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王復雲等人順着台階一路往下走,台階盡頭是一條人工開鑿的隧道,沿着隧道前進向北走了沒一會兒,一扇木門赫然堵住了隧道的通路。
就在六個人面對木門不知道該往哪裏走的時候,突然木門打開了一條縫,從裏面走出來兩個穿着汗衫背心的高大男子。
“你們就是新來的?”其中一個男子看着面前的六個少年,不客氣地問道。
“進來吧。”另一個人用手擋住木門,讓出一條道來。
待六人進入木門背後,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竟然是一片巨大的空腔,頭頂就是秦家鎮北面的那座山,而此時他們就身處在山體的內部。中央是一處巨大且深不見底的坑洞,雖然看不清楚坑洞下方的情況,但清晰可以聽見從洞下傳出的叮叮噹噹的挖掘聲,伴隨着空腔洞穴的回聲,格外震撼。
洞穴周圍用木柵欄做了圍欄,不遠處還有一排緊貼牆體開鑿的石房子,房子裏火光衝天,時不時還傳出金屬碰撞的擊打聲。
“這是你們的工具,只有一件。”男子從石房子門口抱着一筐鎬子丟在王復雲等人的面前。“到了下面自然會有人告訴你們做什麼。”
鎬子有着木質的握柄,前端是像鐵質的鶴嘴鋤形狀。幾人不敢遲疑,紛紛從地上挑選屬於自己的鎬子,輪到王復雲的時候,他剛握住鎬子,只聽咔的一聲,鎬子從握柄出裂開了一條手指寬的裂縫,而鎬頭更是碎成了齏粉。
那兩名男子顯然也沒預料到會出這種事,雙雙愣住。其他人自然也看見了王復雲手中握着的木柄。
葉離突然想起王復雲碎了自己的那兩件武兵的事,以及就連尋常的短刀也無法倖免,而眼前這一幕何其得相似,難道就連鎬子在他手裏也會碎?
“那個……”王復雲握着木柄呆愣住了,怎麼好端端地到了自己手裏就會是這般結果,兵器碎了也就罷了,但關鍵是自己以前劈柴種地可不曾出現過這種情況呀。
“看來你運氣不好,挑了個殘次品。”男子說道,卻並沒有意圖為王復雲去重新取一把鎬子。“一人只有一把,壞了也就沒有了。”
得知沒有鎬子的王復雲立刻着急了起來,但兩名男子卻不再理會。
夏昑覃並不知道王復雲的事情,她本想將自己的鎬子交給王復雲,卻被葉離阻止了下來。而和他們一起來的另外三人見狀,心中一陣竊喜,雖然他們也不知道兩名男子交給他們鎬子的意圖是什麼,但顯然這鎬子是考驗內容的一部分。至於考驗的內容,雖然也不知道,但從之前得知的消息來看,並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得到使者的青睞,而現在王復雲已經幾乎可以確定是要被淘汰的,自然讓他們被選中的機會得到了提升。
兩名男子將眾人領到坑洞旁的階梯前,吩咐他們下到坑底。眼看自己沒了用於考驗的鎬子,王復雲只好無奈拿着裂縫的木柄也隨之下了階梯。
階梯是修築在坑洞的外壁,螺旋延伸向下,一側是石壁,另一側是深不見底的坑洞。那名稍顯富貴的少年,他雙手抱着鎬子走在最前面,跟在他身後的是另外兩名衣着樸素的少年,再之後就是王復雲三人。
王復雲沮喪地拎着木棍,這還不知道考驗是什麼,工具就先廢了。難道真的只是自己運氣不佳挑了件殘次品嗎?王復雲越想越懊惱,咬着嘴唇埋頭向下走去。
夏昑覃看着王復雲沉默不語,又看向葉離,她不知道為什麼葉離剛才要阻止她。葉離也看出了夏昑覃的疑惑,她想了想最後還是給夏昑覃解釋了關於自己和王復雲剛遇見的時候發生的事情,三件武兵全都碎在了王復雲的手裏,就連尋常兵器的短刀也不例外。
聽葉離這麼一說,夏昑覃不由得沉思起來,好一會兒才悠悠地說道。“難道是體質的緣故?”
