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百越聖女案4
銀窈狠狠的沖黑袍老嫗啐了一口,「呸,你算什麼東西。你有什麼資格處置我,我是百越王女!要裁決,也要由闔族耆***同裁決。你這個私生來的野種,也有資格裁決我?」
那黑袍老嫗聽着銀窈挑釁的話語,也不惱火。反而羞辱的用腳尖頂起銀窈尖尖的下巴,輕蔑的說:「你還當你是百越王女,可你利用勒水的百姓行此邪惡的渡魂之術。若是讓耆老裁決,怕是讓你當眾處決再鞭屍都不為過。」
黑袍老嫗執起木杖走到一旁,指着那祭台上的男子說:「就為了一個不愛你的人,賠上百越數萬人的性命和百年基業都不後悔嗎?」
銀窈被戳到痛處般大喊,「你胡說,沈郎與我兩情相悅。是遭受人迫害而死,我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他可以回到我的身邊。」
「什麼兩情相悅!」我大聲打斷銀窈的話,實在看不下去她偽善的嘴臉。
「那沈郎,原名是沈不為。是來你們百越做生意的一個商戶公子,你那日在街上看到沈不為姿色俊朗,就想要他做你的郎婿。」
我輕哼一聲,滿眼不屑的看着銀窈。
「豈料那沈不為早已有心上人,拒絕了你在街上當著眾人遞給他,象徵著愛意的腰帶。你一向受盡溺愛,怎麼能忍受這種羞辱。所以,你便強行把沈不為帶回勒水,囚禁起來。」
銀窈緊咬牙齒,一口銀牙吱吱作響,眼神里都是怨毒的恨意。
「可憐那沈不為的未婚妻不信他人說的,為了百越王女而拋棄她的傳言跑來找他。你竟然當著沈不為的面將她活活打死,你真是蛇蠍心腸。」我說得情緒激動起來,伯珩握緊我的手,一股溫暖我穩定不少。
銀窈依舊嘴硬的說:「那又如何?沈郎與她不過是露水情緣,後來還不是愛我愛得死去活來的嗎?」
黑袍老嫗冷笑一聲,「是嗎?你怕是忘了為何要央求我教授你蠱術了。他愛你?真是天大的笑話!那是因為你用情蠱迷惑了沈不為,他不是愛你,而是被你控制着。」
銀窈眼神飄忽不定,嘴裏喃喃着不是的不是的。
「還有,沈不為為何會突然暴斃。那是因為他用對那個姑娘的愛意硬生生的突破了你下的情蠱,加之你根本沒有學透蠱術,被蠱蟲所噬而亡。什麼賊人,什麼迫害。那都是你妄想出來的!」
黑袍老嫗的話似一把利劍狠狠的扎進銀窈的痛處,銀窈似大夢初醒般抬起頭,滿眼皆是難以置信和淚水。
「不是的···他是愛我的。他給我采我最愛的山茶花,他是愛我的。就差最後一步了,就差最後一步了,他就要回到我的身邊了。」我們看着銀窈還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裏,黑袍老嫗無奈的搖搖頭。
「既然如此,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黑袍老嫗舉起木杖,對準銀窈。
我看着黑袍老嫗的動作,不由得後退一步,卻退到一個溫暖的懷抱里。伯珩伸手捂住我的眼睛,在我的耳邊輕輕說莫怕,我咬緊嘴唇不敢出聲。
突然一聲阿姐,劃破了寧靜,只聽到一個人從遠處奮力跑來。
伯珩鬆開手,我扭頭看到了新主銀申。
銀申跑到銀窈的身邊,不顧銀窈滾得滿身泥污,身上的衣物破爛不堪。解開自己的披風就蓋到銀窈的身上,雙手展開的護住銀窈。
「不許動我阿姐,我看你們誰敢!」銀申稚嫩的臉龐上滿是淚水,雖害怕得指尖都在抖動,可還是一臉決絕的看着黑袍老嫗。
