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此微博一發,轉發量迅速破萬,評論區也是水漲船高,唯獨點贊——
+22。
大家對一個風評極差的十八線糊咖直播根本沒興趣,只是想過去看笑話,想看看這人還能作出什麼花兒來。
安饒卻沒事人一樣,也不看微博了,他從穿過來到現在也沒吃上口熱乎的,奈何囊中羞澀,只能自己做。
倒不是他懶,純粹是……
他拿出冰箱裏的排骨,是超市賣的切好的現成的,按照網上的教程,在碗裏倒了醬油白糖豆瓣醬攪拌攪拌,鍋一熱,排骨下鍋,倒入調味汁,鍋一蓋,就在旁邊抱臂守着。
“咕嘟咕嘟”,聽着鍋里傳來的沸騰聲,他抬手提起鍋蓋,熱浪霎時噴涌而出,燙的他縮了縮手。
但是鍋里的紅燒排骨看起來還是可圈可點,色香俱全,餓了一天的他夾起一塊排骨,守着鍋子慢慢送進嘴裏。
味道層次感極足。
先是醬油齁死人的咸,接着白糖膩死人的甜在口中爆開,最後是豆瓣醬特有的香臭味,混合著血腥味層層遞進。
安饒默默將帶血的排骨扔回鍋里,蓋上鍋蓋繼續等。
半小時后,望着黑黢黢的排骨,他深吸一口氣,蓋上蓋子,打開冰箱扯出一袋麵包。
上帝在創造安饒的時候,手一抖,料理這一塊整個翻進了垃圾桶。
*
晚上六點半,安饒洗了把臉,對着鏡子整理了下頭髮,隨即打開直播軟件。
瞬時間,黑粉大軍如一窩蜂湧進來,彈幕密密麻麻。
【來了來了!道德下限安饒帶着他堪比城牆的臉皮來了!】
【哇塞他竟然真敢開直播,不怕被封號么?】
安饒對着鏡頭坐好,調整好手機,唇角微微上揚,點出兩點小酒窩。
“各位來得挺早啊,這麼多人來看我我真是受寵若驚。”
【是啊,來看你的整容臉。】
【還是照着我們家溪溪整的,結果整不出來人家百分之一的美貌,東施效顰笑死我。】
安饒單手撐着下巴,一字一句認真念讀彈幕上的惡言惡語。
“整容臉?”他”笑吟吟地看着彈幕,抬手打開了美顏軟件,將美顏值調到最大。
一瞬間,鏡頭中他的臉下巴可以鋤地,眼睛瞪得像銅鈴,磨皮磨到鼻子只剩兩個小點,和葫蘆娃里的蛇精簡直一個受精卵分裂出來的。
【……這是幹什麼】
【關了關了,看吐了。】
安饒雙手抱拳抵在下巴上,笑眯眯道:“怕我的整容臉引起大家不適,開個美顏。”
【快關了,我晚上要做噩夢了。】
【尼瑪真的嚇人啊。】
有了剛才的蛇精臉對照組,黑粉忽然覺得他這張原裝臉不是一般的順眼。
沒開美顏皮膚都這麼好,自帶磨皮功能不說,眉眼琳琅碎玉,簪星曳月,不自覺的,視線就隨着一路看下去。
一直到他微敞的領口,若隱若現的鎖骨深的都能養魚。
原本還想繼續嘲他容貌的黑粉手指猛然頓住,罵人的話在喉嚨里滾了一圈后滑進了肚中。
污言穢語的彈幕瞬間少了一半。
而且不可否認,當他們看到安饒那條不雅視頻時,他表情勾人帶欲,自己還真就可恥地石更了。
安饒瞥了眼時間,七點整。
他將手機角度擺大,手指輕輕摩挲着面前的宣紙,聲音短翹如林籟泉韻:
“其實今天開直播也沒什麼要緊事,手裏缺錢,開個國畫教學視頻,大家看個熱鬧就好,喜歡可以打賞,不喜歡右上角。”
【缺錢找你哥哥啊,舔舔大辣椒不就有了?】
【這麼可憐的嗎?被哥哥玩透了結果一分錢沒撈到?】
安饒沒理他。
獅子會因為狗吠而停下腳步么?
他提起毛筆,思忖片刻,笑道:
“今天就教大家畫只花毛狗吧?”
