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狼穴中的伊甸園】

瓦夏鬆了口氣，他那機警的目光環視了一下周圍，剛才的這一連串動靜顯然並沒有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他還不知道你手中的道具同時也具備未來世界任何武器的特質——以無聲無息的火力悄然制敵。

在長廊里走了幾步，你在檢查着兩棲突擊槍的消音彈之餘觀察了一下密室的左右，在你關住了一班傀儡警的房間前沿還坐落着不少銹跡斑斑的鐵籠門，在一些屋間的陰影里甚至可以看到白森森的骸骨，已經分不清哪些是人骨、哪些是野獸，好比古羅馬角斗場的後院，處處散發著腐爛與潮濕的氣息，與外面富麗堂皇的殿堂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要想在這樣的環境下完成一件乾淨利落的工作並非易事，你很慶幸自己初臨這座戰場的時候就未曾親手殺害過任何企圖追捕你的人——不管那將招致什麼樣的後果，肯定是你這個未來人所不喜歡的。縱然在這座城市裏面正在發生着更多戰爭年代才會有的事情，可你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儘可能地不去干涉這裏的一切罷了，不殺人的對策只是其中之一。

在這條愈顯破敗的道路上，那股始終引導着你的不和諧之音似乎就發自盡頭的某一處金屬環繞的空間，一扇金屬的大門就坐落在那裏，彷彿與外面的戰鬥徹底隔絕。

‘‘好像就從這裏開始的樣子呢······’’瓦夏緊貼在你的身後低語着，手裏還在收拾着一小串從那幾具被擊倒的傀儡警身上找到的鑰匙，‘‘我想這對你來說並不算太難，對吧？’’

‘‘是啊，到目前為止我倒寧可去‘野炊’。’’

你毫不遲疑地在門前站定，端槍備戰。從這個角度聽去，你甚至好像還聽到了屋內一陣陣猶如觸電般的喧響，伴隨着一聲令人心悸的慘叫，像是從某種機器當中傳來的。

帶着深度的緊迫感，瓦夏伸手將鑰匙插入了金屬門，你的跟前隨之啟開了一絲雪亮的門縫，眩目的光暈一端便浮現出了恍入深谷地穴一般的深黯奇景，一連串錯綜複雜的電氣裝置與齒輪貫穿了這裏空曠詭秘的室內空間。你並不即刻就推門而入，那樣就錯了——僅僅是透過門縫下的台階就看清了其間另一片行色詭異的背影，一個處在儀器束縛之下的人仿若被捆綁在祭壇上的祭品，蒼白的身軀儼然是一片鮮血淋漓的姿態，到處都凝固着鮮藍色的不明膠狀物，周遍的鐵籠里還能看見一個個被囚禁的孩童在痛苦地掩面而泣。某個穿戴着白衣白靴的人正以失神的姿態監視着他們的反應，半面的臉龐都蒙在特殊的金屬面罩下——他的扮相簡直與你身上的這一套‘‘odyssey31’’的研究服如出一轍。

此時此地，在這些古怪儀器的周圍遍是執槍相對的傀儡警、普路維兵乃至另一種裝扮得尤為華麗的戰鬥員。他們那遍佈着金緶的鐵灰色戰鬥服上都有‘‘x’’形的藍旗臂章與子彈帶，人手一支看上去裝配了紅外夜視鏡的卡賓火力，他們那鐵藍的軍盔間也對應地虛掩着頗具復古意味的瞄準面罩，彷彿與那些清一色手抱鐵柄機関銃的普路維兵不是同一個時代的產物。難道是又有新的國度加入‘討伐’這座烏托邦的行列了？

少頃，你和瓦夏正好聽到了那個白衣人與戰鬥員之間正在談論着些什麼。

‘‘恐怕我們會需要更多的‘志願者’了，這一個已經‘漏油’了，’’那人冷冷地對他們吩咐道，談話間還不以為意地瞟了一眼癱坐在儀器下的那個囚犯，‘‘真是代價高昂的儀式啊，不是嗎？’’

‘‘就我們手中的‘工作機器’而言，的確如此，’’隊伍中一位背手跨立、像是指揮官模樣的鐵灰色着裝者站在那些關押着小孩的鐵籠前，對他肅然頷首道，‘‘這些東方人本可以在我們的家園裏安居樂業，他們以後都會成為種植園、工廠的左膀右臂。’’

‘‘哦，相信我，這與他們現在所要實現的價值遠遠不能相提並論，它表達了身為一個有識之士的全部意願。事實上，他們的獻身已經改變了歷史的命運，只不過他們自己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白衣人這時正用戴着絕緣手套的手解開了囚犯身上的綁帶，說。

‘‘沒人能夠意識到這一點，我們甚至不理解你為何要選擇這座遺迹。要知道，為了你所保密的這些技術，我們‘白色邦盟’可是下了很大的一筆賭注的。為了普路維尼亞人的事業而出兵東方可不是一件體面的事。”指揮官不無深意地說道。

‘‘確切地說，應當是為了整個文明世界的事業。別忘了，這場戰爭的勝利還將為你們帶來西半球史無前例的霸主地位，而今後全球高度統一的種族理念也會令你們的跨大西洋奴隸貿易成為明日的新秩序，這隻不過是構築羅馬大道的第一步罷了······’’白衣人收拾好了儀器間那張血跡斑斑的座椅，隨手扶了扶自己的面具，從中折射出的金屬亮光彷彿透着一種令人觸目驚心的錯覺。躲在門后的你深呼吸了一下，只感到自己好像已經被察覺了。

