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妥協
鍾明義：“我修過路，搬過轉頭，建過房子，放過羊，養過牛，擦過皮鞋，賣過衣服……該乾的幹了個遍，到頭來什麼也沒有干清楚，我又能去哪裏找到自己的志向呢？我總不能賣着衣服，還想着賺大錢吧！”
麻叔：“哼！你這人啊，就是膽子太小，怕你爸，還死要面子，要我說啊，你就應該大膽的干，大膽的做，漫漫人生，誰又能知道，這後面的路能走成什麼樣呢？”
鍾明義：“我不明白。”
麻叔：“自己好好想想吧，想通了，就不愁眉苦臉了，心放寬點，我本跟你無親無故，只不過有些時候，總能在你身上看到我自己的身影，所以，就想着拉你一把。”
鍾明義：“謝謝麻叔，等我回去，一定會好好想清楚您的話。”
麻叔：“嗯，平日裏多和你的兩個女兒溝通溝通，說說話。”
鍾明義點點頭，說：“好。”
回到馬修業的家裏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馬修業一回家，家裏面的老少都忙活了起來，擇菜的擇菜，做飯的做飯，煮水的煮水，好不熱鬧。
馬修業：“你們先都去睡會兒吧，我也休息休息，等睡醒了，我們晚上好好吃一頓，怎麼樣？”
鍾明義：“好嘞！”
晚上，大家圍坐在一起吃起飯來，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個不停。
鍾孜看着看着，就想起了爺爺，想起了自己的家。相較於自己家裏面較為嚴肅的氣氛，馬叔家裏面就好像每時每刻都在過年一樣。
這眼看着快開學了，鍾棋的球鞋還遲遲買不上。
章彩兒臨走的時候，給了燕琴買鞋的錢，讓燕琴等到快開學的時候給鍾棋到明縣買雙鞋，可這鞋子的事情好像被擱置了一樣。
鍾棋掰着手指頭算來算去，這離開學也就剩三天了，這可怎麼辦呢？
自從章彩兒她們走後，燕琴對她和爺爺是一天不如一天。
章彩兒和鍾明義剛走沒兩天，燕琴就開始不和鍾鴻一起吃飯。
每次都是她做好飯，再讓鍾棋端到鍾鴻的房間，讓鍾棋和鍾鴻一塊兒去吃飯。
剛開始還沒有什麼，到後面，鍾棋就注意到飯量的減少和飯菜的不一樣。
燕琴把鍾鴻的一日三餐改為了兩餐，早上十點鐘一頓飯，下午五點鐘一頓飯，其餘時間是不給飯的。
每次的飯都是兩個饅頭和一碗湯或一小蝶蕨菜，多一點都是沒有的。
章彩兒在家裏面的時候，起碼每隔一個星期左右，就能嘗到一丁點肉沫。平日裏，章彩兒做了好吃的，除了給鍾鴻吃，還要給燕琴她們給一點，可現在，鍾棋每天都帶着餓到咕咕作響的肚子在家裏面幹活。
本以為家裏面可能最近不太有錢，大家都省着吃飯。結果，有次鍾棋去廚房裏面放碗，跑去燕琴房子裏問她要不要先洗碗的時候，她從窗外看見，燕琴和她的三個孩子正吃着不知道從哪裏買的雞肉。
鍾棋心想：應該是二嬸去了縣城，從娘家裏帶來的吧！
但好幾次，鍾棋都看到燕琴變着花樣的給她們自己做好吃的，她每次站在窗外偷瞄后，自己便跑去廚房裏面偷偷地抹着眼淚。
