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高開低走

伍旭出生於西部黔江省平安市大安縣龍門鎮高山村的一個小村莊，名叫西坡寨。西坡寨不通公路，趕集、外出等需要走一個小時的山路到高山村委會乘坐汽車，這裏共有五十餘戶人家，均以務農為生。

伍旭的父親伍亮是西坡寨唯一的初中畢業生，在寨子裏擁有較高的話語權，大事小事都需要他父親幫忙開展。伍亮很重視教育，他明白只有把孩子教育好了才能走出大山，才能走上致富道路。所以，伍旭從小受到父親不一樣的關照，其他孩子在玩耍的時候他在讀書，別人在休息的時候他也在看書，等到他們十五六歲的時候，別人家的孩子要不外出打工，要不在家幫助父女做農活，反正都活成了人樣，對家庭有所貢獻，能創造一定的財富。伍旭和他們不一樣，都十六歲了還在讀書，但是伍旭還真沒有讓父母失望，十六歲那年的中考，他考了全鎮第一，是全鎮唯一一個考入平安市一中的學生。一時間，伍旭的名聲在全鎮傳播開來，龍門鎮大街小巷都在傳西坡寨那個個個出來像猴子的山咔咔，有個叫伍旭的，考了全鎮第一名，考上平安市一中了……。

伍旭的父女很高興，半生的辛苦沒有白費，兒子終於有出息了。當然最高興的是伍旭的爺爺伍平，因為伍平生餘三十年代，爺爺的父親是清朝的舉人，清朝滅亡以後在外地教書為生，因為故事講得好，所以學生很多，在四五十年代也算有錢有地位的人家。爺爺從小從小跟隨父親在外面教書，也學到不少的知識，十多歲便當上私塾先生。新中國成立以後，爺爺十七歲的時候便當上民兵連長，後來當大隊會計、公社會計、文員等，因為組織的賞識多次到先進地區老區學習，本來可以直接擔任縣級幹部的，因為他父親給曾經犯過錯，所以沒有直接轉為幹部。後來直接回家務農，直到現在雙目失明。

爺爺伍平多希望自己的兒孫能多讀書，有本事，繼承自己未盡事宜，將來為國家效力，伍旭考了全鎮第一名，他自然是最高興的。

為了讓伍旭順利上一中讀書，給弟弟妹妹帶好頭，他的父母不得不外出打工賺錢。就這樣，伍旭和弟弟妹妹四人成了留守孩童。

進入高中以後，伍旭一開始的成績在班裏名列前茅，除了英語太差，其他都是班裏甚至校里數一數二的存在。讀高一的時候，有同學問伍旭的夢想，伍旭毫不猶豫的說自己的目標是考上上海交通大學。

高一下學期，伍旭的爺爺伍平突然去世，給伍旭帶來重大的打擊，他悲傷一段時間之後開始貪玩，開始逃避現實，尤其是逃避自己的農村出生，逃避自己家庭條件不好，甚至不好意思說除自己家鄉，因為他的家鄉是在太落後了。就這樣，他的成績一落千丈，尤其是英語，有時只考個個位數。到了高二的時候，同學再問他的理想時，他想了想說：我想考廣西民族學院。

高三的時候，伍旭的心思完全沒有放在學習上，成天打遊戲、上網、看球賽，尤其是看球賽，只要有姚明、科比、加內特的比賽，他都毫無疑問的曠課。不看球賽的時候也成天無所事事，逃避現實，與他經常一起玩的，都是幾個理科班中成績最差的。每次月考，他們都相互比較一下，相互問道這次月考你是一開頭還是二開頭，意思是說你考了一百多分還是兩百多分。自然，他們當中有一開頭的也有二開頭的。伍旭比他們好得多，能考四百多分，他雖然英語差，偏科嚴重，但底子還是在的。這一年，同學們問他的夢想是什麼，他笑了笑說，我要考本省的商業專科學校。

時間來到了高考過後，他的同學有上北大清華的，有上985、211的。那些年八項規定還沒有那麼嚴，辦升學酒是常態。所以，畢業之際，他天天去吃同學們的狀元酒，自己沒有考上本省的商業專科學校，而是調劑到潛江省江南市師專物理專業讀書。

雖然高開低走，也沒有影響伍旭的心情，他總是對同學們說，都是麥迪打籃球最厲害，才三十五秒就得了十三分。我看也不怎麼樣，我高考考英語的時候，不到二十秒就全部做完了，我得了十四分，比麥迪厲害多了，因為伍旭高考英語考了十四分，所以當他說起這是的時候，總能一次次逗大家歡笑。

伍旭進入江南師專以後，一天睡到自然醒，反正從來沒有好好上過一堂課。大二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耽誤了大半年。到畢業的時候，還有十三科沒有考過，需要進行畢業大補考，他補考的科目排全系第二。這半年他很努力，別人在找工作、在準備升本、在準備公務員考試的時候，他在看書補考；別人在打籃球、睡懶覺的時候，他在看書補考，然而，因為英語太差，他還是沒有考過，最後只能結業了。

