起來。
鄭海趕緊按住我,“我不知道,綺姐讓你也別去找她,她說不會見你的。”
躺在床上,我萬念俱灰。
過了好一會,我平復了一下情緒。“你回店裏吧,我沒事。”
鄭海笑着說,“我現在帶了個徒弟,他和阿珍兩個人在店裏都不用操心的。”
我閉上眼睛,心痛的感覺重重襲來。
在醫院呆了三天,身體恢復的差不多就出院了。
我把摩托車交給了茜姐,麻煩她幫我還給子綺。然後打電話給楊震說了整件事,他聽后沉吟了很久說,應該是姓賀的乾的,我說也有同感。讓他有空幫我查查這個姓賀的爸爸到底是何方神聖,他說行。
很快到了月底,丁亦元的討債電話如約而至,我讓他到西山苑來看房子。他很滿意,同意連本帶利用房子一次償清。
當我辦完過戶,拖着行李箱出現在鄭海的店門口時,他愣住了。然後忙不迭的把我帶到他新租的一套兩室一廳,
“哥,暫時我們三個男的擠一擠。以後等我店規模大了,就去換個大的。”
我苦笑了一下,“有地方睡就行了。”
愛說愛笑的徒弟叫吳斌,內向文靜的店員叫黃珍珍。兩個98年的,見面都是宋叔長,宋叔短的。打那天起,我這個當叔的就和這兩男一女開始了同居生活。
鄭海說他的店現在每天都能賣四百個餅,毛利潤有一千多,除去所有開支,他到手能有一萬左右。
除了備用金,剩下的他都匯回老家了。他要還我錢,我說沒到期呢,不能提前還,再說我還要給你交房租伙食費。
他說,那每個月房租伙食費一起10塊錢。你什麼時候交都行。
我說,你小子越來越滑頭了。他說沒辦法,生意場上就得這樣。
我有時候去幫鄭海進進貨,沒事就在家幫他們三個做做飯,我想試試時間是不是真的有那麼神,到底能不能撫平我心中的傷痕。
陸天宇打過幾次電話給我,除了技術方面的問題,約打球我再沒去過。
他是聰明人,也沒再提。只是說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別客氣,能力所及他一定幫。我說有你這心意哥哥心裏就是暖的。他說沒事,只要青山在,總會有柴燒。讓我養好身體,等待時機。
他說的這個倒是提醒了我,從那天起,我就每天早晚出去跑步。開始是繞着中學跑,後來是繞着幾條街跑,最後是跟着公交線路跑。身上的贅肉少了不少,心情也好了很多。
這天剛跑完步,回來沖個涼,坐沙發上刷完兩條短視頻,就有電話打了進來。
“明遠,你在哪?我到西山苑來看你,裏面住的人說你把房子賣了。”施文的聲音比上次明顯歡快了許多。
“我現在住建設路地礦中學附近,有事嗎?”我其實不想讓他看到我現在的樣子,畢竟是他嘴裏班上混的最開的人,現在……
“等我啊,馬上來接你,咱們去喝酒。”
沒等我說話,施文就把電話掛了。我只好穿戴整齊,靜靜等待老同學的召喚。
靜江邊的漁夫碼頭,一到晚上就燈火通明。如果說濃重煙火氣的四方夜市代表了普通人的慾望與追求,那紙醉金迷的漁夫碼頭就詮釋了中產生活的格調與品味。
坐在愛格利餐吧的露台上,與對面成片的燈光璀璨,熠熠生輝的摩天大樓隔江相望,很容易讓人產生虛無的感覺。
正如某首歌中唱的那樣,這座城是片繁華沙漠,只適合盛開妖艷霓虹,悲傷的人們滿街遊走,打聽幸福的下落……
“想什麼呢?干一個!”施文舉起裝滿紅色液體的玻璃管跟我碰了一下。
“你的事後來怎麼處理的?”看這哥們的狀態應該是很圓滿。我喝了一口這種花里胡哨的混合雞尾酒,味道跟顏色絕配。
“給了她爸二十萬。直接送精神病院了。”提到錢,施文有點遺憾,但很快又神采飛揚起來。
“胡雪靈她媽就是精神病,一直吃藥控制。胡雪靈也是,但她不承認自己有病,所以不肯吃藥。明遠,你說這樣的人是怎麼上的學?又是怎麼進的電台?”施文從酒架上拿起一管綠色的酒一飲而盡。
看着江面緩緩駛過的江輪,那似曾相識隨波蕩漾的光斑,讓我想起了許多。“每個人都有心魔,只是有些人淺顯,有的隱藏的更深。”
“子綺呢?怎麼沒讓她一起來?”看我興緻不高,施文趕緊變換了話題。
“分手了。”我儘力抑制內心的悲傷,讓自己看起來平靜。
“可惜。我還想讓她介紹女朋友呢,這麼好的女孩介紹的肯定也不會差。”施文明顯有些失落,但我怎麼感覺這小子有點幸災樂禍呢。
那種混合雞尾酒剩了一大半,口味蝦和其他沒吃完的施文全打了包。
“可惜酒不能打包。”他有些惆悵。
喊了代駕的施文跟我道別後提着一堆打包盒上車揚長而去。
一個人沿着江邊慢慢走着。不急,反正也沒人等我回家。
我沒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