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胡惟庸
胡長安正躺在錦被上,在點荷的悉心服侍下美滋滋的吃着補湯。
突然,東廂房的門被大力推開。
胡長安抬頭一看,喝,竟然是自己的便宜老爹。
老爹不知是大熱天走路急了,還是氣的,臉漲的通紅,和身上還未來得及脫下的紅色官服相映成趣。
後面跟着的,是表面一臉擔憂實則嘴角掛着一縷竊笑的主母劉氏,和自己的便宜母親王氏。
王氏還沒等胡惟庸開口訓斥,就梨花帶雨的哭着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道:“老爺,老爺三思啊,長安如今傷還沒好,要是再一動氣有個三長兩短的,可就很難養回來了。”
王氏是真的擔憂。自己畢竟只是一個小妾,能得寵無非就是仗着母憑子貴,一聽下人說老爺在餐桌上置氣了,便急急忙忙批了件外套趕來勸架。
“讓開。”胡惟庸正在氣頭上,並沒有理會王氏的阻攔,只是一把推開王氏,大步走到胡長安床前,冷聲道:“逆子,你可知錯?”
本來,胡惟庸對這個老來子也沒什麼大期待,能老老實實繼承胡家就已經很不錯了。
去青樓,勉強可以說是仕人的風流,跟商人交往過密,那簡直就是在丟士族的臉,要是被別人知道了,今後哪個自詡清貴的文人還來跟胡家交往?
一旁的劉氏,也唯恐天下不亂的添油加醋道:“長安啊,你這可不行啊。身為士族之子,怎能與低賤的商人有染,說出去我胡府的面子還要不要了?”
胡長安原本還有些發愣,沒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聽劉氏這一點,頓時明悟了。
看來在明初,階級制度遠比想像中森嚴。
不過胡長安也不慌,只是定定的直視着胡惟庸的雙眼,緩緩開口道:“爹,我這麼做,都是因為你啊。”
“因為我?”胡惟庸頓時更加怒不可遏,圓臉都氣成了長臉,狠狠的一掌拍向身旁的矮几,氣道:“我好不容易在戰亂中掙出一個士籍來,辛辛苦苦爬到當朝丞相的位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難道現在還變成我有錯了?”
“就是父親您的錯。”胡長安分毫不讓,梗着脖子厲聲說道。
“我有錯?我的錯就是培養出你這個不知尊卑的兒子。”胡惟庸氣的簡直背過氣去,也不顧兒子還裹着繃帶躺在床上,抬手就要打。
王氏見狀,急的差點靈魂出竅,連忙一把撲過去抱住胡惟庸的手,哭的連妝都花了:“老爺啊,三思啊老爺,您可就長安一個兒子啊!”
胡長安躺在床上,連象徵性的躲都沒躲一下,只是靜靜的反問胡惟庸道:“父親,您現在的確是權勢滔天,但您想過十年之後胡家會是什麼樣子嗎?”
胡長安本來是不想這麼高調的。
原主雖然是個標準的惡少,對父親胡惟庸卻是非常崇拜尊敬,在胡惟庸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喘,貿然崩人設很容易引起懷疑。
但此時箭在弦上,已容不得胡長安潛移默化的改變胡惟庸的認知了。
還有一個月不到,占城使節就會訪京。
屆時胡惟庸早已被權勢迷住了雙眼,國外使節來朝這等大事,竟然沒有報告給朱元璋知道。
朱元璋聽聞后,自然是大發雷霆,直接把胡惟庸下獄,並株連九族,還徹底廢除了丞相制度。
雖然從事後來看,朱元璋可能早就有收拾胡惟庸的心,占城事件只是一個線,一個微不足道的借口。
但是火苗這種東西,肯定是先要掐滅的,其他只能等後面胡長安積累起自己的力量后,再逐步排雷。
胡惟庸聽到胡長安的反問,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胡家十年後自然還是應天城中最富貴的世家,你爹我還有十五年才致仕(退休)呢。”
胡惟庸這麼說,自然是信心滿滿。
雖然胡惟庸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到了朱元璋對自己的不滿,但是為此胡惟庸也是做了一番充足的準備。
不僅拉攏了軍中幾員大將,還把胡長安的妹妹許配給了當朝國公李善長的弟弟。
可以說如今朝中,有大半官員都和胡惟庸交好。
胡惟庸自信,朱元璋再有魄力,也不會把這滿朝的大臣一鍋端。
胡長安看着便宜爹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心中暗自搖頭,反駁道:“爹,報團取暖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您可曾想過,如果當今聖上真的鐵了心要殺人,您有辦法制止嗎?天下仕人如此之多,何愁填充不了朝廷?”
胡惟庸沉默了。
他沒辦法。
如今和胡惟庸交好的武將雖然多,但大多都沒有掌握實際意義上的軍權,最高權力還是牢牢把控在朱元璋的手中。
如果朱元璋想殺人,那誰也沒辦法阻止。
胡長安眼見便宜爹陷入了思考,繼續乘勝追擊道:“爹啊,如今您統攬朝政已有五年多了,當今聖上原本就是個多疑的人,為何會一再容許您分走他的權力呢?”
胡惟庸仔細一想,登時驚出一身冷汗。
或許,朱元璋不是不想算賬,而是想一鼓作氣算個總賬。
再結合朱元璋前些日子對自己頻頻的怒火,那個日子,或許已經不遠了!
胡惟庸若有所悟,看向胡長安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這小子平日裏成天不幹正事,誰知今天竟給了自己如此一個大驚喜。
當今聖上運籌帷幄,連自己這個浸淫官場多年的老狐狸都差點着了道,眼看就要被溫水煮青蛙了,還是兒子想的周全,一語驚醒夢中人。
胡惟庸伸出手,讚許的輕拍了下胡長安的肩膀:“你小子,不賴啊,這都能想到,為父日後會注意的。”
呼,好險,還好胡惟庸是個聰明人,總算反應過來了。
胡長安不禁在心裏默默的擦了把汗,自己可不希望有了金手指還被誅九族。
眼見火候到了,胡長安最後添了把火。
“爹,我現在這麼做,都是為了拯救胡家啊!”
“兒子最近發明了些東西,能給胡家賺來大量的財富和地位,到時候就連當今聖上要動胡家,也要思量再三。”
胡惟庸聽罷,眉宇中帶出一絲疑惑,自然是不太相信。
不過兒子只要有這份心就好,官場上的事情有自己頂着。
胡惟庸又在床邊圓凳上坐了會兒,關心了下胡長安的身體,便帶着劉氏和王氏離開了東廂房。
臨走時,王氏深深的看了一眼兒子,內心頗感欣慰。
我兒終於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