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回 說動

第一百四十一回 說動

()不知道是不是烤肉策略奏效,在那天會面之後,多羅可汗對杜維的態度明顯友好許多,三不五時便邀請杜維出來聚會、宴席。

武后得知消息,果斷的要杜維暫時放下手上工作,接下來只要負責多羅在長安的閑暇便是。

「娘娘,您這麼晾着拔野古可汗,難道有什麼用意?」

杜維對這命令並不排斥,這種奉命翹班、陪人遊玩的工作,有幾個人會覺得不快?不過考慮到武后做事的細心,保守起見,杜維仍是多問了一句。

「用意嘛……自然是有的。」武后淡定點頭,輕描淡寫的扔了一句:「但就讓你自個領悟了。」

老實說,武后只是忘了這回事而已,但這種理由當然不能和杜維說明。

就當讓他zìyou揮了。

抱着這樣的主意,武后專心投入在東北方的戰事,一心想要把對手的弱點研究透徹。

杜維不知道武后究竟是什麼主意,不過也沒排除「什麼主意也沒有」的可能,杜維只能邊走邊看,一面想想對策。

只要是對大唐有益處,沒有什麼不可以談的。

這是杜維研究出來的武后心思,當然,在武后心中「大唐」的地位還要稍微落後於「自己」,其中分寸只能靠杜維自己拿捏。

和多羅的聚會,不同於執失思力、契必荷力等老將軍那樣的豪邁暢飲、大口吃肉,多羅可汗的舉止有着迥異於外表的斯文客氣。

除了一開始受到了味覺的衝擊,後來的多羅表現得一直很沉着,吃飯時詢問的時候多、用食的時間少,有時讓杜維一席餐宴下來,還覺得肚中有些空虛寂寞。

問話的內容總集中在農耕之事,多羅一度樂觀的認為,杜維本事那麼大,一定也有在北方大興農事的能力。

杜維只能苦笑以對,他去過北方,雖然沒有現代沙漠化的嚴重,但仍然不太適合種植作物。就算能種,也會加深土地沙漠化的情形。

然而若要放牧,又要面臨北方各族勢力的挑戰,今天回紇來打一下、明天突厥來鬧一陣,這樣子對牛羊育可不好。

「照德安這麼說,咱們鐵勒註定只能是不毛之地?」相處了幾rì,兩人的稱謂也有了改變。

「我不是這個意思……」杜維一面苦笑,一面回憶教授上課的內容:記得教授提過蒙古的農業,好像除了土豆之外,就是蔬菜了。

先把土豆放在一邊,種植蔬菜還需要面對許多難處,而那蔬菜又是什麼品種?印象中好像還有……

對了,甜菜!

雖然是歐洲傳入的,但此時的長安胡商中,歐洲人可說一點也不少,這一點應該不是問題才對。

甜菜的生長期是八到十周,可以食用、可以製糖、可以當做肥料,適合寒溫帶氣候,如果能結合畜牧業產生的肥料,再掌握種植的時間,對甜菜的生長又更有幫助。

杜維心裏有了盤算,但沒有馬上對多羅言明:畢竟他沒見過這時的甜菜,不確定那是否和現代的甜菜有所不同。或者,胡商帶來的甜菜是某個變種,或為飼料甜菜、或為菜用甜菜。

所以在親眼見到前,杜維仍是抱持保留的態度。

不過既然想到了甜菜,杜維一不小心便想起了那一回的考試:

那是大一上學期的期末考。

「喂!第五題的第三小題,那是什麼玩意兒?」

「兄弟,那是送分題啊……」

「啰嗦,我只是昨天有點累……」

「甜菜的三個亞種……mange1urze1、adanensis,另一個我寫netbsp;聽到來自鄰桌的求援,杜維本來想要伸出自己的援手,但卻被一旁的損友用眼神制止。

帶着眼鏡的渣男……其實本來叫做鬍渣男,他推推眼鏡,對求援的同學報出了這樣的答案。

「Lupu1us、nets。」

杜維當時就沒忍住笑,這三個單字是同一種植物的各個品種,但不是甜菜,而是俗稱啤酒花的蛇麻草。

可想而知,那位同學在領考卷時受了多少奚落?