說完,他抬起筆,蘸取少量石黃,筆尖點一點赭石后穩穩落在紙面,筆鋒流暢靈動”,不大一會兒,畫面中出現了一隻蓬鬆的小花毛狗。
黑粉們看着他握筆的手,忽然就開始幻想他為自己手Y的場面,下身一痛,不禁咽了口唾沫。
洗筆,換大筆蘸花青點墨,中側鋒切換自然流利,寥寥幾筆,一隻仰望着青蔥竹林的花毛狗躍然紙上。
黑粉沉默了。
【額……其實,還行。】
【球球送出一發小火箭。】
【算了,罵你碰瓷國粹我道歉,以後少作妖,滾了。】
【哇!真的很厲害,這熟練度,恐怖啊!】
安饒輕笑一聲,在宣紙一側寫了四個大字:
謹言慎行。
落款:安饒
【該不會是故意搞我們心態沒日沒夜苦練功底就為打我們臉吧。】
【emmm,美術生表示那簡直是異想天開,這玩意兒速成不了,最吃練習量。】
【加油吧,少作妖,不要浪費自己的技術和美貌。】
【卧槽,突然想粉一波怎麼辦,有人打醒我么?沒人我沖了。】
【我也……其實真的畫得很好,感覺人也很有禮貌,沒像網上傳的那麼囂張跋扈啊。】
安饒看着越來越多人送出了小禮物,粉絲量也從零漲到了一萬多,他坐正身子面對鏡頭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今天就到這裏,大家早點休息,如果有需要可以私信我,我會繼續出一些國畫教程,晚安,記得空調不要調太低,寶貝們。”
屏幕前的觀眾均是呼吸一滯。
這人剛才喊自己……寶貝?總覺得……有種很微妙的感覺。
他們眼巴巴看着直播間結束后,愣了半天,腦子裏全是嫣紅唇中飄出的那句“寶貝們”。
被自己最討厭的人情真意切地喊寶貝,感覺,心頭有些痒痒的。
觀眾們忽然回過神,紛紛拿起手機打開瀏覽器,輸入“安饒”二字。
黑料滿天飛,人還囂張,經常和黑粉對撕。
可是,他喊自己寶貝欸Σ(⊙▽⊙”a!
悄悄的,摸到微博,悄悄找到安饒的微博,再悄悄的,點個關注。
躺在床上心裏怦怦直跳,滿腦子都是那聲輕柔俏麗的“寶貝”,觀眾們抱着手機,界面還停留在安饒的個人主頁,閉着眼睛躺在床上一臉饜足。
安饒看了眼微博,漲了一萬多粉,再看看幾個視頻平台的後台進賬——六千。
買台電腦夠了。
在網上選好電腦品牌型號,安饒將進賬提出來,打算第二天去電腦城看看。
但睡覺是個大問題,他走遍整間屋子只在二樓看到一張床,楚觀南睡過的那張。
安饒將被子疊成條狀放在楚觀南睡過的位置,自己則躺在另一側,閉眼,無比安詳。
本想着反正原主也沒什麼通告,第二天或許可以睡到自然醒,但剛六點不到,手機鈴聲彷彿催命一樣響個不停。
他迷迷糊糊摸過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是張澤安那隻老狐狸。
按掉,不接,這人說話反正沒什麼營養,不聽也罷。
但張澤安鐵了心一般,他不接?還關機?一個滴滴打到安饒家門口,在門口哐哐砸門。
“安饒你有本事掛電話你有本事開門啊!”
安饒聽到張澤安那破鑼嗓子跟唱喪一樣,確實想把他撂那兒,但又覺得這樣會打擾到鄰居,不得已穿鞋下床。
打開門,張澤安劈頭蓋臉又是一頓罵:
“死了?手機炸了?要我親自上門……”
話說一半,戛然而止。
剛從床上下來的安饒還穿着寬鬆的睡衣,胸前領口敞開,大片肌膚如落雪,睡得有些凌亂的頭髮襯托他本就小的臉更是只剩巴掌大小,眼神稍顯疲憊,紅艷艷的嘴唇微微張着。
卧槽,這小子以前就長這樣么?怎麼看着這麼欲呢。
張澤安咂了咂嘴,不着痕迹擋住自己沒出息的隆起,眼神遊離到一旁盡量避開安饒冷淡的視線。
“你快看微博。”
安饒揉了揉睡得有些酸痛的脖頸,抬手要關門。
“快點看微博啊!”張澤安急了,手指在屏幕上亂點一通後送到安饒眼前。
才過了一晚再次登上熱搜,這恐怖的熱度,將來不成個頂流巨星可說不過去。
安饒瞥了一眼。
原來是有人@他。
是原文中一個叫裴青松的藝術家,嚴格來講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國畫大師,就算不學美術也對這個名字熟悉得很,算是家喻戶曉的名師。
裴青松@他后說了一句:【看過你的作品,靈艷俱佳,想問問你願意跟着我繼續深造么?】
張澤安在一旁喋喋不休:
“先說好,這事沒得商量,你要是能掛上一個裴青松關門弟子的名號,信不信,你就能憑藉這個機會鹹魚翻身爛泥上牆,現在這種藝術題材火得很,我還能以此幫你接一些藝術品代言。”
爛泥在牆根待得好好的,為什麼偏要把它扶上牆?
