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再起航
第七章再起航
又是一個風平浪靜的午後,海面上點點帆影散落在遠方。除此之外海與天深淺的碧藍輝映,再無其它風景。寧逸一個人站在甲板上,望着遠處的海與天,渺小的幾片帆影······孤獨的帆影正如形單影隻的自己!這些天她經歷了人生中最艱難痛苦的時期,如果說從英格蘭出發與母親和凱特告別,讓她嘗到了別離的滋味,但起碼在旅途中還有父親陪伴,自己還有臂膀可以依靠,她以為旅途再難,有父親的陪伴,自己都不會覺得艱難!父親會為自己遮風擋雨,直到目的地,父親還會為自己安排妥善······但沒想到中途父親竟然拋下了她!想着此刻父親應該已經隨馬穆魯克軍隊出征了,去往一個叫阿勒頗的地方,隨後還要去前線,經歷九死一生的異國戰爭······今後的旅途她要自己照顧自己了,父親託付趙老先生照顧自己,但自己的內心是多麼強烈地渴望父親能陪在自己身邊······再想到即將要到達的大明,她感到無盡的茫然,未來變得越來越混沌模糊,自己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即將到來的陌生環境,感覺自己毫無能力去應付!焦慮,思念,懦弱······但都無法迴避,沒有人給她放棄這一切的機會,後悔,恐懼,歇斯底里······但仍無法迴避,船已在海上航行,只會離目的地——大明越來越近。
heymyprincess···一個聲音從出神的寧逸身後傳來!驚擾了她自怨自艾的情緒,這個稱呼對她來說還比較陌生,父親、趙老先生、約翰遜公爵都很少這麼叫她······會是誰?叫我么?她詫異地轉身回頭,而身後這個招呼她的人更讓她詫異······
成化二十三年九月壬寅日,西元1487年9月22日,太子朱佑樘守孝結束,正式登基,成為大明朝新帝——孝宗皇帝,登基之日頒旨昭告大赦天下,大明朝也迎來了中期復興的關鍵時期······
新帝登基大典從午夜一直持續到黃昏,皇城內外文武百官,侍從太監,後宮妃婢,全都忙個不停。黃昏時分,儀式結束,官員們相繼返回府里。
承天門外長安街南這一條長長的的走廊就是千步廊,這裏是大明政府機構的辦公區,在千步廊西區是五軍都督府和錦衣衛內衛府。在錦衣衛內府的一間屋裏,兩個人正在商議政務······“我讓你看的卷宗你看過了嗎?”“啟稟大人,在下看過了!”對話的兩個人正是后軍都指揮使朱驥和錦衣衛千戶牟彬。他們也為新帝登基的事情各司其職,忙了一天,這會兒忙完皇帝登基的事情,立刻回內衛府商議一起朝廷重案。兩人剛換好素服,帶着黑烏沙,粗布腰絰,一邊整理服飾,一邊對話。按照禮部要求,先帝大行,臣民要守孝二十七日,期間朝服都穿素服,帶黑烏沙帽,腰絰用粗布,穿麻布鞋。
“你對這‘暗影’一案有何見地?但說無妨,你我二人不必顧忌······”朱驥寬了寬腰絰,坐到桌旁的椅子上,又一邊正着頭上的黑烏紗帽,一邊問牟彬意見,顯得相當隨和!這也是因為朱驥平時十分賞識牟彬,兩人都是正直寬仁之人,又都在同一個部門分屬上下級關係,兩人在辦公中接觸多了,彼此惺惺相惜,關係越發的好。
“大人,依在下之見,這‘暗影’一案,雖為朝廷絕密要案,但實則無緊要與罪大惡極可言”“哦,說說看······”朱驥會心一笑,看着牟彬。“這暗影一案,所涉之事,大多為前朝永樂年間之事,卷宗雖記錄‘暗影’協諸多亂賊及同黨出逃海外,但這些亂賊僅涉靖難遺黨,而這些亂賊除陰謀行刺過成祖之外,再無其他不法之為······而今,朝廷對靖難遺黨近已不再深究,三法司和東廠也已多年不再追查此事!”朱驥聽牟彬闡述,也不覺連連點頭道:“是啊,‘暗影’說白了,僅涉先皇——成祖私人恩怨,時過境遷,如今暗影已不再威脅朝廷安危與江山社稷!且先帝憲宗也多有為先臣冤案平反之舉,如若先帝仍在世,對暗影一案思平反之舉也非不可能啊!”
