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回 商議
()看着杜維遞上的摺子,武後有些遲疑。
「真有你說的那麼嚴重?」
杜維肯定的點點頭。
嚴格說起來,武後手上的只算是書信,但杜維卻強硬的表示:這嚴重的程度,不亞於朝堂上的任何奏摺。
「真有這麼嚴重,為何不好好寫出來?」
武后惱怒的將那紙信箋塞入袖中,指着杜維一聲嬌喝:「瞧瞧你寫的是什麼?對得起你才子之名嗎?」
杜維有些納悶:不過就是白話文,至於這麼生氣嗎?
況且,他平時也沒有少偷懶,用白話文來寫私人書信,怎麼今rì的反應就如此巨大?
「常山公主要辦詩會……」貼心的薛琦姊姊見不得杜維那張衰臉,趁着武後生悶氣、杜維喝乾了茶盞的時候,偷偷上前透露:「而那詩會得了不少才子的響應,說那是創舉、公主禮遇文人什麼的……」
「都是你!」這偏殿就這麼個大小,武后聽在耳里,又忍不住暴怒道:「你、你竟然替那女的出主意,怎麼?是對她有什麼暇想嗎?我告訴你,她可是……」
武后說道這邊,覺得自己有些失態了,才懸崖勒馬的把口邊的話收了回來,但在杜維心中卻偷偷替她補上:
她可是百合,這個我知道的。
至於,是自己替她出主意?
杜維仔細想想,還真的有這麼一回事。
話要從杜維府上後門的那間宅子說起。
武管家探出那是公主府,卻不知道是哪一位,但隔沒幾rì,便看到常山公主帶着義陽、宣城兩位苦命公主上門拜訪。
「姊姊,從今以後咱們便是鄰居啦。」常山公主笑吟吟的說道。後頭的義陽、宣城公主同樣是開心不已。
但在看到王琇隆起的肚子時,三張笑臉同時垮了下來;常山公主的原因不好說,但義陽、宣城二人卻是出於忌妒,暗恨杜維把母后姊姊給搶走了。
這聲母后姊姊是常山公主的主意,原因無他,只因為她也在盤算塞一位公主到杜維這裏來。
如今的宗室,也只有幾人還說得上話,而常山公主靠着雄厚的財力,在其中算是個不容小覷的存在。
兩家住的很近,但常山公主還算知道分寸,並沒有天天上門叨擾,這一點讓武順、王琇都頗為滿意,本來的一點提防也慢慢鬆懈下來。
有一回,幾人聊起了杜維在洛陽花節的詩會上,題了那《net江花月夜》詩於牆上,讓那處堆積了一片花海,據說足足過了一個多月才清掃乾淨。
常山公主雖然不喜杜維,但仍深深的感到嘆服。
「六郎也覺得很新鮮呢。」王琇笑吟吟的替杜維吹噓起來:「他說啊,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場合,讓眾人題詩於壁,再依牆下堆棧的花朵判斷勝負……六郎說,主事之人頗有雅趣,結果竟然是妹妹的手筆。」
「喔?」被這麼誇讚,常山公主不免有些開心,但仍是留意到了王琇話語中的另一層意思:「不知道六郎心中的詩會,究竟是什麼模樣?」
「我知道!」小桃自告奮勇的舉起小手,得意洋洋的說道:「自然是在花船之中,請來名伎相陪,讓座中才子逐一作詩,詩成之後讓人評判……」
還沒說完,便讓潤兒摀住了嘴,笑道:「那是六郎的小說吧?妳怎麼當了真?」
當時誰也沒有注意到,常山公主言笑晏晏的外表下,竟然在盤算着杜維所說的可能xìng。
「現在可好了……長安城中有名號的文人士子,全部都答應赴約,這擺明是要給我難看了!」
武后罵完稍微解氣了些,但仍是靠在沙上氣鼓鼓的瞪着杜維。
見杜維不解,薛琦姊姊再次好心提醒:
「二月十七,是娘娘壽辰。」
杜維愣了愣,這才明白武後生氣的原因。
「怎麼?想到辦法了嗎?」武后見杜維猛然抬頭,趕緊興奮的追問。
「不,我只是奇怪,他們遍邀長安文人,怎麼會獨獨少了我?」
「你!」武后氣極,鐵青着臉指着杜維,但隨即幽幽一嘆,無力的擺手說道:「你雖有傑作,但是一來身分敏感,二來年紀幼小……何況,在那作品之後,便不見任何作品問世,有人懷疑、有人顧慮,所以就乾脆不邀你了。」
杜維嘆了口氣。
他寫得東西不少,但多數都在和家人之間的書信之間,而王琇、武順,甚至是潤兒,都把這些書信當成自己的珍藏,完全沒讓它們有流通的機會。
更何況古代詩詞多在青樓之間流傳,杜維從未上過青樓應酬,所以自然也少掉了宣傳的機會。
好在王瑜來了,而且也現了這些詩作,立刻便自告奮勇想要把它整理出版,讓杜維大嘆遇到了知己。
這一嘆,讓他睡了三天的書房。
這也讓武順好好的說了妹妹一把:喜歡現在的生活嗎?喜歡?那看看人家王瑜是怎麼做的!