“體質?”王復雲似乎聽到身後夏昑覃的話,他停下腳步,急忙轉身追問。
夏昑覃被王復雲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她還在回憶記憶里關於體質的事情,想要從曾經看過的書籍中找到能夠解釋這事的原因。
葉離衝著王復雲撅着嘴,開玩笑地說。“我還以為你只有兵器才用不了,沒想到連這個也不行,那你要是回村子了豈不是都沒辦法砍柴種地了?”
被葉離這麼一說,王復雲的臉上露出了難為情,想要辯解,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自己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乾爹王北宇在自己離開村子之前曾經說過,自己的體質似乎與其他人並不一樣。起初王復雲並沒有在意,只以為是王北宇傳授的心法與自己的體質不匹配,才導致自己修鍊了好些年還是沒有修為。直到去縣城參加考核,得知了沒有修鍊天賦,王復雲甚至覺得是不是因為自己這個體質導致的,為此還抑鬱了好一陣。再到後來遇見了葉離,自己只要拿住武兵就會碎,他甚至都沒有將這一切和自己的體質聯繫起來,又或者說因為沒有天賦無法修鍊,讓他都一度忽略了體質一說。
“我這是體質的原因嗎?我沒辦法修鍊是不是也是因為體質?”王復雲沒有理會葉離對自己開玩笑的話,而是繞開葉離,追問起夏昑覃來。
夏昑覃趕緊讓王復雲不要激動,她現在也沒有頭緒。“我也還不清楚,不過我能把我知道的先告訴你。”
“你別急,先聽她說完。”葉離也搭腔道,她站在王復雲的身邊,和王復雲一道洗耳恭聽。
夏昑覃醞釀片刻,隨即開始回憶起來。“我以前有看過一本書,上面曾經說過體質一說……”
五年前,凌雲城城主府。
年僅五歲的夏昑覃在父親夏駿天的帶領下來到了凌雲城,也是這一次夏駿天來與郝莘商議結親一事的安排。
“凌宇!”夏昑覃一入城主府就遇見了坐在院子一角捧着書的郝凌宇。
郝凌宇頭也沒抬,全神貫注地盯着書本。“我在看書呢。”
“你在看什麼呀?”夏昑覃乖巧地湊到郝凌宇身邊小心翼翼地問道。
“太虛本源錄。”郝凌宇翻了一頁紙,繼續說道。
“那是什麼呀?”夏昑覃好奇地問道。
“就是太虛本源錄唄。”郝凌宇不耐煩地抬頭瞧向身旁的夏昑覃,當他發現是夏昑覃的時候,突然一下臉紅耳熱,支吾起來。“怎……怎麼是你?”
“不行嗎?”夏昑覃歪着頭沖郝凌宇笑了起來,好不可愛。
郝凌宇不自在地咳了咳,躲閃着夏昑覃的目光,一本正經地說。“早知道你來我就去接你了。”說著他好像想到了什麼,趕緊又問道。“那你這次待多久?”
夏昑覃搖了搖頭。“我和我爹來的,等他走了我也就回去啦。”
“啊?”郝凌宇一聽夏昑覃說完,不由得失落起來。
“我爹和你爹在談事,說不定還要好久呢。”夏昑覃雙手撐在兩側,兩隻腳一前一後擺動着。“你看的是什麼呀?”
