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戰地迷城】
你們的船在寂靜如初的湖畔靠岸而行的時候，身臨船舷的瓦夏這時自顧自地從你的身旁踱了開來，他憂鬱的目光在揭示板前停留了一下，一隻腳已然慢慢地跨出了船外。
你循着他的視線望去，留意到了夾雜在其中的某一張照片——那是一幅灰黑色警服裝扮的人像，看似深沉的英俊面容下還有着一個怪誕的名稱，‘‘mayor’’。
‘‘你想到哪一邊去，孩子？’’你疑慮不已地沉吟了一聲，看着他那纖弱的背影正朝着岸邊信步而下。
‘‘只不過是回到我應該待的地方罷了，難道你忘了么？我可是一個被追捕的人。儘管我只是一個孩子。’’他那雙翡翠般的綠眸對你斜睨了一秒，波瀾不驚的臉色背後卻分明暗藏着一絲希冀的亮光，似乎正對這一邊的景象抱有什麼期待。
‘‘既然這樣，你就憑一己之力來面對我們剛才遇到的危險么，只有你一個人？這對於你所要尋找的‘同志’而言可不怎麼走運······’’你無心去揣摩這個陌生小男孩的動機和意圖，可你對即將發生的事顯然還需要有更大的心理準備。
‘‘你也可以選擇同樣的方式，沒錯，假如你不打算信任我這個救命恩人的話，’’他彬彬有禮地對你擺手道，‘‘讓我猜猜，現在你要來，還是不來？’’
說罷，他又淡然自若地朝着岸上一片陰森的廢墟邁開了步伐。
一手接過身旁還在冒煙的突擊槍，你冷然的雙眼從揭示板前移到了身邊琳琅滿目的子彈上，順手將牆上的那張神秘的人像照片也和剪報一起收集了起來，就隨着瓦夏的步伐跟了過去。
你的第六感彷彿在誘惑地提示着什麼，在這個少年的身上似乎有某種東西使你感到新奇。不管怎麼說，這場意想不到的旅途對於你來說卻是一個機會。
正隨着步伐的臨近，你們緩然地沿着陸地上死氣沉沉的殘垣斷壁往前漫步，瓦夏一面執筆察看着手裏的地圖一面警惕地左顧右盼。
‘‘看樣子我們到了‘新世紀宮’了，我們的出路就在這座大都會最高的地標建築群往東20米以內，’’扶額遠眺的他在瞭望之際不緊不慢道，一手指向那座高聳入雲的紀念碑式大廈，那些橫亘在樓頂的人形巨像在你們的這個距離看來只是一片金燦燦的雲端剪影，‘‘在這附近早有一夥為普路維軍所扶植的傀儡警，有人正在試圖從這裏的一處高度機密的城市遺迹里調查些什麼，我已經觀察了他們好幾天了······’’
這時，他就有意無意地用筆尖點了點你從船上帶來的幾樣線索。
‘‘遺迹調查？那聽上去可不像是戰鬥員的風格啊，尤其是像他們這樣的入侵者。’’你不動聲色地說著，線索中的那張照片似乎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座被他們稱之為‘82區’的地方，沒錯，這只是全世界對於他們在這座土地上新扶植的傀儡代理人諸多部署之下的冰山一角，在這片新大陸上還有着某些世人不可知的疑團在等着他們發掘。現在能夠從戰爭中倖存下來的文明遺產，多半都要遭受到他們有計劃的洗劫，’’瓦夏似乎陷入沉思，那照片上的面孔彷彿勾起了他的一些不好的回憶，‘‘在你能夠找到一條離開這裏的路之前，或許你能幫我一起阻止這些傢伙。你想站在哪一邊，陌生人？’’
‘‘我想這工作對於一個像你這樣年歲的‘新兵’而言並不輕鬆，’’聽到這裏，你遲疑了一下，‘‘要是有人能使你完好無損地完成這所謂的工作，你會選擇相信她的意圖和來歷嗎？’’
‘‘我毫不懷疑你的意圖，朋友，畢竟你的身上穿着的不是他們的軍服。’’
