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年

第1章 少年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渾身冰涼。

“我在哪?這裏為什麼如此黑暗、冰冷?”他想着。

這時,他耳邊傳來女人的聲音:“燧人嚴,快來看看,我們今天獵到了什麼?”

“哦,是母親的聲音呀,原來我在家裏。可家裏為什麼如此黑暗、冰冷?”他如是想着。

母親的聲音還在他耳邊縈繞,“這可是大名鼎鼎的孰湖呀。你別看着這傢伙長得像馬,還有鳥的翅膀,但它不會飛。它滿地亂跑的時候,會把那些弱小的人族一把舉起,再扔好遠。你是沒看到那些愚蠢的人們鬼喊鬼叫的樣子,別提多好笑了……你還在那愣着幹嘛?快過來呀,你來給這傢伙放放血,等你吃完它,你就暖和了。不過,前提是你要自己動手。”

“哦,母親今天又抓到了夠大家吃一段時間的獵物,她還是讓我來動手。可我為什麼還是感到黑暗、冰冷?”他想着,“我仍然沒敢動手嗎?”

這一次,不再是只有母親的聲音,眾人彷彿在議論着什麼,他們的聲音時而嘈雜,時而統一,“我們長明國燧人氏族從未有過弱小的後代,你這個膽小、怯懦的孩子,你需要到同樣弱小的人族氏族部落里歷練……等你看到如此怯懦、弱小的後果,只有被大荒世界吞噬,或者被他人欺辱時,你就會拿起你手中的獵刀了……哪有什麼萬物有靈,哪有什麼眾生平等,那不過都是你膽小的切口罷了……”

耳邊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響,越來越混亂。他想捂住耳朵,躲得遠遠的,但無論他多麼努力的狂奔,這些聲音還是久久不得散去。他感到暖和了起來,眼前好像也沒這麼黑了。那嘈雜的聲音漸行漸遠,他定了定神,大口喘着粗氣。疲憊不堪的他,剛想扶住膝蓋休息一下,他突然發現自己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巨大的獵刀,這獵刀上沾滿了鮮血!他大叫一聲,連忙把那獵刀扔出去。可他又感覺身上的溫暖有些黏糊糊、濕乎乎的,他低頭一看,自己的身上竟然也沾滿了鮮血!只有鮮血才能帶給人溫暖,光明嗎?不一定不是這樣的!

“咚,咚,咚……”狂亂的腳步聲在他身後響了起來,他回頭望去。只見一隻長着人臉的巨大的孰湖,面孔猙獰的跑了過來,它身上插着他剛扔出去的獵刀。求生的本能幫他克服了恐懼,他一邊擦拭着身上的鮮血,一邊又拔腿狂奔起來。他想甩掉身上的鮮血,想逃離孰湖的追逐,這種溫暖他寧願不要,他只想要躲回那屬於自己的黑暗的、冰冷的角落……

“啊!”他大叫一聲,驚坐而起。

“怎麼了,你小子又做噩夢了?”老人閉着眼,用着似笑非笑的語氣問道。

他有些茫然,轉頭看了看周圍的環境。他在洞穴里,周圍岩壁緊緊的環抱着他,周圍沒有嘈雜的人群,也沒有可怕的孰湖,他靠在老者黑乎乎的身影里,靜謐的夜晚似乎除了他的那一聲尖叫,什麼異常也沒有。

“還是那個差不多的夢,我已經習慣了,懶得跟你講,我要繼續睡了!”他從老人懷裏跳開。情緒有些激動的他,一時忘了狹小岩壁的存在。“砰!”的一聲,他一腦袋頂到了不足半人高的“天花板”上。他裝作沒事的樣子,一側身,背對老人繼續睡去。待到老人呼吸平穩,他才偷偷的抱着撞了個包的腦袋,睜着大眼,翻身面朝洞口,等待新一天的太陽升起……

女媧造人已過百年,天地萬物都有着他們自己的秩序與規則。唯獨女媧創生的獨特“生機”——人,

他們總是與自然之間缺少着協調。人們自個為群,在天地間尋找着自己屬於自己的“位置”。也就在這時候,中州的西方,發生了一個改變歷史的故事。

這一日,太陽剛剛升起,清晨的大荒世界還未傳來鳥鳴,大地上的萬物也都還在為即將到來的新一天匆匆地做着準備。一老一少的身影出現在洞穴口,迎着晨曦大口呼吸着有些清冷的空氣。