“這個呀。”郝凌宇把手中的書分一半給到夏昑覃。“就是一些奇聞異事,妖魔鬼怪。”
“沒意思,你爹不是不讓你看這些閑書嗎。”夏昑覃把書推回給郝凌宇,然後身子往他身邊湊了湊。
“他還說我不學無術呢。”郝凌宇吐了吐舌頭。“可是那些修鍊的書太枯燥了,再說這本書也不全是閑書,裏面也大有學問呢,不相信我給你講講。”
“好。”夏昑覃乖巧地坐好,雖然她對書上的那些怪力亂神不感興趣,但畢竟是郝凌宇喜歡的,也當是為了能夠和郝凌宇搭上話題。
“你看這裏,關於體質的部分就有好多學問。”郝凌宇翻開書,恰好是他剛才正在看的內容,書上畫著一個人,雙臂張開,雙足直立。
“是故煉體三分,先天與身具得,後天又分……”郝凌宇看着書,頭頭是道地說道。
“聽不懂!”夏昑覃撅起嘴打斷了郝凌宇。
“書上說,修鍊者的體質一共分為三種,其中先天就是與生俱來的有一種,然後後天又分為兩種……”
夏昑覃回憶着郝凌宇曾經說過的那本太虛本源錄,雖然記得不清楚,但還是給王復雲和葉離解釋起來。
先天體質是指本源初始就誕生出來的,一種與生俱來的體質,逆天覆地,跳脫於天道規則之外,據說擁有先天體質的修鍊者修鍊起來一日千里,而且還身具奇妙非凡的能力。不過先天體質卻並非都是顯性的,那邊是後天體質。
隨着修鍊者在煉體期開始修鍊體魄,其後煉骨期鍛煉筋骨,再后鍊氣期凝練氣息,便可修成後天體質,所謂武體期便是後天體質的一種,到這個時候體質就已經遠非常人,無論是筋骨還是神志都會邁上一個新的台階。而在武體期,一部分修鍊者也會覺醒隱性的先天體質。
用淺顯易懂的方式解釋,人體就好比一個水瓶,修為是水瓶中的水。隨着修為的提升,水瓶也會逐漸變大,容納的水也就自然多了起來。結合夏昑覃早先給葉離的解釋關於修鍊心法的解釋,修鍊心法屬於在水還沒有溢出水瓶之前就將容器換成了更大的。
而體質一說,便是瓶中的水,隨着後天的修鍊,將水轉換為其他液體。至於先天之體,則是從一開始裝入瓶中的就不是水,而是某種特殊的液體。雖然同樣液體,但後天通過修鍊獲得的顯然不如先天就自帶的,當然後天也有人會逐漸顯性出先天之體。
“那我難道是先天之體?”王復雲詫異地看着自己,若是自己真是先天之體又怎麼會沒有修鍊的天賦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夏昑覃搖着頭,雖然回憶着郝凌宇曾經講述過的關於體質的內容,但她顯然對這些也並不了解,全然不似郝凌宇那般對這些奇聞異事和修鍊閑話如數家珍。
“那你說會不會是大器晚成那種呢?”葉離湊近王復雲打量着,半開玩笑地說道。“我記得有本書里就寫過,年少的時候無法修鍊,突然覺醒擁有了逆天修為的故事。”
“真的嗎?”王復雲眼前一亮,轉過身追問着葉離。
葉離吐着舌頭。“我編的呀。”
王復雲一下子又失落了起來,他還以為葉離說的是真的,他也希望自己只是眼下無法修鍊,然後突然一下子覺醒。
“先走吧,我回頭去請教我師父,說不定她能看出你體質的問題。”夏昑覃安慰着失落的王復雲。
葉離此時也不開玩笑了,她想了想,然後給王復雲提了個建議。“你要不要試試不去直接接觸呢?”
“不直接接觸?”王復雲疑惑着看向葉離。
只見葉離從儲物木牌里取出一截絲巾,纏繞在鎬子的木柄上,然後遞給王復雲。“你試試?”
王復雲趕緊拒絕。“不行,萬一我把你的鎬子也碎了怎麼辦!”
“那就到時候再說唄,反正現在也不知道考驗是什麼,要不然……”葉離說著看向夏昑覃。
夏昑覃似乎明白了葉離的心思,她將自己的鎬子遞給葉離。“我本來就是陪你們來的,所以就算通不過考驗也沒關係。”
葉離毫不客氣地接過夏昑覃的鎬子,然後舉着自己的鎬子遞給王復雲。“看吧,我有了,你可以放心試試了。”
“可……”王復雲還是不敢去接,他看向夏昑覃試圖尋求她的答覆。
但夏昑覃顯然也是想讓王復雲試一試,眼看葉離和夏昑覃再三要求,王復雲索性心一橫,眼一閉,一把握在了纏繞着絲巾的木柄上。
他閉着眼,卻並沒有感覺到手裏的鎬子有任何異樣,顫巍巍睜開眼一看,鎬子竟然完好如初。
王復雲鬆了一口氣,大喜過望,想不到這次居然沒有碎,難道真是自己無法直接觸碰的緣故?
就在他喜悅的同時,葉離卻突然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鎬子,然後解下纏繞的絲巾又綁在了夏昑覃手中的鎬子握柄上。“你再試試這個。”
王復雲和夏昑覃都不明白葉離是何用意,但看着葉離堅定的眼神,王復雲不敢遲疑,他當即握住另一把纏上絲巾的鎬子,只是一握,木柄隨之裂開,鎬頭也碎成了齏粉。
“啊!”王復雲驚愕地張大了嘴巴,看着手中裂開的木柄,這與自己一開始那把鎬子如出一轍,但明明是握住了絲巾隔絕了直接的接觸啊,明明葉離的那柄鎬子自己握着就一點兒事也沒有。
不光王復雲吃驚,夏昑覃也是驚訝萬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怎麼換了自己的鎬子也碎掉了?難道……她急忙看向葉離。“這是怎麼回事?”