‘‘就算你這麼說······’’正當你猶豫之機，不知何時就感到了一陣從陰冷的大街上傳來的詭秘人聲，瓦夏也在一旁不失時機地止住了話音。你們的步伐不約而同地慢了下來。
沿着街道前沿一片狼籍的行人路，你們站在街角的牆桅后，聚精會神地觀望着遠處的動靜。
漸漸地，一隊黑色衣着、手執長槍的人馬從街頭的硝煙中列隊走來，隊伍的前面滿是形形色色的普通人，有的穿戴着一身藍白相間的俄式水兵服，有的則全然是一副弔帶服飾的工人裝扮，他們無一不被那些身穿黑警服的人用槍口挾持着往前行進，在他們的前方就是一處遍佈着石崗與探照燈的殘破建築群，看上去遠比周遍的樓房要更有幾分古迹的氣息。近旁的不遠處還能看見那座‘‘新世紀宮’’四面環繞着鍍金女神像的雄偉外立面。
機敏的你彷彿聽到了，在那些黑衣着裝的武裝者當中儼然是一片俄語的交談聲，也是東瑙的幾大官方語言之一。你看了看瓦夏的反應，此刻不難猜出那應該就是他所描述的傀儡警。
戰時的變節者，野心家眼中的代理人，這樣的角色在任何時候都不會缺席，尤其是在這樣深陷鐵蹄踐踏的烏托邦里。
‘‘啊哈，我們來得正是時候。’’瓦夏暗暗地對你低語着，眼看着那些普通人在森嚴的押解下步入了那座遺迹。
他毫不猶豫地緊跟了過去，你隨着他一路穿行在屋檐下的一座座瓦礫堆間，逐漸地向著遺迹深處逼近。
入口前的兩座殘缺的廊柱此刻就處在兩名肅然列隊的崗哨之下，武裝帶環繞的藍灰作戰服、帶着潔白鷹徽的m35軍盔，看起來正是你之前在戰場上遭遇到的那群普路維戰鬥員。
就在這些人的視野範圍之外，瓦夏走到一處便蹲了下來，緊貼着遺迹旁的外牆聆聽着。隨着此刻的愈發深入，你們的前後似乎都傳來了不計其數的腳步聲，你抬頭看了一眼上方遍佈着雪色浮雕的牆面，索性動身攀緣其間這一面凹凸不平的外立面，身手迅捷地越牆而上。就在你的身體剛好還吊在半空的時候，你藉機向那個等在原地的孩子伸出了一隻手。男孩不失時機地縱身一跳，抓住了你。
一手將他拉上了牆緣后，你也抓緊翻爬了上去。一隊巡邏中的普路維兵剛好在幾秒后光臨了你們剛才躲藏的角落。
你帶着他翻牆落到另一端的空地里。此時處在你們面前的，是一片早已滿目瘡痍的庭院，周遍路標環列，一座座散佈着警戒條的土坑裏還散落着各種被發掘的文物器械，有人顯然已經把這裏變成了一座‘‘考古’’基地。
你鎮靜地緊握着兩棲突擊槍，在感覺到了人聲的第一時間，就作好了戰鬥的準備。透過這些古色古香的廢墟，一些呻喑般的話音與激烈的毆打聲所構成的不和諧之音正回蕩在廊柱之間，使這裏的氛圍更顯得陰森兇險了。
‘‘看來這裏是一間被改造的宮殿······’’瓦夏屏息凝神地對你說，‘‘天吶，我還是第一次如此近地參觀這座地方，這裏一定有什麼歷史性的‘戰利品’要比那些金銀財寶更加地吸引這群強盜······’’
在他面前的一片作戰帳篷前，你們看到了滿桌的筆記、卷宗夾還有擺着望遠鏡的科考地圖，一缸還在冒煙的雪茄煙表明了一伙人剛剛離開不久。
此時的你沿着線索往前走近，這邊臨時搭建起來的零星帳篷一直延伸向某個廊柱夾道的洞穴。瓦夏順手從旁邊拿起了一盒雪茄煙，那一支支精美煙捲的包裝上都帶有另一個惹人注目的數字——‘‘31’’。
剛往前走了幾步，從遠到近又來了一片雜沓的步伐聲，聽上去不止一隊的人馬。你和瓦夏躲避在帳篷的門帘旁，只覺前方的成班來人與你們隔帳相對了數秒，又緩緩地邁向了洞穴的更深處。你小心翼翼地隔簾望去，差不多有十多名黑制服的傀儡警在漫步遊走，俄式的船形帽與深藍的翻領，看起來更像是身兼警吏與戰鬥員於一體的武裝。
你藉機穿過了帳篷，謹慎地貼到了對門的石壁前，一點點地靠近了那股始終回蕩在遺迹里的可怖呻喑。
