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來自地底的聲音(8)
池月相猛地睜眼,大汗淋漓,把身前的阮婉秀嚇了一跳。
“池……池先生,你怎麼了?”阮婉秀一隻手懸在空中,驚疑不定地問道。
池月相沒答話,只是試探着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座破舊的檔案館裏,1995年的書架旁。確認周圍是他熟悉的環境后,終於長出一口氣,慢慢走出書架之間窄小的空間,找地方坐下,緩了緩神。
看着池月相這樣,阮婉秀也一時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着池月相,同時攥緊了懷裏的資料。
大概過了五分鐘左右,池月相終於從那種詭異的狀態里抽離出來。幻境太過逼真,被女鬼從身後貼近的感覺也太過毛骨悚然,雖然他死裏逃生,但也止不住的震顫。
只差一點,如果不是他恰巧閉上眼睛,發現這一切都是假的的話……
楊風的下場,就是他的結局。
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適應得很好了,可是沒想到真正面臨死亡的時候,他卻跟絕大多數人沒兩樣,無邊的恐懼幾乎要講他淹沒。
絕對不能……絕對不能死在這裏!
池月相深吸一口氣,暗自下了決心。
無論用什麼手段,他都一定要活下去。
阮婉秀注意到了池月相表情的變化,微微嘆了一口氣,決定暫時還是不去問他發生了什麼,只是將手中文件遞給他,同時開口:“我在另一個書架上面發現了這份文件,裏面有些有意思的東西。”
池月相接過文件,上面大大的標題,《1997年6-8月淮月鎮失蹤人口名單》。
池月相翻着名單,一眼就見到了一個用紅筆標出來的名字“賴虹玉”。
“……這是?”池月相抬起頭,指着這個名字向阮婉秀問道。
對方點了點頭,又拿出幾張紙,遞給池月相:“你自己看看吧。”
池月相疑惑接過,他定睛一看,那幾張紙居然是賴虹玉的身份證戶口本複印件。而除此以外,最讓人震驚的,果然還是最下面壓着的一張結婚證複印件。
這個賴虹玉,她的丈夫,正是那個鎮長孫立勇!
信息量有點大,池月相只能慢慢消化。
阮婉秀見池月相看完了這些資料,也便開了口:“這個孫立勇,又騙了我們一次。”
“……對,我記得他說過,他老婆在一年前去世了。”池月相揉着太陽穴,覺得頭痛欲裂。
阮婉秀點頭,繼續道:“沒錯,但是這張名單上,卻告訴我們,他妻子在一年前其實只是失蹤了。”
說到這裏,兩人同時沉默。
“時間也對得上……所以孫立勇為什麼會隱瞞這件事?”池月相繼續揉着眉心,感覺線索越來越亂。
阮婉秀推了推眼鏡,神色有些拘束。
“其實他可能真不是有意隱瞞……”
“因為他可能清楚地知道,這份名單上的人……全都死了。”
說到這裏,二人集體沉默。
這個孫立勇,到底知道些什麼?
不過在他那裏糾結已經沒什麼意義了,玩家們只能自己出擊,努力去熬過這剩下的幾天。
“對了阮小姐,我有事情要跟你們說!”池月相起身,焦急道,“是很重要的事情……我們先把祁飛塵和謝琳叫回來吧。”
沒過一會兒,玩家們就聚集在了檔案館大門口。祁飛塵抱臂,饒有興味地看向池月相。
“有什麼關鍵線索,還是先告訴我們吧?”
池月相瞥了他一眼,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清了清嗓子,這才開口,把自己經歷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
“……總的來說,就是目前我們看到的女鬼,都只是幻象罷了。她的本體還留在孫立勇家的地下室里,被香灰阻隔無法出來。”
“我推測,這女鬼也只能在我們落單的時候對我們出手。所以接下來,我們盡量不要單獨行動。”
謝琳和阮婉秀聽到這裏,明顯都是鬆了一口氣。倒是祁飛塵,他反而有點興緻缺缺的樣子。
“都是假的啊……真可惜,我還想嘗試跟親愛的女鬼小姐來個貼面禮呢。”
池月相:“……”
他就不該指望這個腦迴路清奇的傢伙。
“你也別急着失望,現在她出不來,沒準快到遊戲結束的時候,系統就解除了限制,把她放出來虐殺我們。”池月相忍不住揶揄道。
誰承想祁飛塵還舔了舔嘴唇,臉上寫滿了期待。
“那可真是……求之不得。”
“……”
聊完了女鬼,幾人又開始談起了現在他們掌握的線索。其中最引人在意的,果然還是那張一年前的失蹤人員名單。
“這麼大規模的失蹤案……也跟獻祭有關係嗎?”