“大人,萬喜那邊該怎麼辦?”牟彬問道:“不是說他掌握了關於暗影的重要線索了嗎?大人不會真的要讓他去抓人吧?”朱驥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對牟彬說道:“他要去抓人邀功,那就讓他去吧,畢竟是有案宗的朝廷要案,我沒有理由壓下去,我找你正是為了此事······”朱驥吩咐到:“你去協助他緝拿暗影,記住——不可妄動殺機,不可由着他萬喜把人犯私下詔獄,凡事謹慎行事,不可讓萬喜胡來!”“大人放心,在下定當盯住萬喜,不讓他迫害忠妄,胡作非為!”牟彬拱手答到:“大人還有什麼吩咐?”朱驥捋了捋鬍鬚,又道:“這幾日我要擇機向皇上稟報此事,探探聖上的口風,更要提防他萬喜到時辦事不利,反誣咱們錦衣衛和老夫指使!還有,此事不要讓東廠知曉······北鎮撫司那邊也不要通風,不能讓三法司參合進來,你選帶一些可靠人手行動,盡量隱秘,緝拿到人直接帶回,如若不便,就近安置再行定奪······”“是,大人······”
成化二十三年九月癸卯日午時許,山海關外通往的廣寧衛的驛路上,天色陰沉,一行人行色匆匆行進在荒蕪驛路上,這些人中有歐洲人,有朝鮮人,也有中國人,他們來自五湖四海,組成臨時的隊伍向一個目的地進發——大明皇都北京城。
“myprincess,doyouhungry?”一個歐洲人問他身旁的亞洲女孩,女孩沒有應聲,依舊一臉嚴肅地跟着人群走······這個女孩正是寧逸,而她身邊的歐洲人,名叫edward(愛德華),正是在亞歷山大城與寧笑天較量的歐洲紳士,寧笑天為了促成身邊的人成功離開埃及,決定以自己為籌碼,留在埃及,換取其他人繼續出行的機會。而愛德華作為來自熱亞那的遊俠,決定隨這些東方人來大明遊歷,亞歷山大城的馬穆魯克埃米爾並不會同意他隨行,他便悄悄逃離亞歷山大,一路尾隨馬穆魯克送行約翰遜等人的隊伍,在蘇伊士城潛入送行約翰遜的阿拉伯商船,在中途與趙才,約翰遜等人轉乘了大明的走私船,船隊的帶頭人,人稱范三,被明朝廷通緝,范三常年在海外海運營私,富甲一方,自己擁有私船數十艘,販運航線遍佈大明與朝鮮,日本,最遠到天方(阿拉伯諸部)。范三與暗影早有交集,從成化中期開始協助暗影通航於大明與天方之間,范三與趙才老先生神交甚篤。此次范三親自接應趙才一行人返航,先從天方直接航至朝鮮,而後與朝鮮一支朝貢使團進入大明境內,此時已行進在遼東都司境內,即將到達沙嶺驛······
愛德華還在找機會與寧逸搭話,寧逸並不多言,但愛德華卻一如既往地熱情過度,一路上總在找機會與寧逸說話,逗她開心!寧逸雖然並不與愛德華多言,但自從離開亞歷山大城,自己經歷了人生中最艱難的時刻,愛德華在她身邊不斷地絮叨,還是為她排解了很多的苦悶,她在內心還是由衷感謝這位歐洲紳士叔叔的!只是她總覺得愛德華這麼熱心地陪伴她,不覺疲憊地與她聊天是出於對她的憐憫,她倔強的自尊心總是驅使她不接受這種憐憫,不願意讓別人覺得自己脆弱。
