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回 潤兒心事

第一百二十九回 潤兒心事

()杜維領了差使,回頭便把條陳擬了出來。

說到禮部最主要的職司,除了祭典、科舉之外,就屬官學一項了。

要把設立「jǐng察司」這個單位和禮部扯上關係,聯想到官學二字,不難得出「jǐng校」這個答案。

杜維在武后徵詢之時,其實就已經有了個模糊的念頭,回頭用不上多久時間,便想到了建立jǐng校這一個方法。

和諸多穿越前輩偏好的軍校相比,jǐng校的規模雖然不比軍校,但卻勝在眾人對「jǐng察」的了解不深,反彈也沒有太過激烈;畢竟就連武后的眼光,都還沒能清楚認識jǐng察功能對於統治者的幫助。

杜維也不管那麼多了,對於那群散漫的武侯、欺善怕惡的捕快,他早就不滿很久了,雖說jǐng察制度不見得就是萬靈藥,但至少經過訓練、通過篩選,可以大幅降低不法情形。

說是jǐng察制度的草擬辦法,其實更像是jǐng察電影的心得;托前輩子電視看得夠多的福,加上杜維曾經嚮往能當個jǐng察,對一些內容便記的頗為詳細。

計劃一出,雷厲風行的武后很快下令實施,才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就有一批身着深藍sè短掛的實習jǐng察在長安城中的長安、萬年二縣行走了。

暫時歸屬在禮部的jǐng察司,為了名正言順的讓禮部統轄,杜維別出心裁的在jǐng察職司多添了「採風」、「明察教化」之類的萬能理由,這也讓他吃下來到禮部的第一張彈劾奏摺。

「矯揉事主,佞臣也。」

武后拿着奏章,似笑非笑的念給眼前的杜維聽,但不同於上回,杜維臉上並未流露出慌恐之sè,有的只是沉穩和鎮定。

自從跨越了男孩與男人之間的門坎,杜維的待人處事也不經意的越來越顯成熟,加上禮部的步調緩慢、行事嚴謹,當年在工部、軍中都是活潑不已的杜維,如今倒像變了個人似的,讓人刮目相看;除了在幾位舊友,或是程知節、程務挺等長輩面前,杜維才能稍微放鬆下來。

「果然是要做父親的人。」武后輕嘆了一口氣,想起過去和王琇的恩怨,一時之間想出了神,良久才回過神來。

「太醫看過了嗎?」

「多謝太后關心,司葯尚宮前rì才去過。」杜維恭敬應道。

「琇……嗯,你家琇兒素來喜愛孩子,如今也算是得償所願了吧?」武后嘆道:「過去她總是……唉,也是那位……那位把她害苦了。」雖然沒有開口,但話中卻是帶了些抱歉之意。

「是啊。」杜維臉sè一暗,但想到此時的王琇,臉上仍忍不住泛起一抹溫柔的微笑。

「是啊?」武後方才只是感嘆,聽杜維毫不猶豫的回答,顯然已經知道王琇的身分,心裏有些驚疑,忍不住哼道:「她倒什麼都不瞞你!」

兩人在新皇登基之前,曾有過一次面對面的談話,雖然沒人知曉談了什麼內容,但在談話過後,武后的動作變得緩和了些、對於宗室的壓迫也明顯有些改善。

但在此同時,武后對杜維的態度也漸漸產生了變化。

這變化說不上是好是壞,就如眼下和武后單獨相處、還有武后隨意的態度,放在從前都是杜維難以想像的情景……

「等到孩子生下,到時不介意我去祝賀吧?」武后隨手把奏摺一拋,假裝自己毫不在意的問道。

「不、不會。」杜維趕緊應答。

「若是府里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就是……或者讓阿琦送去也行。」

「是的。」

「府上親兵夠否?你現在也算是樹大招風,小心對頭找上門來。」

「夠用的。」

「嗯,那就好。」

說完這話之後,兩人頓時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雖然心裏都是千頭萬緒,話到嘴邊卻都變得雲淡風輕:在這一刻,那些國事、往事的,好像什麼都不重要了。只要兩人能同處一地,心跳的頻率自然也就變得相近,不需要語言來承載思念,也能夠把心裏的感覺傳達給對方。