時間回到2011年5月30日，伍旭和好朋友陳陽在爬山，有說有笑。

陳陽：馬上就要畢業了，你有什麼打算？

伍旭：你呢？陳陽，要到你男朋友那裏去嗎？

陳陽：都談了這麼多年，想放也放不下了。我想還是去找他吧，畢業以後，我準備考他們那裏的公務員或者事業單位。但是我放心不下我爸爸媽媽，離他們太遠了，我不想遠嫁。

伍旭：遠嫁就遠嫁吧，現在交通方面，來回不像以前了，喜歡他就去找他吧，我支持你。

陳陽：你是怎麼打算的啊？

伍旭：我想拿到畢業證以後先找個工作吧，我喜歡江南市的一個女生，她已經在江南市人民醫院找到工作了，為了追到她，我不可能當無業游民吧，總得有些出息吧。我先考個老師吧，我還是很想當老師的。

陳陽：是你在江南醫院住院認識的那個實習護士吧，人很好的，加油……我看好你。

伍旭：我最擔心的是我的畢業證，因為無論怎麼努力，英語始終不會，萬一考不過我就拿不到畢業證，這些年就白讀了。

話未說完，伍旭接到同學羅平打來的電話。

羅平：旭哥，成績出來了，大事不妙，你的英語全部考過了，但是普通物理還差兩分，你成功結業了。我也皆結業了，以後有好事帶上我。

羅平說完之後，伍旭不在淡定了，立馬癱坐在石梯子上。陳陽也隨之彎下身子扶起伍旭。沒想到伍旭竟然哭了，哭得很傷心、很難過。

伍旭面無表情，爪起頭，突然想到自己初中時候中考的榮光，高中時的無所事事，吃同學狀元酒時候的無比尷尬。想到了自己爺爺殷切希望，想到父親母親為了自己外出打工，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耕耘。想到自己外出乘車需要走一個小時彎路，小時候附近大寨子的同學說他們西坡寨出來的個個像猴子。想到了很多很多的場景。

伍照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終於大哭起來。男兒有淚不輕彈，這是自己懂事以來的第一次哭泣，而且是在自己女同學陳陽面前大聲哭泣。

陳陽：事已至此，別哭了，會好的，我相信你。

伍旭打通父親的電話：爸爸，對不起，我不爭氣，我沒有考好，我沒有拿到畢業證，我沒救了，於是在電話里大哭起來。

伍亮：孩子，別說了，回家吧，還有我們呢。母親搶過電話說道：回家吧，沒有畢業證也不怕，反正寨子裏也沒人有過，你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聽到父親母親的話以後，伍旭的心情更加難過，倒在陳陽的懷裏不停的哭泣，陳陽也不由自主地哭了起來。

幾家歡喜幾家愁，沒有拿到畢業證的伍旭自然很傷心，但在同學和難兄難弟的開導下逐漸平復心情，在大醉幾場之後踏上回家的征程。

這天，他們在宿舍里喝酒，酒醉吐真言，羅平說道：還是去找一下譚老師吧，給他好好聊聊，明年我們到校補考的時候方便一些，要是明年再考不過，那我們這三年就真的白讀了。

劉濤：不說這個了，老子就是不信沒有這個畢業證，我會混得不別人差，你們愛考不考，反正返校補考我是不來了。

伍旭：我也一樣，不相信這個畢業證書能栓住我的前程，就是晚飯，我也不會求他。

劉濤：我看老譚的QQ車就停在下面，誰敢下去，把他的QQ別扎了。

我去…我去…我也去，劉濤、伍旭、羅平、王朝勇等十二個沒有拿到畢業證的紛紛響應。這天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也不知道大家是怎麼弄的，酒醉之後竟然十幾個人原封不動地把系主任譚老師的QQ別從停車場抬到田坎下邊停好。第二天，系主任譚老師請來吊車才把QQ車吊到停車場上邊停好。

伍旭經歷過當中考狀元的榮光，在高中里雖然成績一直下滑，主要的原因還是偏科太重，英語太差。即使高考考的不好，但他的語文、數學、物理還是相當不錯的。雖然讀的是理科，但他的文科知識一直沒有落下，在大二那年，因為生病有一個學期沒有上課，臨近考試的時候，他的同學劉明和楊雄在準備教育學的備考。他們一人提問一人回答，結果兩人都沒有考過，反而在沒有上過課，在一旁不耐煩的伍旭無意間聽到兩人備考的這些對話竟然記住了，而且考了高分。

伍旭就是這樣：悟性和惰性並存，有多少優點就有多少缺點，在學業上雖然高開低走，反差太大。但他還是堅持下來了，至少是西坡寨第一個大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