這支遠行朝貢使團來到沙嶺驛站,這處驛站是大明朝廷的官驛,大家決定在這裏稍作休息,吃午飯。朝鮮使團的幾個官員去驛館裏聯絡驛丞官,其他朝鮮人都留在驛館門口等待。這些人閑下來有的坐到驛館門前的石階上,有的靠在門柱上,有的掏出煙斗吸煙,說笑起來······寧逸和趙才,范三,約翰遜,愛德華站在驛館對面的路邊,他們聊着這些朝鮮人!趙才問寧逸:“和這些朝鮮人行走了幾天,你覺得這些人怎樣?”寧逸微微笑了一下,思索了一會才開口說:“還好,我覺得他們對我們還算友善!”范三在旁邊打趣道:“他們當然友善,他們也愛財!帶頭的朝鮮官吏拿了我的銀子,不友善才怪······”“這一路還得感謝范兄弟啊,如不是你人脈通達,又破費打點,我們真的很難踏入大明啊!”“噓······”范三連忙豎起右手食指,在嘴邊做噓聲,左右看了一眼,放低聲音對趙才說道:“趙兄莫聲張,官驛跟着來的那些衙役耳朵靈得很,咱們不能漏了馬腳!”趙才聞聽也不由一驚,立刻隨着范三的眼睛向左右張望,並連連點頭小聲說:“大意,大意啊······”說什麼就來什麼,不遠處的官吏瞧他們小聲嘀咕,覺得奇怪便走過來察看“哎哎哎,嘀咕什麼呢?”小吏邁着八字步走過來,姿態跋扈,雙臂抱着刀,鼻子抬上天,仰着臉對范三說:“你小子賊眉鼠眼的,老子從遼陽衛出來就覺得你不安分,你懷揣着什麼鬼胎?”范三殷勤地笑着連連點頭哈腰,說道:“官爺莫見怪,小人就這幅德行,礙了官爺的眼了!”“你一個大明子民,跑朝鮮去廝混,想必在異邦為非作歹,沒少禍亂大明藩屬吧?”小吏越說越兇悍,開始威脅范三。“哪有,哪有!官爺,小人冤枉啊,小人只是陰差陽錯去了趟朝鮮!絕無為非作歹之行啊,大人!”說著,范三從袖袋裏掏出幾兩碎銀子,塞到小官吏手中······而後,兩人會心地相視而笑,小吏伸出右手,指着范三笑道:“你啊,你啊!還算是個激靈人兒······我其實知道你們都是正經人,都是我大明的好子民······”
“大人,大人!給口吃的吧,我和家妹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小吏正在嬉笑着和范三爾虞我詐,沒留意身邊來了一男一女兩個乞丐模樣的人,蓬頭垢面,衣衫破舊!在前面的男的用手扯着小吏的衣袖,哀求着!“嘿!哪來的要飯花子,滾開,我還沒吃飯呢,哪有飯給你······”說著推搡他身旁這個乞丐。“唉唉,莫推他,流民疾苦”趙才勸阻小吏,邊說著邊走上前去,拉過乞丐,攙扶着他的雙臂,語重心長地對小吏說:“淪為流民,實則因生活所迫啊,都是我大明子民,官爺往開一面,讓他們跟着我吧!”“嘿,你這人真是菩薩心腸!”小吏諷刺道:“這遼東之地,邊陲要地,戰亂頻繁,流民多的去了,你能管得過來嗎?”“起碼這兩個人我要管!”趙才不再像剛才那樣低聲下氣了,突然間態度堅決,義正言辭起來,小吏為之震懾,急忙扭頭走開,一邊走一邊說道:“好好好,你管着,你管着,與我何干!反正到了廣寧衛我就交差了,你們和這些流民死活我是懶得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