二人眼中的大荒世界與太陽眼中的世界有些許不同,太陽每日為大地鋪上溫暖的鋪蓋,撒上光明的種子,太陽走到哪,哪裏就會充滿生機,多姿多彩。但老者與少年眼前的萬物,卻透着一股枯敗的氣息,薄薄的白霜凝結與草石之上,樹上的綠葉也變得枯黃。再過數余日,待到黃葉凋零,白霜變厚之時,他們眼前的大地就會換上一件銀白色的新衣,那是植物、動物,甚至是人們最不願看到的衣裝。因為,在那銀色降落之時,萬物會陷入沉眠。

“老庖頭,看在大地母親的份兒上,放了這隻橐(tuo)肥吧。平日裏它與我們一起躲在地下,除了睡就是吃不曾搗亂呀,何況還生出了感情。這眼看就要天降“白雨”,天一冷這小傢伙就會離開,它馬上就要自由了,現在殺了它太殘忍了。”少年焦急的說道。

說話的少年骨瘦如柴,腰間的獸皮卷了兩圈,還是顯得鬆鬆垮垮的。他披散着頭髮,這些頭髮將他的表情全部蓋住,只能隱隱看到他閃着光的眼睛。老者倒是看似結實,只是他鬚髮如白霜一般,覆蓋在他有些黝黑的皮膚之上,看似如眼前的世界一般,已然開始腐朽。

老者並未理會少年的話,頭也不回的摸起一塊石頭,猛地砸向手中的橐肥。少年眼一閉,只聽得“咚”的一聲,橐肥發出了“噎唔”的叫聲,腦殼開了花。年輕人的頭髮上都被濺上了血,他有些嫌棄的甩了甩頭。老人拿着手中的橐肥,在少年面前晃了晃,淡淡地說:“不吃它的話,等我餓了就把你吃了!”

少年無奈的搖了搖頭,埋怨老者道:“草木皆可食,就你非要吃肉,飯量還大的嚇人。要不是這樣,咱倆也不會在‘白雨季’前被部落趕出來。”

老人腳步頓了頓,氣呼呼的轉身朝少年走來,大聲回應道:“燧人嚴小子,你別跟我稱‘咱’,我跟你可不一樣,說到這個我就來氣。自從我在樹林裏捕魚,無心捕到你之後,我的運氣就再也沒好過!要我說,就是因為你的出現,讓部落里多了一張,只能吃飯不能幹活的嘴。這才讓他們找借口,將我從部落趕了出來,流落到外鄉等死。”

少年學着老人的那吹鬍子瞪眼的神態與語氣,彷彿都要知道他下面要接著說:“你連條魚都不敢殺,要不是我,你在這大荒世界死多少次都不知道。”

老人看少年模仿自己,也不懼怕,冷哼一聲,轉身就往洞裏走去,一邊走一邊嘟囔着:“你這弱小的毛頭小子,肯定活不過這個白雨季。我現在要回洞享受大餐,你要想吃草就自己滾出去多吃些,白雨一至,你就永遠都吃不到了。到時沒了你這絆腳石,我獨自一人說不定還能活下去。”

燧人嚴看着老人離開的背影,仍在學着老人說話間的神態,自言自語:“誰說沒你這老頭我就活不下來,我有大地母親的護佑,我這命可是比金石都硬!我也要去享受我的大餐了,你個膽小鬼就躲在那陰暗的洞穴里吧!”

如老人所說,燧人嚴確實是老人在一次捕獵中無意撿回來的,但他們從部族離開的原因卻不似老人所說。

燧人嚴撿拾着可食的草木,不覺間走到了漆水邊。此時的河水不似草木一般冰冷,而是帶着些許溫熱。他毫不猶豫的將自己散亂的頭髮沒入水中,清洗着因血污而打結的頭髮。河水開始變得渾濁,他看不見自己的倒影,陷入了渾濁的記憶中:

老人是部落里的捕獵能手,他尤其擅長捕魚。老人在一次捕魚時,收穫滿滿,心情大好,就在他準備離開時,眾人起鬨起來。於是老人誇下海口,準備為部落眾人表演“蒙眼探魚”的本事。老人一把探入河中,只感覺摸中了一條大魚,眾人也驚呼起來。老人高昂着頭,自是感覺風光無限,就在他緩緩睜開眼時,驕傲變為了震驚。他摸到的哪是條魚,分明就是一個溺水的孩子。

老人硬是用盡“畢生所學”搭救少年,什麼解牛之術、放血之法。一番折騰后,少年半條命都快被他弄沒了。最終在旁人的建議下,老人簡單的按壓少年胸口,在嗆得水都吐出來后,少年才恢復意識。

