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見眼前三人都被自己說得雲裏霧裏,趙晨心裏早已樂開了花,特別是隨王復雲一起來的夏昑覃和葉離,模樣清秀,衣着考究,說不定是哪家大戶人家的小公子,想必多少也是和王復雲一樣,因為沒有修鍊天賦而寄希望於秦家鎮的那位舵主大人。
趙晨在心中盤算起來,王復雲身無分文,這他是知道的,想必這一路上一定是另外兩位小公子出的錢,說不定他們應該還有餘裕。
原本他作為指引者,引導像王復雲這樣的少年來秦家鎮,自然不會只是為了寥寥的車馬費。在秦家鎮,除了舵主之外就是那幾位使者,即便是趙晨也很難只見面見舵主。想他當初被指引者帶來秦家鎮的時候,那時候使者只是收了他幾兩銀子的入門費。打那之後隨着來秦家鎮的人越來越多,入門的費用也隨之水漲船高,一度達到了上百兩。
使者們對於指引者的要求也越來越高,若是能夠直接掏出入門費的,便可以直接由使者帶領去面見舵主。至於付不起錢的,秦家鎮自然也有適合他們的工作,通過勞作也能填補入門費用。
趙晨是最近才成為的指引者,在秦家鎮,能夠外出的也就只有他們指引者,而且指引者還能夠通過帶回的人獲得舵主的賞賜。
迄今為止趙晨只得到過一次賞賜,是在他掏出入門費之後,由使者引薦到一間密室里,舵主和他之間隔着一個屏風。使者將賞賜交給了他,只是一枚不起眼的丹藥,但恰恰就是這枚丹藥,促成了如今自己這一身的修為。
這一路上同行的壯碩男子,他已經得到了三回賞賜,修為更是水漲船高。至於那個和趙晨同時來的張姓男子更是因為被選中當了指引者,一次帶回來好幾個合格的入門人,而得到了兩回賞賜。
趙晨看着面前的三人,動起了腦筋,他聽那壯碩男子說了關於秦家鎮後面那座山裏的苦窯,這苦窯原本是一處廢棄的礦洞,礦洞裏有個人也在要人,而且不光賞錢,還能賞那能增進修為的丹藥。雖然丹藥的效果不如舵主的賞賜,但至少聊勝於無,而且聽說舵主也會去苦窯里挑選合適的人,但凡挑中,指引者還能夠額外獲得一次獎賞。
趙晨只恨自己早不知道苦窯的事,上一次外出時候帶回來的那個人到現在還在做工賺取入門費,結果連帶自己到現在也沒能得到賞賜。
“王哥,那就麻煩你帶我們去見一見那位大能前輩吧。”王復雲一想到終於能夠遇見那位盼望已久的修鍊者大能,情不自禁地激動起來,興沖沖地催促着趙晨。
趙晨卻突然耷拉下臉,一副為難的模樣。“倒不是王哥不想帶你們去,只是這段時間剛好各縣都在考核,落選的人也不在少數,他們都來了秦家鎮想要求見那位大能。你也應該知道,人一多,大能也顧不過來照顧到所有人,所以……”趙晨把話音拉長,說著突然搖起頭來,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這舉動自然讓三人有些納悶,連忙追問起趙晨接下去的話。
見三人主動上鉤,趙晨心中竊喜,臉上面露難色,一邊嘆氣一邊告訴着王復雲等人。“你們若是信得過我的話,我……”
“當然信得過。”王復雲搶先說道,一臉真誠地看着趙晨,認真地說道。
“那……”趙晨又低下眼瞼,悄悄看向夏昑覃和葉離。
葉離和夏昑覃倒是沒有貿然答應,但看着王復雲熱忱的眼神,也只好點頭應允。
見三人都認可后,趙晨這才開口。“那我也就不瞞你們了,其實我是那位大能座下的指引者,就是負責領你們來秦家鎮的,你們可以理解為監護人或是負責人。但是我卻沒有能力直接引薦你們去見那位修鍊者大能,在我上面還有一群被稱為使者的人,他們才是能夠直接引薦的。”
“那些使者呢?我們來這裏除了那些車夫勞力外……”夏昑覃疑惑地打斷了趙晨的話,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秦家鎮那些車夫和勞力壓根不搭理他們,而除了他們之外,整個秦家鎮就再也沒有遇到過其他人。要說起來趙晨還是他們到現在遇到唯一一個和他們能搭話的人,而聽他的意思秦家鎮裏應該還有被稱為使者的一群人,可是他們在哪?