安饒繼續抬手關門:“不去。”
張澤安趕緊用手抵住門框,眼珠子幾乎都要彈出三米遠:
“你跟誰兩個呢!別不識好歹,真以為自己會畫兩幅破爛畫就狗眼看人低了?公司不養廢物,你趕緊收拾一下跟我去拜訪裴青松。”
安饒被他吵得腦殼疼,按下門口的呼叫鈴。
不大一會兒,走廊上響起雜亂的腳步聲,一群黑衣保安環伺一圈后徑直向這邊走來。
張澤安瞪着牛眼,嘴巴不乾不淨的被保安架着往外拖。
“我告訴你,錯過這次不可能再有下一次,你給我掂量明白!”
大門一關,世界可算清靜了。
安饒被他吵得睡意全無,起床洗漱,從冰箱裏拿出麵包牛奶隨便打發了,接着打開微博找到裴青松@他的微文。
底下的評論區也慘遭淪陷。
【裴老師您可要擦亮眼睛啊,會畫畫的海了去了,您不知道這個安饒風評有多差,就是個爛泥坑,誰踩誰倒霉。】
【裴老師冷靜!裴老師不要!裴老師你會後悔的!】
【裴大師老當益壯,沒少看這騷貨的有色小視頻吧,沖得可真快,嘻嘻嘻。】
【噁心,舉報了,樓上沒媽教就去死,裴老師真的別和這人扯上關係,別弄得晚節不保。】
安饒翻着評論,再一次被九漏魚的素質刷新下限。
雖說能被裴青松這種聲名遠揚的大師收做徒弟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美夢,但安饒的夢想還真不在此。
他母親是國內美術家協會的秘書長,但當年嫁給他爸時卻是個續弦,他爸逝世的前妻還留了一對兒女,所有人都覺得他母親嫁給他爸是看中了錢,包括哥姐也是這樣認為。
母親在家裏過得小心翼翼,得看那三位的臉色。
為了不讓哥姐擔心,連夜送安饒去學美術,韜光韞玉,凡是和金融有關的全部避開。
安饒一直到離開家去了外地讀書,見多了世面才終於明白:
太在意別人的看法會失去自我。
所以他想去到更遠的地方。
想自由,想隨風流浪。
因此對於裴青松想收他為徒繼續深造一事,他也只能打開微博,@了裴青松:
【謝謝裴老師的厚愛,能被裴老師看得起我真的受寵若驚,但是世界很大,我想去看看。】
現在純藝術類專業很難出頭,要靠前期造勢打出名氣,有這種地位高名氣大的導師幫忙鋪路打人脈,以後在這條路上也會走得很輕鬆。
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必須得拿着恩師當親爹對待,半步不能離開他身邊,稍有不慎就會落得個忘恩負義的罵名,太拘束了。
一句拒絕,網上徹底炸開了鍋。
【漲了點粉可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裴老師的邀請也敢拒絕。】
【又賣弄清高人設?私下見了裴老師估計還得跪下喊聲爹吧。】
但裴青松是何許人也,當然不會和無知網民一般見識,人家心胸寬闊,只回了安饒一句:
【好男兒志在遠方,不錯,以後要是有機會我們再一起切磋畫技。】
安饒回了個“謝謝”,關掉微博,找出棒球帽戴上,揣着六千塊去了電腦城。
電腦城裏店鋪鱗次櫛比,他打量了下每間店鋪后,最後選了一間看起來最整齊的鋪子。
賣電腦的小哥見來了生意,開始滔滔不絕給安饒介紹電腦的性能和配置,說著說著,他忽然低頭好奇地看了安饒一眼:
“我覺得客人你好像有點眼熟。”
安饒壓低帽檐:“你繼續說電腦。”
“那客人先說說你的訴求吧,打遊戲?還是剪視頻,或者其他的。”
“AI特技。”
小哥點點頭:“那就需要GPU很好的電腦,但是如果您的預算只有六千,可能真的不太夠。”
這種情況安饒早就考慮到,但不怕,有後路,啟用第二方案:
“台式也行,我可以自己組裝配置。”
桌上型電腦比起筆記本而言卻是性價比更高,四千的台式在功能上吊打六千的筆記本,色顯各方面也會更還原。
選好了電腦,小哥熱情迎上來問要不要送貨到家。
但送上家門無異於和全世界宣佈我要用電腦搞事了,安饒搖搖頭,抱起顯示屏和主機打算自己扛回去。
小哥又追了上來,眼睛一個勁兒往安饒臉上瞟,笑道:“看您不方便,還是我幫您送回去吧。”
安饒還是那句話:“謝謝,不用。”
他扛着電腦回了家,花半天時間組裝好電腦後,接下來就是學習AI換臉技術。
這方面學起來倒是很容易,但現在的技術只能換臉,無法實現換臉還原,所以他只能另闢蹊徑來證明那條不雅視頻是AI換臉。
安饒自拍了一條視頻,捕捉不同的臉姿態、表情等,還要考慮光照和角度,接着進行數據採集。
爾後找出那條不雅視頻,一幀一幀暫停去觀察人物的表情,他發現,這個人全程睜眼眨都沒眨一下,眼球彷彿不會動。
破案了。
他打開微博,貼了條視頻上去,配文:【眼睛發乾?不如做做眨眼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