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或許那隻狐狸，有一天也會化作一隻小貓。
之後的時間過得很快，林拯大二我就是初二，林拯大二之後就很少回家，也很少與我見面，每次見到我都會和平常一樣偶爾捉弄。
他每次回來都會給我帶一大堆吃食，還告訴我如果睡不着可以去他的房間。
雖然對很多事情隻字不提，但好像我和他，都心有靈犀。
寒假之後，林拯很少在家，說已經開始實習。
除夕夜吃年夜飯時，林拯回來了。
他像是變了個人，身穿白色高領毛衣，手上還拿着淺棕色大衣，看起來雖然更成熟，卻很像冬日裏的一隻溫暖的小綿羊。
“哥哥。”我獃獃地望着他，就像第一次見面時一樣。
“嗯，棠棠長高了。”熟悉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好像......是吧。”我笑了笑，才發覺自己確實長高了些。
“你這小子，現在知道回家了。”媽媽訓斥。
“哎呀，阿拯來坐坐。”爸爸說，“阿拯啊，你不知道，你不在家這段時間，書書天天在念叨你，說哥哥怎麼還不回家啊，一個人好沒意思。”
林拯始終帶着笑容：“是嗎？棠棠。”
“......”我嘟着嘴，低頭吃飯。
“誒，阿拯，今年一定要跟我去舅舅家啊。”媽媽開口道。
“舅舅家？”我問。
“嗯，以前哥哥都不願意跟我去，都是你爸爸陪我。”媽媽給我夾了些菜。
“哥哥，為什麼不願意去啊？”
餐桌上的三人都沉默，像有什麼難言之隱。
“嗯......沒事的媽媽，哥哥不願意去，我去嘛，我最愛走親戚了。”我故意傻笑。
...
....
.....
......
我承認，我後悔。
到了舅舅家，只有幾位大媽故作客氣出來迎接，屋裏一個桌打麻將，一個桌打牌，還順帶幾位大叔震耳欲聾的喧鬧和熏得我煩躁的煙味。
“我終於知道林拯為什麼不願意來了。”我嘀咕。
這是個有些偏僻的小縣城，家家戶戶都沒有家裏那樣講究，屋外還有一群女人烤火暖手。
我想出去透氣，恰好碰見媽媽和一群女人在火堆旁嗑瓜子聊天。
一眼望去，我的心像山頂崩塌，其中幾位，便是上輩子經常對我惡言譏諷的大嬸，還有......小伯母。
我面無表情，想走開，不料已經被她們看見。
“誒？那是誰？”一個尖嗓女人大喊。
這聲音，我一聽就知道，是娟娟的媽媽。
“哦，我女兒。”媽媽說，“書書，快過來。”
......
我慢吞吞走過去，坐在媽媽旁邊。
“阿姨們好。”我露出一個難看的微笑。
“這就是你那個新老公的女兒啊？長得倒挺好的。”熟悉的讓人厭煩的聲音。
“你誰啊？”我不帶一點禮貌。
我只知道她是我上輩子的小伯母。
“書書，不能沒禮貌，快叫舅媽。”媽媽說。
“原來是舅媽啊......舅媽好。”
舅媽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瞧見我穿着一件紅色的毛衣：“你這衣服哪買的啊？花了多少錢？”
......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沒多少錢。”
“哎我說大姑子，你新老公沒給你買啥衣服吶？”舅媽皺眉。
媽媽的表情溫和禮貌，似乎早已習慣。
“什麼新老公，我爸跟我媽都結婚好幾年了。”正好剛剛聞見煙味讓我煩躁得慌，“誒？舅媽，你這金戒指真好看，舅舅一定對你很不錯吧。”
“他能給我買什麼好戒指，也就花了幾萬塊吧。”舅媽止不住笑容。
“哇......舅舅對你也太好了吧，可以摘下來讓我見見世面嗎？”
“書書！”媽媽示意我。
“媽媽，人家只是沒見過有人會帶這麼好看的大金戒指，可是和爸爸送你的大鑽戒不相上下呀！！”我故作乖巧。
聽到這，舅媽為了證明自己的戒指比媽媽的更華貴，急着要摘下來讓大家瞧瞧，無奈她怎麼努力都取不下，把手指勒的出了紅印。
“哎呀，摘不下來的話就算了吧，看來舅媽以後要少吃些，還是說舅舅壓根不知道你手的尺寸......瞎買的啊？誒？莫非，根本就不是舅舅買的呢？”
“......”舅媽的臉色難以形容。
“哦對了舅媽，要不你和舅舅商量商量，下次換銀色，金色......顯黑。”
媽媽好像有些忍不住笑，場面尷尬了幾秒。
我知道，只要我一走，這群女人一定會讓我身敗名裂。
吃飯時，爸爸和舅舅那幫男人在一桌喝酒，我坐在媽媽旁邊。
“大姑子，你兒子怎麼又沒來啊。”舅媽問。
“他就這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媽媽尷尬地笑。
“誒？我有個表妹，年紀應該和阿拯差不多，要不然，介紹他兩認識認識。”
“阿拯還小，這方面的事......”