“使者只有指引者,也就是我才能見到。”趙晨回答道。
“也就是說,你帶我們去見的還不是那位能夠賦予修為的修鍊者大能,而是那些使者?然後再有那些使者帶我們去見那位修鍊者大能?”葉離問道。
“是這麼個道理。”趙晨對葉離的回答給予了肯定,他點着頭,又對三人說。“你們跟我來,我帶你們去見使者。”
王復雲沒有多想率先跟上了趙晨,而夏昑覃和葉離雖然也跟了上去,但他們兩人慢悠悠走在最後,並肩而行。
“你那邊真的一個人都沒遇到過嗎?”夏昑覃若有所思地問着葉離。
葉離其實也想要問夏昑覃,但卻被夏昑覃搶先了一步。她搖了搖頭,低聲問道。“你說會不會有問題?”
“你說他?”夏昑覃看向走在前面和王復雲交談着的趙晨。定睛觀瞧了一番,反倒鬆了一口氣。“他有修為,大概是煉體期四重的樣子。”
“你能看得出來?”葉離有些驚訝。
夏昑覃卻輕笑着解釋道。“他應該沒有學過修鍊心法,雖然看得出他是在收斂修為氣息,但對於我而言還是能看得出來的。”
“修鍊心法?”葉離好奇地也朝趙晨看去,可是卻什麼也瞧不出來。或許是因為秦家鎮怪異的氛圍讓她心裏隱約萌生了不安感,所以她才有些顯得有些謹慎。
“就是一種輔助修鍊的手段,能夠精鍊修為,其實就像一瓶水,瓶子就是修鍊者,而水就是他的修為程度,而修鍊心法就是將瓶子換成了一個罈子,同樣的水,瓶子裏或許是裝滿了,但倒入罈子裏就沒多少了。”夏昑覃用淺顯易懂的方式給葉離解釋。
葉離似懂非懂地暗自點了點頭。“瓶子裝滿了就沒辦法再裝了,而罈子還能夠繼續裝水?是這個意思嗎?”
“是呀,王哥那種就屬於瓶子裏裝滿了水,甚至有些溢滿了出來,所以只要是修為與他差不多人都能夠通過溢出來的水量分辨得出來他現在的修為水平。”夏昑覃又那趙晨給葉離舉例道,隨後抿了抿嘴,收斂下心神。“先看看情況吧,說不定我們只是杞人憂天呢。”
葉離點了點頭,回答道。“可能是因為這周圍的氣氛吧,太安靜了。”
正說話功夫,前面趙晨和王復雲已經停下了腳步。葉離和夏昑覃距離他們有一段距離,於是兩人快步趕上。
在趙晨和王復雲的面前是一名魁梧的漢子,王復雲對他倒也有些熟悉,那日驛站里就曾見到過。在他身後還跟着三個少年,看年紀與王復雲等人無異。
“使者說了,想要覲見修鍊者大能的人太多了,只能通過考驗的人才能夠覲見。”魁梧漢子對着眾人說道。
“什麼考驗?”王復雲提問道。
見王復雲率先開口,站在魁梧男子身後的三名少年卻一臉鄙夷地眼神看向王復雲,不過很遺憾王復雲卻並沒有注意他們的眼神。
魁梧男子瞥了一眼王復雲,又朝趙晨看了看,只見趙晨沖他使了眼色,魁梧男子心中有了數,繼續說道。“參與考驗,需要先繳納一百兩銀子。”
一聽到要銀子,幾人紛紛表示出了囊中羞澀,特別是王復雲,他看着對面的三個少年,其中兩個打扮的樸素少年抓耳撓腮地在兜里摸索着,另一個衣着稍顯富貴的少年則沒有片刻遲疑,隨手掏出幾張寶鈔交給了魁梧男子,同時瞧着王復雲三人譏笑起來,充滿着挑釁的意味。
王復雲自感出村后見識到了錢的好處,同時也體會到了一分錢難死英雄漢的窘迫,眼下要他掏出百兩銀子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他只好看向夏昑覃和葉離,可又拉不下臉去尋求他們的資助,畢竟要來秦家鎮是他的主意。葉離有錢,王復雲是知道的,但是她的錢是為了報仇用的,自然是不好開口。再看夏昑覃,她的身份自然不會缺錢,眼下也只好向她開口先借錢了。
可還不等王復雲開口,葉離搶先一步走到王復雲的面前,將一沓寶鈔塞進王復雲的手裏。
這個舉動可是讓王復雲又驚又喜,喜是因為突然塞入手中的這一沓寶鈔,雖然王復雲沒有見過這樣子的銀子,但通過對面那富貴少年的舉動,王復雲也猜得出這些的價值;驚的是葉離這般舉動,他萬沒想到葉離會主動掏錢,畢竟那些錢的用途,王復雲再清楚不過。
“不用放在心上,反正你欠的也不差再多幾百兩。”葉離看出王復雲的顧慮。“因為是你要來的,所以這筆錢就當是我借你的好了。”葉離小聲地說道。“我和她的份也算在你賬上了哦。”
面對葉離半開玩笑的話,王復雲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大恩不言謝,以後我一定設法把欠你的還上。”說罷王復雲攥住手中的寶鈔,心一橫,將寶鈔遞給了魁梧男子。