那聲音的方向，似乎環繞了洞穴的一連串回聲橐橐的密閉空間，仿若直達地心的最深處。
這時，你才發現近前的一面佈滿了古代壁畫的岩壁間似有微光顯現。你將突擊槍上的雪亮槍刺探到牆縫間的光源處細細地撥弄了兩下，在感覺到了輕微的鎖音之機就果斷地擰轉了下去。
‘‘這才是美觀而又實用的‘戰利品’么！’’身邊的瓦夏輕呼了一聲，看着一旁的石壁轟然露出了一間密室的暗門。
你從中端槍抵近了片刻，屋子裏遍是成箱帶有銘文的金磚與銀器。再往遠處看，別有洞天的密閉空間深處還有着不止一間深黯的房門通往更多未知的小徑，一排排殘差不齊的愛奧尼亞式立柱所構成的長廊與密道宛若神話中的迷宮，無處不體現着上古遺迹神秘的莊嚴感與威儀。
與此同時，從那孩子的背後又響起了漸行漸近的走路聲。那一隊剛剛巡邏經過的傀儡警在洞口前踱了一圈之後，又回來了。
顧不得多想，他立刻與你退到了密室裏邊。你在門后持槍以待，暗暗地調試着這支‘‘odyssey31’’出產的兩棲突擊槍上科技感十足的海底瞄準鏡與半透明的針劑形彈匣。其間高度敏銳的生命傳感儀可以確保這特殊火力的絕對精確······
恍然，一個念頭猶如電光火石般跳上你的腦際——假如你在這個地方殺了人會怎麼樣呢？
真正的後果似乎是可以預見的——當你身為一個來自31世紀的時光怪客出現在這裏的時候，你現在所要面對的人——不論是面前這個幫助你的少年也好，還是那些將你視作異類的神秘戰鬥員也好，可一旦你的槍口指向了他們，此刻的這幾秒之後、甚至更遠的時間之後將要發生的事，都有可能由你的這一顆子彈來決定。因為它在這短暫的一瞬所激起的漣漪，乃至一個人的死亡，或許都將會因時間的推移而演變成為歷史上從未發生過的事，從而形成猶如‘‘蝴蝶效應’’一般的波瀾······
你沒有足夠的時間來推理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會帶來這樣可怕的變數，哪怕是任何一個既定事實的災難性轉折。你也絕無可能以身犯險······
稍縱即逝的心理鬥爭之間，屋外的對手已然離你更近了······
伴隨着一陣無比尖銳的衝擊聲——數名手握步槍的傀儡警猛然閃身而至，完全沒有任何的預兆——你的另一隻手正好扶在門旁暗藏的開關上，驟然翻面的暗門向著反方問切了過去，破門而入的幾名傀儡警不約而同地縱身撲倒在了地上，失控的機關與之擦肩而過的瞬間，你就藉機站在門后連開數槍，另兩名緊跟上來的傀儡警剛朝這邊端起了手中的栓動步槍，迎面相掠的子彈就擊飛了他們的武器！
‘‘不準動！’’見他們都緊捂着手腕跪卧了下來，反應靈敏的瓦夏趁機在背後的黑暗中喊，一手還比成了一個拿槍的手勢。還有一名正欲舉槍的傢伙在目睹了剛才的震驚一幕之餘，眼見身後那緩緩地映襯在牆壁上的‘‘執槍’’掠影，下意識地舉起了雙手。
這寶貴的一秒時機，已足夠你用槍口脅迫住那幾個卧倒在面前的人，沒等他們將槍指向那個男孩，就悄無聲息地震懾住了他們的行動。
‘‘你們來得太及時了，先生們，把槍扔掉！’’
瓦夏保持着姿勢慢慢地走到了廊柱跟前，前後遭截的錯覺使得這些人誤以為自己被包圍了。你擺動槍口，指了指走廊邊的其中一扇房門。幾個舉手以對的不速之客警覺地退了過去。
有條不紊地將房門推攏之後，你就動手將密室旁盛滿黃金的箱子推倒在了門邊，暫時困住了追兵。
前後環顧之下，這條路上已經儼然只有你和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