話說,這只是杜維的幻想罷了。

武后的姿態雖然慵懶,眼神卻是定定的望着一旁的屏風,杜維知道:這代表武后正在思考着大事。

下一刻,武後幾乎細不可聞的吁了口氣,身子又往沙里靠了靠,托着香腮的右手輕撩了垂下的絲,換了個姿勢后,這才注意到眼前的杜維。

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不喜歡看杜維臉上悠哉的神態。

「兵部的奏摺。」武后俯身抽出了一封奏章,隨手丟給了杜維:「任雅相要汰換一批兵士,但戶部說沒有耕田可以分配,你看要怎麼處理?」

杜維不急不徐的讀完奏章,一面看着、一面思考,等到看完最後一個字,心中已然有了頭緒。

「娘娘可曾看過工部上月的邸報?」

「哪一份?」武后一愣,正想回頭尋找,杜維卻已站起身子,往一旁擺放文件的案牘走去。

杜維一面翻找,一面說道:「微臣的想法,是想和工部配合……啊,有了……」杜維找到了邸報,回身交給了武后。

武后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皺起眉頭、不悅問道:「這和那事有什麼關聯?」

「新式馬車,又被命名為長車。」杜維笑道:「車身長度是過去數倍,足可容納二十餘人,原先只是工匠的遊戲之作,但如今倒可派上用場呢。」

「你讓那些士兵趕車?」武后沒好氣的斥道:「胡鬧!還以為你能有什麼主意……」語氣中儘是失望。

杜維看在眼底,心裏有種被小看的感覺,也沒有着急,仍是有條有理的說道:「長安城中百十座里坊,十二條大道,坊街、坊巷不計其數……若是運用得當,將來作用不可小覷!」

武后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什麼,神sè不由得有些詫異,喃喃問道:「你是說……」

杜維心裏暗笑:武後果然就是武后,歷史上愛用密探、特工的幾人之中,她必定是排得上前幾位的,怎麼可能會不喜歡這個主意?

「禮部核證照、工部提供車馬、兵部出人……至於車馬行的部分,就讓大戶出資……」杜維知道,說到這裏已經足夠,在下來就讓武後來進行便是,果然見武后已經低頭思索,沒再理會杜維說了些什麼。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和jǐng察司的功用有異曲同工之妙呢……只是一明一暗,唔……好主意。」

杜維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里,說完該說的話,便乖巧的退了下去,靜靜的站在一邊聆聽。