不過此時的杜維,想到啤酒冰涼刺激的口感,一時間不免有些嘴饞;順道一提,那也是華北內蒙一帶的作物之一。

如果能趕在明年夏天前大規模種植……看來「長安啤酒」這個商標已經可以考慮註冊了。

杜維簡略的對多羅解釋,只說自己能想到一些適合種植的作物,但是詳細情況還得等自己着手查看方知。

多羅雖然沒有得到肯定的答案,但聞言已經是大喜過望,忍不住裂嘴哈哈大笑;雖然說是裂嘴大笑,但那也只是杜維的猜測,畢竟從杜維的角度望去,只看得到滿臉的鬍子。

杜維見多羅光顧着開心,連菜也忘了吃,於是便好心提醒道:「多羅兄,今rì的菜sè可是不合胃口?」

「當然不是,只是我胃口不大,今rì早膳又用的晚了,所以才……」多羅趕緊解釋。

「嗯……多羅兄莫非是一早起來,就拿烤肉當做早膳吧?」

杜維的本意只是想揶揄多羅,但看多羅尷尬的神sè,就知道自己誤打誤撞的猜對了事實。但眼見多羅尷尬,杜維仍是好心的替他解圍。

「呃,這也沒什麼,那些香料回去只怕不好找吧?」

多羅先是點點頭,但隨後又搖了搖頭,苦笑着說道:「其實還是有的,只不過價格比長安多上數十倍之多,就是只有一餐,也是所費不貲啊。」

「鐵勒也有這樣的香料?」杜維奇道:「但胡商勢利、唐商狡詐,向來只有把貨物從鐵勒帶走,哪裏願意運送香料過去?」

見杜維雖是唐人,卻毫不猶豫的說起唐商壞話,多羅內心對杜維又多了些親近之意,接口說道:「拔野古族中也有商隊,在長安和鐵勒之間往來。」

「喔?」杜維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事,有些好奇的問道:「那之前怎麼沒聽可汗說過?這次也沒讓他們隨行?」

「怎麼沒有?」多羅一指遠處的幾個小兵,說道:「我這幾個親隨沒事時,就會來長安做買賣。」

「這幾個人……那貨物的運送……?」

「當然是僱人送來啦。」

被多羅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待,杜維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拍拍多羅的肩膀,正打算說些什麼,卻見多羅整個人一僵,顯得十分不自在。