少年被符禺部族救下后,暫時跟隨這個愛好和平的部族,生活在了符禺之山下。這裏背靠符禺之水,植被繁茂,無論是狩獵還是採集,資源都十分豐富,多養活一個乾瘦的少年倒也不是什麼難事,何況少年也願意幫着部落眾人,分擔一些活計。一開始,少年只是部落眾人眼中的“旁族”。在大家知道這個熱心的少年叫做燧人嚴后,人們都十分熱心地想着幫他找到原來的部族。可多方打聽下,並沒有人聽說過附近有叫“燧人”部落。而且,燧人嚴對自己的過去隻字不提,眾人不免開始對他產生了各種猜忌。

好在還有救他上來的老人願意把他帶在身邊,甚至會教他一些捕獵、生存的本領。燧人嚴瘦弱,還不及老者一半強壯,剛開始學習捕獵技能時,多數情況都要老者挺身而出搭救少年。老人每次救下少年,都會在心裏暗暗安慰自己:他還小,等他長大些,吃胖些,他就可以幫我去打獵了。我要耐心等着自己坐在洞裏張張手,就能大口吃肉的那天!每每想到這裏,老人都彷彿像年輕了幾歲,他眼中閃着熠熠的光輝,嘴角似乎還掛着晶瑩的口水,他一邊擦掉口水,一邊滿腔熱血的糾正着少年的錯誤。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少年不但沒能學會捕獵技能,反倒是掌握了生物們的習性,每每在關鍵時刻放走獵物。起初老人並未在意,慢慢的他發現少年是有意為之之後,兩人常常因此爭吵。老人好戰、好肉,每次出門周遭的生物們都要遭殃;少年愛好和平,見不得動物們被捕殺,他總覺得生靈平等,若是哪天因自己的無能,而被怪物吃掉,那也是理所應當。這一老一少的奇怪組合,每日爭吵不休,二者唯一的相同點就是誰也不服輸,他們都想要改變對方,讓對方接受自己的觀點。一來一去,在眾人眼中,這二人已然是形影不離的“爺孫”。

後來,部落眾人們也發現這個瘦弱的少年還不如部落的女人,他不能屠殺獵物,不會捕魚,就連搬運重物都十分費勁。他只會採摘些可食用的草木,在大家沒能捕獲到獵物時,供眾人充饑。更有甚者,他還會偷偷放走部落眾人費力捕捉的獵物。那時,就連部落里的小孩子,也嘲笑他是個“膽小鬼,懦夫,叛徒”。

然而,後來出人意料的是,符禺部落的眾人發現,小孩子們對燧人嚴的印象開始有了改觀。就在大家準備旁敲側擊的詢問老人,以一探究竟之時,老人只是悠悠然的靠在草垛上,用這一種不同於往日的語氣,告訴眾人:“那孩子比我們想像的要勇敢的多,說不定,他就是我們部族的新希望。”

部族眾人不信,暗中盯着燧人嚴。他們發現這少年竟然會在夜深人靜時,帶上部落里的娃娃們,推開洞穴的石門,跑到空曠的夜空下,捕捉一種閃亮亮的蟲子。

眾人十分吃驚,這個膽小、怯懦的,連只野獸都不敢殺的少年,竟然對深邃的黑夜毫不畏懼!他竟然敢在夜晚離開洞穴,還帶着部族的孩子們。看到這一幕的部落眾人,瞬間明白了老人的含義,這燧人嚴可不是符禺部族的什麼希望,而是符禺部族的災星呀!要知道,就算是符禺部落最強大的勇士,面對漆黑且伸手不見五指的未知夜晚,也是充滿恐懼。祖祖輩輩的經驗告訴他們,夜幕下的大荒世界充滿未知,危機四伏,黑夜會吞噬挑戰它的人,讓他們長眠於黑暗之中。童心,發光的小蟲,冒險……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保護好部落的娃娃們,讓他們學會捕獵,學會在大荒世界中生存下去。大人們護着有些戀戀不捨的孩子們,戰戰兢兢的在夜空下匍匐前進,直到回到那陰暗的洞穴中,觸摸到堅硬的岩壁,他們才長舒一口氣。人們全然不顧還在洞外的少年,毫不留情的關上了那沉重的石門。

殊不知,那一夜是燧人嚴讀過的最輕鬆的一個夜晚。他並未在意部落眾人的眼光,他佇立在空曠的夜空下,望着浩瀚的星空,怔怔出神。不知不覺,他靠在樹下睡了最舒服的一覺。

第二天,不待石門打開,部落眾人就將此事上報長老,他們不會再允許燧人嚴亂來,繼續殘害部落的娃娃們。而且,就連知曉此事的老人也沒能逃過一劫,他們二人在“白雨季”前,被符禺部族逐出了符禺山。