他們可一直記得,孫立勇提過的獻祭。
“噗,搞不齊他老婆也是被他獻祭的。”祁飛塵又開始滿嘴跑火車,但這回他的話,卻引發眾人的深思。
這個猜測,倒也不是沒可能。
“行了行了,你看你們一個個的。別擺出這副表情了,都來開心一下。”祁飛塵搞起了花活,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地圖,朝着阮婉秀一努嘴:“那邊那位阮小姐,你把你那張地圖也拿出來。”
阮婉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這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但還是照做。她掏出地圖,將它展開抖了抖。
祁飛塵展開地圖,微微一笑,指着一個被他用紅圈圈住的地點,開了口:“你們看看阮小姐那張地圖上,有這個地方嗎?”
此話一出,池月相趕緊走上前去細細觀察。那被祁飛塵特意圈出的地點,是一座“鎖妖塔。”
他猛地轉頭,看着阮婉秀手中的地圖。在同樣的位置,那名為“鎖妖塔”的建築已經消失不見。
更讓池月相驚奇的是,這鎖妖塔所在的位置,正穿過淮月鎮後來修的那條主幹道。而在不遠處,就是孫立勇新建起來的房子。
“我這份地圖,是在1993年的書架上找到的。”祁飛塵適時補充道。
“……”
1993年,也就是說,淮月鎮在1995年修路的時候,為了方便,將這個鎖妖塔拆掉了。
“這就……”池月相突然有些頭痛。
鎖妖塔被拆掉,大規模人口失蹤,還有死去的池小霜……
難道說,鎖妖塔被拆掉后,淮月鎮裏面就出現了異象?而同年池小霜死掉,變成厲鬼不斷殺人?
鎖妖塔和池小霜事件,有什麼聯繫嗎?
池月相站起身,嚴肅道:“我想我們現在必須去一趟三十七號看看了。”
眾人都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紛紛點頭,離開了檔案館,池月相走在最後,因為太着急,身體碰到了書架,一本書從上面落下,砸到了池月相的肩膀。池月相吃痛,忍不住低呼一聲,然而當他看到那本砸了自己的書之後,卻是愣住了。
那本書的名字叫《靈媒之書》。
靈媒?
池月相思索半刻,還是撿起了那本書並把它收到懷裏,這才快速跑出檔案館,跟上隊友們。
……
按照地圖的指引,他們終於找到了傳說中的南五路三十七號,池小霜過去的家。
四人站在門口,看着門上落着的大鎖,一時都有些無語。
這根本進不去啊!
“要不我們……從後院翻進去?”阮婉秀試着提議。
池月相張了張口,剛想說什麼,卻被一道蒼老的聲音打斷。
“你們在這裏做什麼?”
四人同時回頭,發現說話的,居然是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婦人。這倒是稀奇,畢竟來這裏三天,這是他們見到的除了老闆娘以外的第一個路人NPC。
阮婉秀和池月相對視一眼,率先開口:“奶奶您好,我們是外地的遊客,來這裏是為了採風。路過這裏的時候發現這家的建築很有特色,於是就多留了一會兒想多看看……”
阮婉秀滔滔不絕,似乎唬住了老婦人。見自己的話術小有成效,阮婉秀趕緊乘勝追擊。
“奶奶,你這麼嚴肅……是這棟房子有什麼問題嗎?”
白髮老婦斜睨一眼這棟破敗的建築,眼裏是不加掩飾的憤恨。她瞪着混濁的眼睛,惡狠狠說道:“房子沒問題,但這家的閨女有問題!”
閨女?那不就是池小霜嗎?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阮婉秀見有戲,趕緊追問道。
老婦人剛想說些什麼,卻突然閉了嘴。
“年輕人,我勸你們還是不要打聽這些事了,對你們沒好處。”老婦人重新開口,神色陰鬱。
話都說到這份上,阮婉秀知道繼續逼問可能會起反效果。
“啊……那好吧,不過奶奶,我們沿途也看到街邊有不少神龕,這……是你們當地的什麼風俗嗎?祭拜的又是什麼神明啊?”
恰巧離這不遠就有一處神龕,老婦人偏過頭,身子問問顫抖,似乎在壓抑着怒氣。
這怒氣不是衝著玩家們,而是那神龕。
半晌,老婦人張口,咬牙切齒地擠出兩個字。
“瘟神!”
撂下這個不詳的稱呼后,老婦人便頭也不回地走了,邊走還輕輕念叨着什麼話,在空蕩蕩的街道上,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死了就死了,還不放過我們……這個池丫頭,真的是……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