黑袍老嫗舉起的木杖懸在半空,看着銀申終是猶豫着放了下來。「吾王,你可知道銀窈犯下何等罪責嗎?」
銀申抽噎着,從嗓子裏擠出聲音。「我知道,可是阿姐只是想復活沈哥哥,她沒有傷害任何人。只是取他們的一點血而已,沒有要他們的命,你不可以打死阿姐!」
黑袍老嫗被銀申的話氣得直跺腳,「您是百越的新主,您怎麼可以說這樣的話?人們早已無法正常的生活您看不到嗎,土地店鋪都廢棄了您看不到嗎。老天震怒啊!水井裏都快沒水了,您看不到嗎?」
銀申被黑袍老嫗的話堵得說不出來,可還是護住銀窈。「阿姐對我最好…可我既是百越王,就有權力處置自己的臣民。這件事,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我默默扶額嘆息,這銀窈銀申真不愧是兩姐弟,蠻不講理真是一模一樣。
「那百越王覺得,吾說的話,可有份量?」一直猶如隔岸觀火的伯珩突然開口,給我嚇了一跳。
眾人齊刷刷的看着伯珩,伯珩不緊不慢的說:「吾此次前來,聖上早已對百越發生的一切有所耳聞。特命吾跟王妃查探百越的真實情報,百越王你知情不報亦是大罪,念在你年幼,本王可視作你被人蠱惑所致不予追究。」
伯珩的目光落在銀窈的身上,淡淡的說:「但是銀窈,以巫術禍國,視民生於不顧,挑唆君王,敗亂社稷此罪難容。吾會將銀窈押送回燕岐,由燕岐的廷尉審訊發落。」
「燕岐廷尉是九州最高審訊的機關,莫說一個銀窈,審訊皇族都無人敢有異議。還請百越王明辨是非,抗旨同罪!」
銀申無助的看着伯珩冰冷的臉,地上的銀窈絕望的閉起了眼睛,一行清淚劃過鼻樑。
黑袍老嫗也滿意伯珩的處理方式,起身就要離開。
我扭頭看到躺在檯子上臉色灰暗的沈不為,連忙叫住黑袍老嫗。「那沈公子的屍身怎麼辦呢,他可還有親人?」
黑袍老嫗看着沈不為,惋惜的說:「沈公子本就是孤兒,所以才跟未婚妻相依為命。他未婚妻的屍身被我尋回,按照百越的習俗焚燒回歸塵土了。」
「沈公子對未婚妻的愛能衝破蠱術,實在令人動容。他們生不能在一起,就讓他們於奈何橋邊重聚吧。」伯珩語氣里也充滿對沈不為遭遇的憐憫,我將火摺子遞給伯珩,伯珩向沈不為走去。
本躺着的銀窈突然劇烈掙紮起來,銀申手足無措的叫着阿姐。黑袍老嫗冷冷的看着掙扎的銀窈,「你難不成還妄想能復活沈公子嗎?」
銀窈雙目圓睜,額上爆出根根青筋。被黑袍老嫗下蠱鉗制着無法動彈的身體,也在劇烈的抖動着。
我皺起眉頭看着都滿臉通紅的銀窈,起身給伯珩讓路。伯珩吹燃火摺子,跟沈不為說了一句願君安息,得罪了。就將火摺子擲下。
先前因我將火油將沈不為從頭到腳澆透了,所以火勢兇猛,火苗竄起將沈不為包裹起來,我也被逼得後退幾步。
突然聽到身後的銀窈發出由野獸般的嘶吼聲,嘴角溢出獻血。她竟然衝破了黑袍老嫗的蠱術往沈不為的方向衝去,伯珩連忙將我拽到他的身後,生怕銀窈撲向我。
但是令我們沒有想到的是,銀窈卻撲向了火光里的沈不為,緊緊的抱住了他的身體。
一時之間,火舌迅速舔舐了銀窈的全身,漸漸蓋過她妖媚的臉龐。我被銀窈的舉動驚得愣在原地,銀申大喊着阿姐就要衝過去,伯珩手疾眼快的拉住了銀申,任憑銀申喊到沙啞哭喊。
黑袍老嫗一臉漠然的看着火光里的兩人,火焰將她的臉照得忽明忽暗,眼裏的情緒有不忍也有報復后的痛快。
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錯覺,在伯珩點燃沈不為遺體的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他乾癟的手指動了一下。