杜維趕緊道歉,多羅強笑着搖搖頭,但很快便將話題帶開:「這麼說,咱們被那商人騙了?」

「那倒也不見得。」杜維搖搖頭:「但就算商人沒有欺騙,這樣也賺不到什麼錢吧?」

「何止不能賺錢?」克魯在一旁氣呼呼的補充:「根本是賠錢啊!」

杜維笑了笑,安慰了克魯幾句,並且保證自己會想想辦法,這才將兩人的不快安撫下來。

多羅見杜維答應的爽快,心情大好之餘,對杜維的好感更是翻了倍,忍不住感慨道:「若是大唐人人都如將軍,那咱們早就舉族內附了吧?」

或許多羅只是有感而,但這話聽在杜維耳里,卻有着不少值得推敲的地方。

最為明顯的,就是多羅對唐人的成見了。

若是平常時候,杜維或許可以視而不見,但武后既然將多羅交給杜維,即使沒有言明要到什麼程度,杜維也不能任由多羅的誤會繼續增長。

「請問多羅兄,您對大唐究竟是什麼感覺?」想到多羅直爽的脾氣,杜維決定直接挑明的說:「我現在只是多羅的友人,不是大唐的官員。」

多羅微微蹙起眉頭,臉上表情……被鬍子蓋住了,但從眼神的隱隱流動,可以猜測這人顯然沒有外在表現的粗豪。

「多羅並非無信之人,既然曾說對大唐效忠,自然會……」

「只是因為守信嗎?」

打斷了多羅的表態,杜維步步逼近的問道。

「除了守信,沒有其他的原因嗎?」

多羅沉默了許久,一旁的克魯本來想要出面解圍,但多羅卻制止了叔叔,低頭繼續思索着問題。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這麼說吧……」杜維的態度很隨意,但問題卻直搗一些敏感的話題:「如果大唐提供鐵勒兵器,那麼多羅兄能不能夠保證:這些兵器永遠不會落在唐人的身上?」

「只要多羅在世上一rì,那自當做到這一點!」多羅回答得斬釘折鐵。

杜維眉頭一揚,似笑非笑的看着多羅。

多羅被看得一陣惱怒,沉聲問道:「多羅願以xìng命誓此言非虛!」

「那真是太好了……至少這個問題不必由咱們擔心,全都扔給後人煩心便是。」

「你有話直說!」多羅憤怒的瞪着杜維。

「那我就說了。」杜維平靜的說道:「雖然不喜歡這樣比喻,但不少人都說娘娘是在養虎為患……從多羅兄方才的話聽來,倒證明了這話不假呢。」

多羅臉上的神sè先是yīn沉,然後憤怒,最後卻恢復了平靜。

「不是每個人都能當契必將軍的。」多羅雖在反駁,但這句話卻已經說得有些示弱:「契必將軍的境遇太過特別,不是每個人都可以……」

「在我看來,契必將軍和咱們沒有什麼不同。」杜維同樣是放低了嗓音,身子微微前傾,一字一頓的說道:「他的身份是唐人,然後是家長,最後才是一族之長。」

「笑話,誰不知道老將軍來自鐵勒?」

「但他如今是唐人!」

「豈有此……?」多羅被杜維一陣顛倒黑白,氣得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無關什麼教化、無關出身何方……契必將軍認可大唐、忠於大唐,所以我才說他是唐人。但契必將軍可曾因為唐人身份,導致部族遭受什麼損失?」

多羅搖搖頭,契必一族近年展的頗為興旺,有許多子弟都選擇投身軍中,在武后執政之後,更是拔舉了幾個本來難以出頭的小將官。

「所以說啦,多羅兄不放下對大唐的戒心,後代當然也會提防着大唐,長此以往,一旦大唐衰弱,只怕我的子孫就要被您的子孫屠殺殆盡了吧?」

杜維說得輕鬆,但多羅聽得卻是備感壓力,考慮了好一陣子,才勉強回答道:「我對大唐確實有所戒備……但若因此成了rì后衝突的契機,那也不是我所樂見。」多羅坦白的對杜維說道。

火候到了!

杜維鬆了口氣,只要多羅的態度鬆動,就可以讓這個棋子揮更大的功效。例如:本來多羅的歸服只有二分投機,七分半是迫於壓力,餘下半分才是對大唐的真心效力。

在和多羅熟識之後,杜維對這位可汗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除了他的爽直個xìng、不時透露出來的教養和jīng明之外,他仍然保有一顆草原人的純樸之心。

這也讓杜維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運用多羅這一點,試着把他真正的爭取到大唐的陣營。

這就和在三國志電玩中,幫己方陣營的武將加一加忠誠度是一樣的道理;只是人心比計算機複雜萬倍,並不是僅僅靠着砸錢、賞賜,或者陞官就保證可以升到滿點的。

雖然頗費心神,至少第一步已經順利的踏了出去。

杜維長吁了一口氣,仍然是不敢掉以輕心,在心裏暗暗對自己激勵:

未來之事無從掌握,但如果能夠因為自己的努力,減少外族入侵的可能,那才算是沒有白來大唐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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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授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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