河流的水漸漸變得清澈,燧人嚴發梢的血漬被他清洗乾淨,奔流不息的河水帶走了燧人嚴的回憶,將他清秀且帶着些稚氣的臉龐倒映在水中。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隨手撿起地上的樹葉,試圖用樹葉將頭髮上殘留的水滴擦掉,以防頭髮在低溫中板結成塊。

自從離開“家”后,時間過得好快,我好像都快忘了自己是誰了。想到這裏,少年又走回水邊,撥開自己的頭髮,他似乎很久沒有註釋過自己了。水中的倒影看似既熟悉又陌生,他還是他,但黝黑、粗糙的皮膚,消瘦的臉頰,與他想像中的自己十分不同。少年朝水中笑了笑,算是給這個“陌生”的自己打了個招呼,恰好清冷的陽光倒映在水面上,那閃爍的波光反射到燧人嚴的眸子中,他看清了自己那久違的、熟悉的、堅定的眉眼,這與他自己記憶中的一模一樣,那光從未消失,也從未改變。

燧人嚴剛想再好好的熟悉下自己,但河水中反射的光一晃突然變強,一道柔和的嫩綠色的光,打斷了燧人嚴的思緒。不過這光一閃而過,河水很快又恢復原樣。不過,在老人的“訓練”下,燧人嚴早已變得敏銳、矯捷,身手不亞於成年獵手。此時,少年犀利的目光早已洞悉這“光”的真面目,他一個猛子扎入河中,順着水流的方向追去。

燧人嚴剛躍入水中,他本能的察覺到了危險。他一個側身,改變了前進的路線。只聽得“哐”一聲,一塊巨大的岩石砸入水中,水花四濺,翻湧的水流將燧人嚴推出去好遠。燧人嚴暗道:好險,若是被這巨石砸中,就算是在水中,也沒命了。

念頭剛落下,燧人嚴只見水面上空又一巨石黑影落下。這次有了準備,燧人嚴腳踏水底卵石,接着水流之勢疾衝出去。兩攻不中,岸上的巨石攻勢倒是停了下來。燧人嚴正好換氣,藉機浮上水面,一窺對手真容。不看還好,這一看才是嚇少年一跳,他的對手正是一隻巨大的“猿猴”,這猿猴與普通猿猴不同,不僅有兩人高,還長着伸開都能橫跨河岸的一雙長臂。猿猴看見燧人嚴探頭出水,氣的直跳腳,它一把抓起河邊碎石,一腦的向著燧人嚴拋灑過去。燧人嚴深知其害,這猿猴善投,小碎石夾雜着破空之聲,若是被擊中,必是重傷。

燧人嚴一頭扎回水中,一邊避開飛入河中的碎石,一邊朝目標綠光追去。猿猴似乎怕水,一直在岸上徘徊,嘯叫不止。不過燧人嚴發現,猿猴似也是追着這綠光而來,猿猴的攻擊性被激發,似是因為感覺到燧人嚴要與自己爭奪“綠光”。燧人嚴看透猿猴的目的,更堅定了拿到這“綠光”的決心。少年自是不會貪圖什麼,他只是想要幫助那不能下水的猴兒,拿到它想要的東西。

燧人嚴本還一邊分心躲避攻擊,一邊朝目標游去。隨着他離綠光越來越近,岸上的攻擊竟然突然停止,少年心想:這東西一定對那猿猴十分重要,眼下停止攻擊定是怕傷了這東西,我要趕緊拿到,交給那猴兒。

待到燧人嚴靠近,他發現那神奇的“綠光”源自一塊綠色的石頭。這石頭不似一般頑石,它通體透亮,有如天降,期間光華流轉,石頭中佈滿細密的紋路,這些不規則的紋路交錯在一起,讓石頭內的綠光看似在跳躍、在舞蹈。綠石恰好被河水沖刷,卡到了河床的卵石間,燧人嚴想到岸上焦急的猿猴,顧不上其他,直接攤手去取。讓燧人嚴沒成想的是,這綠石並無特別,光滑、冰涼,拿起來還有些沉重,與普通石頭無異。

“唰”的一聲,燧人嚴從水中探出頭來,他舉起手中的碧綠色的“石頭”。猿猴緊緊的盯着燧人嚴,看似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猿猴放下手中的石頭,試探性的張開手掌。猿猴在示弱,在示好,他需要這塊石頭。老人交給燧人嚴的“狩獵”知識,被他融會貫通,硬生生的轉化為一套“獸語”。燧人嚴讀懂了猿猴的“語言”,他朝着猿猴笑了笑,他剛想上岸,將石頭交還猿猴。

