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閻羅點名
甘若言又道,“要是指揮使大人能夠相助,當居頭功。”
余隴自抑難止地笑了起來,“可要是你死了,那功勞還不名正言順地全歸我了?”
余隴幽幽問道,“提刑大人,假傳聖諭夠你死幾回?這可是用來殺你名正言順的借口啊。”
甘若言笑答道,“余公要是真想殺我,哪裏還需要什麼借口啊?少言自小在這王都之中能夠健康長大,還要感念指揮使大人的不殺之恩呢。”
余隴哈哈笑了起來,“好你個不殺之恩。”然後又輕蔑地擺了擺頭。
他的意思是,你這套說辭顯然不夠我留你一命。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此刻離太陽下山還不到三刻鐘。
學神的眼睛一直在和余隴對視,“我知道這守林人手上的陳年積案不比京兆府少,若是余公看得起在下的才幹,我願效犬馬之勞。”
“誰不知道你甘少言是名震王都的草包?有什麼才幹?你幾天破掉刑部千人查了幾個月的案子,依我之見,也就運氣好罷了。”
“哦?”甘若言泰然自若地看着余隴,雙眼裏閃露着異樣的神色,“余公您看我現在像是草包么?”
“你真能幫我破掉這些經年舊案?”
余隴坐上太師椅,開始認真地考慮甘若言提出的交易。
“少言若是真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余公什麼時候想殺我,就憑這些,那還不是抬手之間的事。”
都指揮使又道,“我殺了你父母,你不恨我?”
學神心想,我又不認識,恨個卵啊。
“全憑余公定奪,少言多說無益。”
“來人啊”,余隴拍拍手。
甘若言心裏咯噔一聲,“完犢子了,談崩了啊。”
管家道,“可是要將此人暫押水牢?”
“將這乾都之中四品到三品的丹青師檔案,全都給我調來。”
若言鬆了口氣,差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可是余公……”
“嗯?”余隴瞪了管家一眼,似乎僅憑眸光就能洞穿此人靈魂。
半柱香不到,都指揮使已經拿到了整整七份檔案。
“小子,如果這些畫師裏面沒有案犯,你知道你是什麼下場。”余隴拿起檔案,坐在太師椅上當即高喝了一聲,“四品丹青師韓檀,你速來都指揮使府相見!”
猛然地,整個都城的人都驚地齊齊回頭,他們全都看向了守林司的方向。
“娘親,娘親,剛剛是誰在說話?”
“噓,那是活閻羅在點生死薄呢,你給我小聲點兒。”
緊接着,指揮使拿起一個小木錘,輕輕地敲在了他身旁的銅鐘之上,其鐘聲悠遠,響徹整座王都。
“一聲、兩聲、三聲……”
胤國公正陪小兒子泛舟游於翎靜湖之上,“那活閻王又在敲鐘催命了?”
而正當余隴敲到了第九聲,一條蛟龍突然自王城一角騰起,它一個呼吸之間便落入了都指揮使府邸,化作了人形。
只見一肥胖男子額冒虛汗、兩股戰戰,他眼神飄忽地向余隴抱拳道,“余公,在下化四品畫師韓檀,禮部尚書女婿,不知顏余召來所謂何事?”
甘若言站在一旁,他沒想到龍竟然也可以修行畫師一途。這個叫韓檀的顯然已經不屬妖魔之列了。
“你且等在這兒,我還要叫幾個人。”
“誒,好。”
韓檀擦了擦額頭,戰戰兢兢地坐在了一旁青石之上。
“我叫你站着,誰叫你坐下了?”余隴轉頭輕瞟了韓檀一眼,面露三分不悅。
他不看他還好,一看就給韓檀嚇了半條命走。只見那韓檀竟驚地屎尿一齊瀉出,他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余公饒命!余公饒命啊!”
“哼”,余隴輕哼了一聲,不屑與他廢話。
緊接着,余隴又點了三個畫師,可當他點到第五位時,情況有點不對勁了。
“狂畫師劉奕,速來都指揮使府相見!”
喪魂鐘聲響起,正當余隴敲到第八聲的時候。一畫師竟然從一幅畫作中拓印出了一隻紙鳶,他手裏握着風箏線,居然想乘風飛出王都。
“輕狂小兒!”余隴當即大喝一聲,“【黑雲壓城城欲摧】!”
天上烏雲竟然從九天之上壓到城牆上頭,立即擋住劉奕升天去路。
甘若言一驚,“黑雲壓城城欲摧?這不是教材上的古詩么?”
狂畫師在低空中藉著風力滑行,他提筆揮毫,抬手便在城牆上畫出了一道缺口,破牆而出。
余隴當機立斷,振臂高呼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只見一滂沱大江當即破空而出,將天幕割成了兩半。那滾滾江水垂直倒瀉而下,臨近王都時突然轉向,圍着王都外整整纏了三十幾圈。
上至王公貴族,下至黎民百姓,無不瞠目結舌。
“狂畫師犯事兒了?”
“不知啊,落在余公手裏,想死都是奢侈啊……”
劉奕立即着江水為清墨,在江中寥寥幾筆勾勒出了一葉扁舟,他當即踏舟逆水,登天而去!
都指揮使抬手遙向天邊一指,“【夜瀾卧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隨着他話音一落,那無盡天河立即被凍成了迢迢冰河。狂畫師身處畫舟之中,突然寸步難行。他棄舟登天,故計重施,在冰河之上欲再要鑿出缺口遠遁。
“【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
劉奕才破開冰河,沒想冰河瞬間就解凍了,他畫出的缺口立即被滔滔江水給填住了。
“余隴,我殺了你!”狂畫師怒了,他當即在身上寥寥幾筆勾勒出一副鎧甲,再在天上描摹出一柄金戈。他披甲曳戈,轉身向都指揮府直取而去。
“哼,不自量力!”余隴笑道,“狂畫師劉奕,你可知罪?”
“我只恨殺得還不夠多!”
“丹青師一途多艱,能到三品已是不易,只可惜——”
指揮使說著說著突然口風一改,“【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
“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這看來余隴是儒家的高手。”學神下意識地接話道。
“余隴,你話里藏刀!”
一陣蝕骨陰風突然刮過,竟然將狂畫師刮成了累累白骨。
“這就殺了?”指揮使府內,甘若言蹙眉。而其他幾個畫師狂咽唾沫。
“狂畫師瘋了?敢和活閻王過招,這下好了,連遺言都沒留下來。”
“三品對兩品,這是腦子被驢踢了吧。”
此時離日落還剩一刻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