什麼是好員工?曰:「主意是自己的,功勞是老闆的。」

杜維不敢自作聰明、搶了武后的風采,只是默默開始盤算該怎麼規畫比較妥當。

杜維打算移植現代的大眾運輸模式,加長安城南北、東西的交通聯絡,這麼一來,配合東西市的展,大唐的國民生產毛額可望向上調整不少。

「喂!」武后見杜維想得愣,俯近身子喊了一聲,杜維臉上一紅,這才回過神來;讓杜維清醒的不是喊聲,而是武後身上的香風。

「只是來年還有一場大戰,而宮中私庫又是……嗯,總之,這筆錢也不好籌措啊。」

事實上,在前幾回的鐵勒之戰中,為了避免麻煩或刁難,幾乎都是由武后自掏腰包出錢的,經過幾次大戰、消耗了不少錢財,眼下已經有些窘迫了。

「聽姊姊說,你頗善經營?」

「咦?」這話問得出奇不意,倉促之下,讓杜維嚇得不輕。

「如果……」武后雙眼微瞇,說不上是喜是怒,語氣淡定的說道:「如果,我把私庫交給你打理,你能給我什麼回報?」

***

「調角斷清風,徵人倚戍樓。曉星落荒冢,明月照西州。嘆此流離夜,狼山夾亂流。雲中不見君,竟夕自悲秋。」

一名女子緩緩念着詩句,聲調軟糯、語氣嬌憨,正是杜府里的侯瑤兒;自從過了十三歲,小桃已經不讓人稱她小桃了。

「好詩,不虧是六郎手筆。」潤兒贊了一句,順手不顧形象的拋了一個瓜子入口。

「妳啊……」小桃嘆了口氣,沒好氣的看着眼前的好友:「到底要什麼時候才回家?」

原先潤兒說是要抄經文,抄完了經文又說要祈福,祈福了好一陣卻又不肯回去,只是一個勁的賴在道觀裏頭。

「甭說了,現在回去多尷尬啊?」潤兒嘆了一聲,卻也無可奈何,只能自個鼓着腮幫子,癟着小嘴生悶氣。

小桃點了點頭,卻不再多說什麼。

在搬進新屋那天,沐涵還特地過來帶兩人回家,以兩人愛熱鬧的個xìng,沒有理由不回去看看新鮮的,但潤兒竟然婉拒,回去的只有小桃一人。

比起新宅子的令人驚奇,小桃倒是現了另外一樣驚奇的事:那就是杜維和武順兩人關係的改變了。

「琇姊姊這些年確實也是辛苦了……所以六郎和琇姊姊的事,我只為琇姊姊開心。」潤兒輕輕理了理雲鬢,幽怨嘆道:「但是……但是……光是用想的就覺得彆扭了……」

「是、是啊……」小桃尷尬的點點頭,應聲之後又是不一語,只是默默低頭啜着香茶。

「小桃兒,妳說……」潤兒支着腦袋,靠在軟榻上,不經意的問了一句。

「妳說,若是我最後不是嫁給六郎……」

小桃嚇了一跳,險些落下手中茶盞,連聲啐道:「呸呸呸,別瞎說……萬一讓六郎知道妳這麼說,他一定會生氣的!」

「會嗎?」潤兒不再低頭,一雙秀眸直愣愣的盯着小桃,問道:「妳說六郎會為了我生氣嗎?」

「當然!」小桃想也不想的回答,還不忘補上一句:「六郎可是很在乎妳的!」

「但是……」潤兒幽幽一嘆:「六郎在乎的,可不止我一個人啊……」

小桃疑惑的側着頭,有些不安的問道:「妳……妳難道是介意……?」

潤兒見小桃緊張的表情,不禁笑道:「若是妳、小荷姊姊……又或者是琇姊姊、涵姊姊,我都不會介意的。」

小桃的小腦袋裏轉了幾轉,很快便歸類出潤兒所指何人。

「妳……介意妳娘親?」

「妳罵人?」潤兒橫起秀目,瞪得小桃趕緊道歉。

「我是說,啊……」小桃話到嘴邊,趕緊摀住了小嘴,驚慌失sè的看着眼前的潤兒。

「別瞞我了,我不聾不盲,哪裏會看不出娘親和六郎的事情?」潤兒淡淡的說著,表情淡漠得不像個十二歲的孩子。

「是、是嗎?」這話對小桃來說有些打擊;她可是前些rì子親眼見到,這才現這件事情的。

「唉……再讓我住些rì子吧。至於之後的事……」潤兒垂下眼帘,語氣顯得飄渺又遙遠:「就……就再看看吧?」

兩個小女孩就這麼面對面,沉默了好一陣,小桃才打破這片寂靜。

「如果……我是說如果。」小桃好像下定了什麼決心,抬起頭來、定定的望着潤兒:「如果妳嫁的不是六郎,不管妳嫁去哪裏,我一定會跟着妳!」

「胡鬧!」潤兒像只怒的小貓,竄起身子、撲向小桃:「妳知道妳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的……但我又蠢又丑……」

「誰說的!」

「我自己知道的,我比不上妳們……」

「才不會!」

兩個人說到最後,已經是抱成一團,在地上滾來滾去,好在地上鋪着家裏帶來的毯子,不然只怕都要跌的不輕。

不知道隔了多久,一直到兩人都倦了,這才鬆開對方,躺在地上吁吁的喘着氣。

「我看……我還是搬回去吧?」潤兒一邊喘氣,一邊像是投降般的說道:「哪怕最後沒有結果,也勝過在這裏胡思亂想。」

「妳……」小桃還未開口,突然覺得頭上有一陣yīn影覆蓋,仰頭一看,只見一雙繡鞋從裙擺底下探出頭,顯然這人是個女子。

正想開口詢問,卻見一旁潤兒神sè變得驚慌無比,翻了個身便跳了起來。

「妳們這兩個小娃娃,真是讓我聽不下去了!」那名女子的聲調中隱含怒氣,還有一股令人不自覺便想要服從的氣勢。

小桃也跟着翻身爬起,愣愣的打量起眼前女子;這是一名美貌婦女,模樣最多只有三、四十歲,但怎麼看都覺得和某人有些相像……

「感情這種事啊,可是一步也退不得的!」美貌婦人掐着潤兒的臉頰,晃啊晃的,還不忘斥道:「都忘了我說過什麼嗎?情場如戰場,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都是敵人!自己不爭,難道要等敵人拱手相讓?」

「這才不是妳說的!這、這是六郎小說里的句子!」雖然膽怯,但事關六郎,小桃仍是跳了出來,勇敢的指責美貌婦人:「這是六郎的小說《小李飛刀》裏頭的詞兒!」

「這妳不用管,只要知道這句話有道理便行!」美貌婦人毫不在意的擺擺手,回頭又對潤兒說道:「所以啊,像妳這樣是不行的!」

小桃還待再說,卻見潤兒怯怯的拉了拉自己的衣袖,回頭一望,只聽她尷尬的說道:「這、這位是榮國夫人……」

小桃側着頭,臉上寫着滿滿的疑惑。

潤兒嘆了口氣,表情有些尷尬的小聲說道:「就是我的義母……榮國夫人楊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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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授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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