有天，在洗碗的時候，她不禁自言自語道：“爺爺每月從工資里給你的錢也夠多了吧！憑什麼你就讓我和爺爺每天都吃那些，憑什麼你們每天都可以吃好吃的……”
“說什麼呢，鍾棋？”
鍾棋猛地一抬頭，便看見鍾明誠站在廚房外面。
鍾棋：“二叔，您回來了？”
鍾明誠：“嗯，單位放了幾天假，我回趟家。”
鍾棋：“嗯，二叔，我給您去泡杯茶，您走了那麼長的路，一定是渴了。”
鍾明誠：“好，還是鍾棋懂事。哎？怎麼不見大哥大嫂？”
鍾棋：“哦，我爸和我媽帶着我姐去看病了。”
鍾明誠：“看病？”
鍾棋：“嗯。”
鍾明誠：“找到大夫了嗎？去哪兒看病了？”
鍾棋：“嗯，是馬叔帶着去的，馬叔說他們家那邊有個大夫，專治什麼疑難雜症，然後馬叔帶着我爸我媽，還有哥哥和姐姐去看病了。”
鍾明誠：“馬叔？”
鍾棋：“嗯。”
鍾明誠：“哦，她們沒有帶着你嗎？”
鍾棋：“沒有，我還要上學，留下來也可以陪陪爺爺。”
鍾明誠：“爺爺最近怎麼樣？”
鍾棋：“爺爺最近有點不太愛說話，也不知道為什麼。”
鍾明誠：“老人嘛，你多陪他嘮嘮。”
鍾棋：“好。”
鍾明誠：“我從縣城裏買了條魚，買了包子還有烤雞，放在廚房裏面了，今晚好好吃一頓。”
鍾棋開心地蹦了起來，大喊：“啊啊啊！終於可以吃肉了…”
晚上，燕琴把這些定西擺到鍾鴻吃飯的桌子上，又炒了菜，熬了湯。
鍾鴻：“最近單位沒事情嗎？”
鍾明誠：“爸，我們輪流調休呢！”
鍾鴻：“哦，怎麼不聽勸呢，每次回來都花冤枉錢買這些！”
鍾明誠：“我能回來幾次啊，這些在縣城裏的東西，你們平日裏在家又吃不到，我就買回來給你們嘗一嘗。”
鍾金聽到鍾明誠的話，便開口說道：“怎麼吃不到啊，天天吃，我們都不想吃了！”
燕琴忙上去打了鍾金一巴掌，說：“小孩子胡說八道什麼！這些山珍海味可是每次得等到你爸回來才能吃上呢！”
鍾鴻：“快吃吧，別弄涼了！”
鍾棋猛猛地喝了一大口湯，心裏面燙燙的，一大滴滾燙的眼淚也滴進了碗裏。
鍾鴻沒吃多少，倒是給鍾棋夾了好幾次肉，燕琴瞧見了，悻悻地說道：“瞧瞧爸這心偏的，竟給鍾棋夾菜了，就好像只有鍾棋一個孫女似的。”
鍾明誠：“少說點！”
飯快吃完了，鍾棋心裏面憋着的事情也憋不住了，她必須得趁着鍾明誠在的時候就說出來，要不然這事情就沒法子了。
鍾棋：“二叔，快開學了，我想買雙球鞋。”
鍾明誠：“球鞋？怎麼？沒鞋穿啦？”
鍾棋：“也…也不是，就是…我媽走的時候……”
鍾棋還沒說完，就被燕琴打了岔，燕琴說：“你這孩子，昨天不是跟你說了嘛！等我去了縣城裏就給你捎帶買上，你瞧你這小孩子的記性！”
鍾棋：“我……”
鍾明誠：“讓你二嬸去買吧，她給你買。”
鍾棋剛要說話，就被鍾鴻搗了一下，示意讓她別出聲。
晚飯過後，各自都回了屋，小屋裏又剩下了爺孫倆人。
鍾棋給鍾鴻拍着背，問道：“爺爺，我想問你個事情。”
鍾鴻：“什麼事情？”
鍾棋：“你剛剛為什麼不讓我說？”
鍾鴻：“說了，你二叔就能責罵你二嬸為什麼不去給你買鞋嗎？”
鍾棋：“可，可我媽走的時候都給了她錢啊！”
鍾鴻：“孩子啊，咱倆現在就好像是寄人籬下一般，這幹什麼事如果衝動了，受的苦比現在還要多一百倍，這些小事情就挨一下。”