王復雲看着夏昑覃詢問葉離,他也急忙問道。“剛才不是還可以,怎麼……”
面對夏昑覃和王復雲的追問,葉離若有所思起來,剛才她接過夏昑覃遞來的鎬子的時候突然發覺出異樣,於是乎才有了讓王復雲二次試鎬的事,結果居然和她猜測的一樣。
“到底怎麼回事?”王復雲焦急地問着葉離。
“你再試試這個。”葉離沒有急着解釋,她又將沒有纏繞絲巾的鎬子遞給了王復雲,讓他再試試。
王復雲連連搖頭。“你是不是知道什麼?這已經是最後一把鎬子了,萬一再碎了……”他既焦慮又擔憂,在坑洞上面,那兩個男子說過,一人只有一把鎬子,眼下他們三人只剩下這最後一把鎬子了,而且還不知道所謂的考驗是什麼,萬一沒了鎬子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接下來的考驗。
“你快拿着!相信我,沒事的。”葉離堅決地說道。
夏昑覃在一旁似乎也瞧出了端倪,但眼下葉離不說,她也猜不出個所以然,只能讓王復雲先試試,看葉離究竟有什麼打算。
在葉離的催促下,王復雲還是猶豫地接過了鎬子,這一次他沒有閉上眼,不管葉離究竟葫蘆里賣的什麼葯,眼下也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了。
當王復雲握住這最後一柄鎬子,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鎬子並沒有和之前一樣碎裂開來。
王復雲吞着口水,手裏又多了幾分力氣,握緊了木柄,依然不見木柄有任何的破裂,鎬頭完好如初。
“這是怎麼回事?”夏昑覃望向葉離。
“對啊,你就別賣關子了。”王復雲也着急地催促着,他實在想不通到底是什麼原因,為什麼只有葉離的鎬子沒事,只有自己和夏昑覃的鎬子會碎。
葉離看着自己猜測的結果成真,自己也鬆了一口氣,她剛才也是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猜錯了連最後一把鎬子也碎了。
不過萬幸,自己的猜測沒錯。葉離長舒了一口氣,這才給王復雲和夏昑覃解釋。“因為只有這把鎬子是普通的鎬子。”
“什麼?”王復雲和夏昑覃被葉離的話搞得有些糊塗。
“我猜你一開始挑選的那把和她的是一樣的。”葉離說著看向夏昑覃。
夏昑覃一愣,指了指自己。“我的?”
“恩,我剛才拿到你的鎬子就覺得不對勁,像是武兵的材質。”葉離解釋道。
“武兵的材質?”夏昑覃倒是知道武兵,也有用過武兵,且不說葉離是怎麼發現的,做成鎬子的武兵,這還是頭一次聽說,而且還是一次就遇上兩把武兵鎬子,這着實是不可置信。
“就是一種打造武兵的錘鍊技藝,那兩把鎬子都是如此,不過品階太低,甚至都算不上品階。”葉離又繼續解釋道,她來到王復雲的面前,一手掐腰,一手戳了戳王復雲。“我也是通過你才判斷出來原因的哦。”
“我……這……”王復雲頓時啞口無言,他也不知道說什麼是好,反正無論原因如何,結果也只有葉離下的判斷是唯一可以解釋的。
“不說它的品階如何,能夠打造這種武兵鎬子的匠人也真是。”葉離開始對打造鎬子的匠人發起牢騷來。“有這功夫還真不如打造武兵呢,還能賣得不少錢。真不知道是閑得慌還是趣味異於常人。”
聽着葉離的牢騷,夏昑覃忍不住掩面一笑,她笑問道。“離兒看來對鍛造武兵很有了解?”
“那是自然。”葉離得意地說道,可突然她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的話,趕緊改口。“不說這個了,現在就剩一把鎬子了。”她看向王復雲認真地說道。“等下考驗的事就只能靠你啦。”
雖然不知道考驗的內容,但王復雲也知道,如今只剩下自己手中的一柄鎬子,面對葉離的一派認真模樣,王復雲重重點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