更加使你感到呼吸加快的還有這些聞所未聞的情景、話語背後的含義。你明白，此刻你已不再是這裏唯一的‘‘異類’’了······

甚至是在你降臨到這座世界的前夜，你還曾親身接觸過這張噩夢般的面孔，那些冷靜的狂熱中所流露出來的話語直到現在還令你記憶猶新一一

‘‘你來得正是時候，‘箭魚’，讓我們為外面的舊世界準備一場盛大的‘新年焰火’吧······’’

‘‘外面那個早已腐朽、墮落的文明······’’

直到最初的‘‘千禧年倒數’’發生之前，這些充滿了蠱惑性的聲音始終還在監視、告誡着你的工作，以至於要將你引入萬劫不復的罪惡境地······

那場掩埋在海底都市下的反物質疑雲、撲朔迷離的時光之門、再到眼前這座世界的種種從未被記載過的人和物，這無疑又是計劃之中的結果——這一整個圍繞着對人類生命的終極控制為命題的‘‘創世’’計劃。

更為明顯的事實在於，你已經深知你的敵人為了達到這一點將不惜回到一切開始的地方，回到末世尚未來臨、海底的‘‘諾亞方舟’’還遠遠沒有誕生的數個世紀以前去尋找伊甸園，哪怕這將改變歷史也在所不惜。這樣的瘋狂卻是你未曾料想過的，即便你已經接受了時光穿梭這樣一件不可能的事實。

‘‘要是我能利用這所謂的儀式的話······’’你看着那一片宛如地下研究所般的陳設，另一種衝動正在促使你儘快地做出行動，‘‘或許這些科學怪人還真能成事······’’

就在你開始計劃着該如何越過重重障礙控制住眼前這一名似曾相識的科學家時，瓦夏在你的近旁有意無意的動作卻使你一驚——他扶在門旁的一隻手竟然搭在了鑰匙間的某個紅色電鈕上。他剛把那一串鑰匙從門前取下，頃刻間就響起一陣駭人心魄的電鈴聲，半開的金屬門前隨之泛起一片警示的紅色閃光——竟然有隱藏的機關！

‘‘快，到旁邊去！’’你來不及猶豫，伸手在那孩子的肩上搭了一把，邁步向著門側的廊柱里躲。幾乎同時，研究所里成片的腳步聲就接二連三地趕了過來！隨着鎖落門開的瞬間，幾名武裝至牙齒的灰色戰鬥員率先衝出屋來，緊接着就看到了那遺落在走廊里的幾桿步槍——此前的那一隊傀儡警與你短兵相接之後留下的痕迹顯然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那似乎是瓦夏故意留下的。

‘‘這邊沒情況，我們到巡邏隊那裏去看看！’’為首的人揮了一下槍口，迅速地帶着一個個執槍上膛的戰鬥員循跡追去。

這時候，你小心翼翼地從廊柱后探身窺望了一眼，正當數名普路維兵在他們的帶領下直奔另一邊敞開的密室門時，有人在離你們不到十來碼的通道中央緩然止步——隔着匆忙的人群，你們似乎都察覺到了什麼。只見這名警覺的灰制服戰鬥員緊盯着另一件掉在門邊的東西，手中的夜視卡賓彈不斷地環繞着四周，此時可以明顯地看出這些人的武器是基於m3卡賓彈的原型而制的，構造上顯得更為輕便、致命。結合起之前屋裏的談話所提及的‘‘白色邦盟’’，似乎更顯示出了這夥人非同一般的來歷。

就在其它人都破門而去的一刻，戰鬥員正好走到了同你們隔柱相對的距離，低下身來察看着地板前的物件——是那盒瓦夏來時所收集的雪茄煙。猛然間，對方在第一時間就敏覺地朝着廊柱下轉身而來，忽聽咔嚓一聲，他在子彈上膛的一秒間就被一團消音彈炸出的煙塵給迷住了。

眼看着他就要開槍，你的槍托已像把刀子似的飛了過去，猛壁中他的頭頸窩，這個傢伙頓時仰面昏倒了下去。

‘‘怎麼回事？’’屋裏的人也立刻被那消音槍彈的響聲驚動了，正想出來看個究竟，你這時正好一把接過自己的槍對準了房間。守在門后的戰鬥員剛把手槍舉到了你的跟前就被砸落在地，隨即而來的一記猛擊直接讓那人整個撲在了門板前，毫無知覺地癱倒了下去。對面那個留在屋子裏的科學家將這一切看在眼裏，正要把手往懷裏伸的時候，你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他舉槍相對了。

‘‘站在原地別動——’’你揚手讓瓦夏退到一邊，自己緩步地跨進了室內。說時遲那時快，那個科學家在遲疑的瞬間就向你猛然出槍，你斷然勾動了扳機，一槍射落了那支迎面相掠的槍。

喘息甫定間，在一旁看得悚然動魄的瓦夏側首望了望你，你會意地向他點了點頭，在你控制住了這劍拔弩張的對手之際，那孩子立刻動手將門外那具昏迷的軀體吃力地拖來，準備從裏邊關上大門。這時候，這座人去屋空的地下研究所里只剩下了你們兩人與那兩手空空的科學家。

‘‘在這樣的場合里請來一支大軍可不明智，親愛的冒險家。’’你信步走下了台階，屈身看了看他掉在腳下的那支鐵藍塗裝的小手槍，此刻能明顯地看出那與自己的武器一樣，都不是屬於這個時代的產物。槍上還帶有先進的離子計數器與自動化模塊，特殊而精確的‘‘離子鎮靜彈’’可以確保對手在不會死亡的前提下失去抵抗能力，聽憑使用者的擺佈。

‘‘看起來，我們都有着一樣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