這時,燧人嚴眼睛一花,只見一道綠芒閃過。當少年再看向猿猴時,它已經倒在了血泊中,眼中帶着淚水,帶着不甘,猿猴的手掌輕輕攤開,它還在等待着“信任”的交換,沒成想換來的是被貫穿的胸口。生命的最後好像什麼都不重要了,空留的之後最後一念的執著,猿猴用最後的力氣撐起手掌,它還在期待着綠石回到自己手上,等待着少年的回應。

眼前發生的一切讓燧人嚴愣住了神,他發現貫穿猿猴的是一隻竹制長箭。是誰幹的?這種竹箭只有人能做出來,是人嗎?他躲在那裏?少年一邊想着一邊警惕看向周圍。周圍除了水流聲,一切還是靜悄悄的。燧人嚴綠石爬上岸,看着早已斷氣的猿猴,心中燃起怒意,對着河邊的樹叢呼喊道:“你有本事借我吸引猿猴注意,獵殺獵手,到現在卻沒膽量現身,算什麼勇士,算什麼獵人?!你們部族的臉面都被你丟盡了。你若沒膽出來,這猿猴我就帶走了!”

沒成想,四周還是靜悄悄的,毫無回應。少年心中也泛起了嘀咕:難道對方目的不在獵殺、捕食這猿猴?想到這裏少年甩了甩腦袋,自言自語道:“每天跟着那老頭,自己都傻掉了,也就他除了吃就是吃。還有一部分人,他們喜歡獵殺野獸,當他們戰力在那些強大的野獸的屍體上時,似乎就能證明他們自己的強大。”燧人嚴看着倒在地上的猿猴,輕輕嘆了口氣,獵人存不存在似乎變得不再重要,少年覺得是自己害了猿猴,總要做點什麼。他不能讓那肆意妄為的獵人踐踏猿猴的屍體。

少年默默的將綠石放在猿猴攤開的手掌上,他幫着猿猴將拳頭重新握緊,讓它緊緊的抓住最後的執念。“萬物自由其靈性,萬物都是大地母親的孩子。在母親面前,沒有哪個孩子高人一等。我們都從大地母親的懷抱中誕生,並終將回歸她的懷抱!”少年對着安靜的躺在地上的猿猴緩緩念着,猿猴的血早已流干,染紅了漆水一角。

一番折騰后,天色漸漸昏暗了下來。橙紅色的夕陽,掙扎着想要為大荒世界帶上最後一點光,但“白雨季”的寒風捲起一片片枯黃的落葉,將太陽的“好意”拒之門外。夕陽下,少年用手刨開最後一抔土,他擦了擦汗,滿意的看着自己親手挖出的大坑。

“我們都從大地母親的懷抱中誕生,並終將回歸她的懷抱!”燧人嚴對着猿猴重複着這句話。在他的平靜的、記敘一般的語氣中,猿猴不再是低人一等生靈,當然也不是高一人等的神靈,他們彷彿只是穿着不同外衣的“兩兄弟”,靜靜的與對方道別。

燧人嚴慢慢地將猿猴拖入到土坑中,他將猿猴的兩隻長臂跌在胸前,讓它抱住綠石,似乎這樣才能守護住它的執念,他“來世”的希望。燧人嚴輕輕的蓋上泥土,他似乎能看到,一隻開心的小猿猴,跑到大地母親身前,略帶驕傲的向母親展示着它寶貴的石頭。

完成了這一切,燧人嚴才轉身向他們藏身的洞穴走去。一天下來,他幾乎什麼也沒吃,臨近黑夜的晚風將少年單薄的身子骨吹透。白雨季前,香甜的果實十分罕見,他只能一邊走,一邊撿拾一些乾枯的草木,以求今晚不會餓的難以入睡。

燧人嚴還未靠近洞穴,就看到老人吃剩的骨架。入夜的冷風讓血腥味淡了很多,老人悠閑的靠在洞口,一邊剔着牙,一邊拍着肚子,對着寒風中的少年冷嘲熱諷:“我要是每天跟你似的,喝西北風就能飽,我也不用費勁吧啦的打獵了。”

燧人嚴對老人翻了個白眼,猿猴的死與消失的獵人總讓他感覺內心不安。他不屑與老人爭辯,突然,少年似乎想到了什麼,開口問道:“老庖頭,你聽說過一種會發綠光的石頭嗎?”

聽聞燧人嚴問話,老人一收懶散的神情,起身嚴肅問道:“你見到過這種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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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世錄:歷史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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