“哎喲都十九歲了，明年就要二十了，早結婚成家不是壞事啦。”
“我哥有女朋友。”我說。
媽媽吃驚地看着我：“什麼時候的事？”
“嗯......就是他大學認識的，而且......非常恩愛，那個姐姐啊，既溫柔又漂亮，學習成績也好，總之就是......仙女下凡！”
“你怎麼都沒跟媽媽說啊。”媽媽開心地笑。
“現在的小女孩，還在上學懂個什麼事，而且長得漂亮的女人啊，水性楊花的都不安分。”舅媽說出這句話后，媽媽收回笑臉，心情好像不佳。
“什麼叫長得漂亮的女人就水性楊花，舅媽，你這不會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吧？”我說。
“好了好了，以前的事都過去了還提做什麼？”娟娟媽媽說，“我看你這女兒也挺好的，那阿偉不是還沒結婚嗎？”
？？看來有些人再怎麼輪迴轉世，骨子裏的骯髒永遠也洗不掉。
“書書才13歲，這麼小談什麼結婚論嫁？”媽媽有些生氣了。
“先聊着唄，等十八二十歲就把婚禮辦了，我看能成，早點把親事定下來，反正她跟你這家裏又沒血緣關係，又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舅媽說。
“你們別太過分了。”媽媽放下筷子。
“我們不就吃個飯聊個天嘛，開玩笑都開不得了，你看看你這人，活該你前夫打你......”舅媽說。
我心一震，媽媽離婚的原因，居然是因為家暴。
媽媽低着頭，我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媽媽，喝點椰奶，別理這兩個長舌婦。”我倒了一杯椰奶放到媽媽面前。
“說誰長舌婦呢？大姑子，你新老公就是這樣教導自己女兒的嗎？”舅媽說。
“我爸教我，尊老敬賢，儀尚適宜，但禮貌是互相的，唉，這樣的道理也不知道你們這樣的婦人能不能聽明白。我看你們應該不是第一次這樣羞辱我媽媽了，貧嘴賤舌，刻薄尖酸，還有臉讓我把我的教養施捨給你們，也難怪阿拯哥哥不願意來拜訪。舅媽，我沒記錯的話，你有兩個女兒吧？”我冷笑一聲，“我勸你呀，先把你那個快三十歲的大齡剩女嫁出去再操心別人的事吧。”
“......”舅媽表情難看的像只大猩猩。
媽媽心情緩和許多，喝了口椰奶。
“啊？我忘了，您女人之前是相過親的，不過都沒成功對嗎？唉，真是讓人難過啊，不如，舅媽呀，你別著急，我把我一個同學的遠房親戚介紹給她，那個大叔，雖然年紀大是大了點，不過舅媽們都不介意要把我嫁給一個比我大十幾歲的男人，也應該不會介意那個和舅媽年齡相仿的大叔吧......畢竟都快三十了，有人要就別挑三揀四了。”
“你......大姑子，你不管管你女兒啊，太不懂事了！”舅媽說。
“舅媽，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小小年紀就幫姐姐們牽紅線，我多懂事啊！”
“你......”舅媽臉氣得通紅，再也吃不下飯。
“舅媽你看你，咋還生氣了，我不就是吃個飯聊個天開個玩笑而已嘛，消消氣消消氣。”我假惺惺地給她夾了幾個菜，“生氣老的快，本來就不年輕了，一會舅舅不要你了可怎麼辦。”
舅媽起身走了出去，桌子上坐着的長舌婦低頭吃飯，不再說話。
哼，氣死你氣死你。
吃完飯後，媽媽帶我上了小山散步。
四周有幾棵大樹，時不時刮來一陣冷風，我把臉縮在圍巾里，鼻子凍得微紅。
見媽媽心情不佳，我先開口：“媽媽，你不要把那幫長舌婦人的話放在心上。”
“怎麼會。”媽媽溫柔的笑。
“媽媽......”我猶豫着要不要說，“你......以前過得不好嗎？”
媽媽把我帶到一條長椅上坐下。
“以前過得再不好，也熬過來了，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至少，我現在啊，有了你爸爸，還有了你這個乖女兒，阿拯也長大了，也算是老天對我的補償吧。”
即便不是很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現在唯一能做的是握住媽媽的手。
“媽媽你別怕，有我在，我看誰以後還敢欺負你。”
媽媽笑出聲：“書書，你長大了不少。”
“嘿嘿嘿......那，這些事爸爸知道嗎？”
“知道啊。但我更希望許多事他不知道。”
因為爸爸喝了酒不能開車，林拯就趕來了。
“書書，你坐前面吧，爸爸現在一身酒味。”爸爸說。
我坐到林拯旁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圍巾，摘掉了手套。
“你小子，有女朋友了都不跟家裏人說啊哈？”媽媽開口。
......
“？？什麼女朋友。”林拯疑惑。
“還裝啊，書書都跟我說了。”
我心虛的快把整個頭都縮進圍巾里。
林拯轉過頭揚起嘴角看了我一會，隨後發車。
“阿拯有女朋友了？什麼時候的事？”爸爸也興奮了起來。
“啊......不是的，我當時就是為了應付舅媽她們，瞎說的。”我吞吞吐吐。
“啊？”媽媽說。
“那不然，要真給我找個和舅媽那樣的嫂子，那以後還有沒有好日子過了......”
爸爸媽媽相繼笑了起來，林拯見狀也沒忍住。
“那你希望哥哥給你找個什麼樣的嫂子啊？”爸爸問。
“......那得我哥喜歡才行啊，我希望有什麼用。”
“是不是就跟書書今天說的一樣，既溫柔又漂亮的，仙女下凡呀？”媽媽說。
“......”
“我沒有女朋友。”林拯說，“不過，我確實有個鐘意的女孩子。”
“真的假的呀？你這小子開竅了啊。”媽媽說。
“怪不得一直不回家，是哪個女生啊，能讓我們阿拯花那麼長時間追......”
爸爸媽媽高興的討論聲不斷。
我垂着頭眯着眼睛假裝睡着，圍巾遮住了我整個嘴巴。
為什麼會這麼難過呢？
再怎麼樣他也是我哥哥，他有喜歡的人我不是應該為他高興嗎？
於書棠，你有點出息，這點小事你就要哭啦，忍住忍住。
我閉上眼睛，心臟止不住疼，強忍着淚水，逼着自己想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