眼看王復雲將寶鈔交出去,葉離強忍着的笑容終究還是壓不住心中的不舍,抿着嘴皺着眉表情着實透露着難受。
“你捨不得的話,應該我來掏錢的。”夏昑覃拍着葉離的後背,低聲寬慰道。“等下我把錢給你吧。”
“不用了,讓他欠着我的好了。”葉離咬着牙搖了搖頭,眼看着魁梧男子將她的寶鈔清點一番后收入囊中,這才徹底死了心。
夏昑覃看着葉離不由得覺得好笑,她掩面輕笑起來卻也不再做聲,只靜靜看着。
魁梧男子又等了一會兒工夫,最終他身後的那兩個人還是沒能掏得出錢來,不過這也並不意外。
“掏不出來也沒事,你們跟我走吧。”魁梧漢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大手一揮帶着眾人往鎮子北面的山腳下走去。
路上王復雲越想越覺得納悶,不光是夏昑覃和葉離他們,還有那個富貴少年,他們都是掏了銀兩的,自然是跟上魁梧漢子去參加所謂的考驗。可是那兩個沒能掏出錢的少年卻也跟在了他們的隊伍之中。
“王哥,剛才交的錢……”王復雲還是忍不住地問道。
趙晨一本正經地解釋道。“那筆錢是為了方便你們通過考驗的。”
“啊?”王復雲愣住了,居然還有這種走後門的方式。
聽聞趙晨這麼說,葉離也趕緊湊上前來,詢問道。“那沒交錢的話?”
“沒交錢的話,能不能見到使者都不好說。”趙晨不以為然地回答着。
雖然在魁梧男子的教唆下,趙晨決定了將王復雲等人領去苦窯,目的自然是為了多賺一筆賞賜。至於所謂的考驗只不過是一個借口,但卻意外地適合。
眼前跟在身邊的這六個少年,就算全部帶去交給使者,先不說能不能被使者選中,即便僥倖被選中帶去覲見那位修鍊者大能,他們也還是要掏出一筆入門費用的,當然這費用自然是落入了使者們的腰包。被選上的還好,身為指引者的趙晨和那魁梧男子都能夠得到丹藥的賞賜,但萬一沒選上,結果無非是在秦家鎮做工,賺到的錢交給使者以圖能夠得到使者們的青睞,說不定也有機會能夠覲見大能。但若是這樣,只怕錢財兩空白忙活一場。
至於按照魁梧男子所說的辦法,先賺了一筆不說,將他們帶去苦窯還能再賺一次賞賜,交了錢的自然能夠安排去使者們會出現的位置,運氣好也會被使者挑選中,說不定還能再領一次賞賜,何樂而不為呢。
趙晨倒是不在乎他們在苦窯能否被使者們相中,畢竟自己可以早早地領取苦窯那邊的賞賜,橫豎也是不虧的。
說話功夫眾人已經來到了秦家鎮最北邊,最北邊被木牆擋住了去路,只見魁梧男子走到靠牆的一間民宅,敲了敲門。
房門打開,屋裏是一名穿着斗篷戴着兜帽的傴僂的男人,聽聲音似乎是個中年人,兜帽遮住了他的臉,完全看不清長相。
趙晨也是頭一次來這裏,若不是有魁梧男子帶路,恐怕就連他也想不到原來所謂的苦窯會這般隱蔽。
“六個人。”魁梧男子對傴僂男人說道,然後從懷裏掏出了幾張寶鈔拍在他的面前,然後衝著交了錢的四個人比劃了一下。“那邊四個麻煩照顧一下。”
傴僂男人咯咯笑着。“好說,好說。”
見他答應了,魁梧男子轉身對六人說道。“你們等下跟着他去,至於能不能被使者選中就看你們的態度了,好好完成那邊的安排。”
傴僂男人等魁梧男子將話說完,又再度咯咯笑起來,笑聲有些令人不舒服。“來吧。”說著他蹣跚着走到一扇衣櫃旁,用胳膊推着衣櫃,衣櫃摩擦着被推開露出了暗藏其下的台階。
“去吧,他會給你們安排妥當的。”趙晨拍着王復雲的後背,笑着鼓勵道。“王哥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好。”王復雲原本還有些遲疑,被趙晨這麼一說,頓時信心十足,他重重點了下頭,與趙晨道別,率先走向傴僂男人打開的通道。
葉離和夏昑覃眼看王復雲已經出發,兩人也趕緊跟了上去,在他們後面是魁梧男子帶來的三個人。
等他們都下了台階,傴僂男人咯咯地又笑了起來,不緊不慢地歪了歪頭,用手挑開遮住頭的兜帽,露出一隻眼睛瞧着魁梧男子和趙晨。
趙晨一見頓時感覺一陣反胃,那傴僂男子滿臉潰爛,腫大的鼻子上還起着水泡。
魁梧男子倒是見怪不怪,他提醒趙晨不要表現得太明顯,免得得罪了這傴僂男人。
傴僂男人咯咯笑着將手伸入斗篷里,一邊摸索一邊說道。“六個人,挺好,挺好。”說著話,他掏出了六顆指甲蓋大小的小藥丸。“這是最後的了,過不了多久你們就不用再帶人回來了。”
魁梧男子接過遞來的藥丸,分了三枚給趙晨,然後自己掏了個小瓶子小心翼翼地將藥丸收存起來,這才問道。“您這兒不缺人了?”