雖然武順、王琇友好,但是女人之間本來就不能用常理度量;兩人都覺得杜維是良配、兩人都覺得不介意妹妹跟着杜維,但是杜維身邊的人若多了,這可是很困擾的事情。
唯一的好方法,就是委屈對方的妹妹了。
好在家裏還有楊氏,適時的對兩位孕婦教育了一回,這才平息了這還來不及展開的風波。
「娘娘,我有個主意。」不以謀略見長的薛琦,難得的搶先開口一回。
「說吧。」
「咱們在那詩會地點的對面,同樣包下一塊地方,自己也來辦個詩會!」薛琦興緻勃勃的說道:「那rì是旬休,人chao必定是少不了的!」
「但詩呢?人呢?」武后卻不這麼樂觀,她知道自己詩才不差,但也沒有好到可以強壓過所有長安士人;而有常山公主的詩會在前,很少人還會選擇辦在同rì、又看似跟風的另外一個詩會。
「可以透過會館想想辦法。」腦袋極快的杜維說道:「去年的科舉中,會館接濟的許多士人後來都已經6續為官。即使是沒能中舉的,也都保持着不錯的關係,或許能讓他們來共襄盛舉。」
杜維說著,忍不住yīn側側的一笑:「順道看看,知恩圖報的能有幾人?」
武后讚許的看了杜維一眼,不過隨即卻是一陣擔心:好好一個孩子是不是被自己毀了?記得從前他多純、多天真?
如今都要當孩子的爸了。
「就這麼辦吧。」武后收起了雜思,jīng神一振:「他們要辦在曲江池,咱們便辦在曲江畔的芙蓉園!他們有……唉,他們能邀的人可是比咱們都還……」
杜維看了看薛琦遞來的清單,上頭可是有天才少年楊炯、短命神童王勃,苦逼青年駱賓王,除了缺一位遠在四川的身殘志堅盧照臨,唐朝初期最受歡迎的男孩團體──初唐四傑如今就到了三人。
再看看老一輩的上官儀,這位沒什麼政治神經的老先生大概是衝著誰的面子,樂呵呵的要去擔任評審,絲毫不曉得此舉大大得罪了武后。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份名單十分嚇人,其中還包括好幾個歷史上不見經傳,但是時下卻頗具才名的文人雅士,算得上是星光閃閃的陣容。
至於杜維這邊,能邀到的除了武后、杜維,掠陣的薛琦、張郁,其餘的不是身份上不了台、就是詩才不足以參與盛會。
「罷了,與其寄望那些士子,倒不如咱們先想好應對的方法。」
杜維的意見雖然可行,但武后卻不喜歡命運被cao持在他人手中,仍是否決了杜維看似不錯的主意。
除了默默不語、但卻十分緊張的侯英之外,武后和薛琦討論的十分熱絡,倒讓杜維一時無話,只得找了個理由,去拜訪楊華、路思歸、錢大娘等長輩們,說了會話、吃了些茶點,等到返回偏殿時,武后才剛剛擬出了一個方案。
杜維在宮中是隨意慣的,所以武后也不以為意杜維的走動,事實上,她更希望這樣的隨意可以影響流言,在杜維身上牢牢刻下自己一派的印記。
反正都是猜測,最好是把他當成自己的面,這樣也算逼得他和自己在同一艘船上了。
杜維對武后的想法只隱隱有些猜測,但卻不能清楚得知,不過既然武後有這樣的指示,有時候插不上話、或是知道武后想說些隱晦的話題,他就會自個出去走走晃晃,順道拜訪宮中長輩們。
對於武后的智商,杜維是一點懷疑也沒有。
原先還以為武后此時沒什麼政治經驗,難免會吃些悶虧,但事後看來,那多半是武後有計劃的預謀。
就拿北方的城池來說。
當初浩浩蕩蕩,號稱要制比二都的北方城池興建計劃,因為朝中各派的角力、以及工匠實地的探勘,最終是被連手腰斬了。
杜維還以為武後會很憤怒,但仔細一看:雖然城池並未修築,但是在運送物料、調集資源的同時,中原──北地之間的交通,可說是大大的被疏通了一回。
加上看似作為妥協的、七座較小的城池,每一座都在交通要害之上,對於不善攻城的北方民族來說,如果他們沒能在短時間攻破堅固的城池,就要等着面對來自中原、行軍度大幅提高的jīng銳唐軍。
重點是,這還是由國庫掏錢,讓武后省了一筆巨大的開銷。
總之,在經過這些事情之後,杜維一點也不敢小看這位歷史上的女皇帝。
正當杜維想得出神,武后突然一拍案幾,大聲宣佈:
「就這麼定了!」
武后眼神掃過了眼前的杜維、侯英、薛琦,最終停留在杜維身上,語氣不容置疑的說道:
「竟然敢在哀家的生rì作怪,真是……咳,總而言之,一定要讓他們的場子很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