鍾棋：“可是…等二叔走了，我的鞋又沒有着落了！”
鍾鴻：“怕啥？等明天，爺爺帶你去縣城買。”
鍾棋：“真的嗎？爺爺，你帶我去？”
鍾鴻：“嗯，爺爺帶你去，爺爺可是有工資的人。”
鍾棋：“謝謝爺爺。”
鍾鴻：“跟爺爺客氣啥！”
鍾棋：“爺爺，你……我……為什麼二嬸不給我們倆飯吃啊？”
鍾鴻：“不是都給了嗎？”
鍾棋：“她明明不給我們飯，天天都是饅頭鹹菜，她今天還騙二叔，說她天天來我們屋裏吃飯。”
鍾鴻：“哎！爺爺給你說啊，爺爺以前的時候啊，可威風了，說一沒人敢說二，可後來啊，自從你二叔工作娶了二嬸后，我這脾氣也沒了一半，這在家裏面也沒個話語權，工資也就那麼一點兒，這明誠白日裏又不在家，我就算使個狠勁也沒法使啊，她怕我，可是，她折磨的是你啊，我今日在明誠那裏揭了她的老底，明日啊，她就折磨你，明誠回去了，我們倆可咋辦呢！你爸你媽這一去，也不知道多久才回來，爺爺不罩着你，誰能顧着你啊！”
鍾棋的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說：“爺爺，我明白了，我以後不會再那樣了。”
鍾鴻：“不怪你，孩子，等你爸你媽回來了，爺爺給你出口氣啊！”
鍾棋點點頭，不再說話。
站在鍾鴻房間窗外的鐘明誠攥了攥拳頭，又走到自己房門口，站了一會兒，深呼了一口氣，走了進去。
燕琴：“快來睡，別站着了。”
鍾明誠點點頭，說：“你收拾完了？”
燕琴：“收拾完了，這一大家子吃飯，碗就是多，我天天洗這碗啊，洗的累死了，這大哥大嫂倒是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這一老一少，什麼忙也幫不上，倒是吃的用的比誰都要好。”
鍾明誠：“夠了，別說了！”
燕琴：“你咋咋呼呼的，咋的了！”
鍾明誠：“沒事，關燈睡覺吧！”
燕琴：“好端端的，像是吃了草一樣。”
鍾明誠：“少說幾句吧！”
燕琴：“我還偏說，你這一天到晚在城裏可是過着舒坦日子呢，哪想過我們娘幾個？我每天到晚起早貪黑，做牛做馬，服侍你家老爺子，照顧三個娃，還要給一大家子做飯，我心裏的苦可沒處說去呢，我的氣還沒地方去撒呢，你還一回來，倒先撒上氣了！”
鍾明誠：“我知道，我都知道，知道你也累。”
燕琴：“知道我累？”
鍾明誠：“哎呀，好了，好了，我都明白。”
燕琴：“既然你都知道，那等大哥大嫂回來后，就跟他們提分家吧。”
鍾明誠：“分家？”
燕琴：“對啊，這眼看着孩子們都大了，不分家，等什麼呢？你現在工作也基本穩定了，接我們去城裏唄！”
鍾明誠：“我才剛開始上班不久，我怎麼穩定了？”
燕琴：“別騙我了，你要是不提分家，我就帶着孩子們回娘家！”
鍾明誠：“好好好，我提，我提行了吧！”
燕琴：“這還差不多，快上來睡覺。”
鍾明誠：“先別給老爺子說這些啊，等我回來了再說。”
燕琴：“知道啦，只要你肯說，什麼時候都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