“缺,當然缺了。”傴僂男人笑着回答道。
“那怎麼?”魁梧男子恭敬地詢問道。
“你們回來沒覺得有什麼不一樣?”傴僂男人說笑着搬了一張板凳來慢悠悠地坐了起來。
“倒是沒見到使者們。”
“因為那位大人來了,他們都去陪同了。”傴僂男人搭着腳翹起腿,用手搓了搓腳心,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道。“若是平時你求我安排,倒是能給他們安排個顯眼的好位置。”
趙晨聽不太懂魁梧男子和傴僂男人的對話,他站在一旁,盡量避開去看傴僂男人的那張臉。
“那他們豈不是沒機會了?”魁梧男子平淡地說道,並不在乎被送去苦窯的這六人。“那我們……”
“賞賜是吧,我就知道你關心的是這個。”傴僂男人摳着腳,在手掌心裏搓了一條泥垢。“這位小哥看着面生呀,頭一次來吧。”突然他話鋒一轉,竟問起趙晨來。
趙晨躲避着他的目光,支支吾吾地回答着。
傴僂男人咯咯笑起來。“你先把那丹藥吃了。”他停下手裏搓揉的泥垢,然後對趙晨吩咐道。
魁梧男子會意趙晨按照傴僂男人的吩咐去做,趙晨便取出三枚指甲蓋大小的丹藥,不假思索拋入口中,只覺得丹藥在嘴裏瞬間融化,有些酸,味道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說是趙晨這輩子吃到過味道最差的東西了。待丹藥完全消化,趙晨只感覺自己的身體一陣燥熱。
“突破了!”趙晨眼前一亮,他明顯感覺到了自己的修為更進了一步。
對於趙晨的突破,魁梧男子和傴僂男人顯然都是意料之中,只有趙晨自己覺得欣喜若狂,他自從獲得了修為以來已經許久未曾突破了,眼下三枚丹藥就讓自己順利達到了煉體期五重的修為。
傴僂男子咯咯笑着將掌心的泥垢搓成指甲蓋大小的泥球,竟然與趙晨服下的丹藥相差無幾,甚至是一模一樣。“差不多我也該早些出發了,這些你們拿去吧。”他將手中的泥丸伸了出來。
見狀趙晨只覺得心中五味雜陳,他就是再不清楚現在也全明白了,原來自己吃下去的丹藥竟然是這傴僂男人摳腳搓出的泥垢。頓時他只覺胃中一陣翻騰,好似要嘔了出來。
魁梧男子看着趙晨的舉動倒不覺得奇怪,畢竟當初自己知道這丹藥的來歷時候可不比趙晨好上多少。
“您要去哪?我送您吧。”魁梧男子恭敬地接過泥丸丹藥,謙卑地詢問道。
傴僂男人拍了拍手上的泥屑,重新穿好鞋子。“也好。”
魁梧男子數了數手裏接過的丹藥,又是四枚,他撥出兩枚收入瓶子裏,將另外兩枚遞給趙晨。“你的份。”
趙晨看着魁梧男子遞來的丹藥,又是好一陣乾嘔,但還是果斷的收了下來。雖然說是噁心,但能夠提升修為,便是大糞做的他也一樣會吃下去,當然內心是會猶豫的,倒不是因為丹藥的來源,而是擔心吃下去因為噁心反胃吐了出來可就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