腦海里回想起銀窈說過的一句話,其實祭祀已經完成了,但銀窈想給他一個新的健康身體。只差最後一步了,沈不為就可以醒過來。
此刻我看着銀窈緊緊抱着沈不為的身影,竟也覺得唏噓不已。或許我們都認為銀窈對沈不為是猶如強盜般的霸佔,而不是愛人間的愛慕。但沈不為以愛破蠱術,那銀窈呢,又會是什麼給她力量去衝破的了禁制。
看着迅猛的火勢,我知道此刻哪怕救出銀窈,也已是無力回天。我們眾人獃獃的看着火勢減小,銀申的也哭到幾近昏厥。黑袍老嫗朝我們走來,道別後就離開了。
我耐心的安慰着銀申,讓伯珩將銀申帶回了宮裏。
興許是有火油的原因,銀窈和沈不為燒了個透徹。兩個人的骨灰混在了一起,難捨難分。我替沈公子感到悲哀,生時相互折磨,就是死了還無法擺脫銀窈。
只願沈公子在奈何橋上快些走,牽好未婚妻的手,多喝點湯。下一世好好的跟未婚妻廝守,莫要再遇到銀窈了。
喝下解藥的人們也終於陸續蘇醒過來,我找了個借口說天神震怒,讓大家生了一場病,所以之前的種種才不記得了。讓大家先安心離開,回家跟家人團聚。
看着大家離開時將信將疑的模樣,我決定還是讓銀申神志清醒了再去解釋比較好一些。
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伯珩皆修書送回了燕岐,帝淵雖大怒不已,但銀窈已死,銀申年幼,也不好再追究什麼。
所以派了一隊人馬來到百越。名曰輔導幼主,幫助幼主重建百越。實則是監督銀申,以防他學着銀窈又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來。如今的百越脆弱無比,正是需要休養生息的時候。
我看着銀申還沉浸在失去親人的痛苦中,也不忍再責怪他。他其實是個明事理的孩子,只是被銀窈帶錯了路,希望能早日想清楚吧。
我和伯珩坐在馬背上,回想起沈不為的故事我就唏噓不已的嘆氣。伯珩被我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逗笑了,好奇的問:「夫人這是怎麼了,從勒水出來以後就一直如此。」
我望着湛藍的天空,飄過陣陣白雲。「殿下,我只是感慨沈公子的遭遇令人惋惜。若是他沒有遇到銀窈,應該會跟自己心愛的人好好的過一輩子吧。」
回想起沈不為躺在祭台上破敗的身體跟腐爛的臉,「而不是人都去了,遺體都不能安息。」
伯珩笑了笑,突然伸手溫柔的撫摸着我的頭。突如其來的動作,我的脖頸都僵直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夫人善良,看不得這樣的有情人分離。對了,吾還未問夫人,是如何知道沈公子和銀窈事情的始末的?」
我有些心虛的說:「是那日良夫人跟我說的,到我那日覺得良夫人所說的,有些過於離奇了。不信蠱蟲可以做到這種地步,所以也沒跟你說。」
隨即就笑着看着伯珩,「如今看來這蠱術甚是神秘,良夫人說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伯珩點點頭表示贊同,並說接下來我們就去往陵陽了。我卻打斷伯珩,「不,明日再去陵陽。今日殿下先陪我,去見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