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公子我是真天才

第五章 公子我是真天才

“噠噠噠”。

馬蹄敲擊着石階,聲音響起,行至巨大的石頭前,三匹步態優雅的白色龍靈馬緩緩止步。

這種源於極寒地區的高級馬型魔獸是北方大燕的驕傲之一,除了擁有超高的魔力親和度以外,其習性、智慧、潛力等在馴化魔獸中都是極為優異的存在,更為重要的是大燕開國先祖燕召公姬奭最為喜愛此魔獸,本身及歷史原因使其高度無限上升。

但即使是以孕育馬型魔獸聞名於世的燕國帝都馬場每年能公開售賣的龍靈馬也不過百匹,因為除去皇室和諸多權臣的層層“剝削”外,這些優異的魔獸還要抽出足夠數量進入軍隊,成為國家戰爭機器的一部分。

至於那些能被公開售賣的龍靈馬,幾乎都是被淘汰的下等貨色。鮮有幾匹優異的高等級,卻也不過是用來充作頭彩賺取富人們金錢的工具,但就是這樣,每一頭出自御馬場的龍靈馬都還要被御馬官們精巧閹割,以杜絕血脈流傳,畢竟魔法封印這東西也有被解開的可能。

而這三頭魔獸,皆是毛色佳、體態好、靈氣足,彰顯其品階的背脊金線更是粗壯到雙指併攏寬度,已然是上品中的上品。

居中的龍靈馬背上端坐着一位少年,看起來十六七歲年紀,黑髮黑眸,典型的東方人長相,只是面孔有些蒼白,臉上掛着一片肅穆。

一襲白衣,身馭白馬。

不過在這個年代,這樣的裝束也只有某些恪守古訓的老牌家族才會要求日常穿着,因為古衣不但昂貴也不怎麼方便,往往還需要兩三個僕從幫着才好穿上。

少年翻身下馬,緩緩踏過顏色如星空一般深邃的星銀草,他的腳步帶出一條長長的痕迹。一人多高的石頭在草地上平躺,石頭上篆刻着上古饕餮文,溝槽被紅色顏料填滿。上古饕餮文現在也是門晦澀的語言了,除了在古籍與古董上出現,也只有在這類年代久遠的地方還會留存。

少年突然拔出別在腰間的短劍,然後在左手掌心狠狠地劃出了一道口子,猩紅的血液瞬間噴涌而出。他將鮮血淋漓的手掌重重地按在石頭之上,然後慢慢橫移,劃出一條長長的血跡。

石頭表面粗糙,手掌上更是血肉模糊。少年收手后臉色漠然,只是緩緩地握緊左拳,青筋根根浮現,如虯龍一般盤繞在其左臂之上。

“真疼啊。”龍恆羽在心中嘶喊,可臉上表情半點沒變,硬是裝作一副高人模樣。

鮮血點點滴落,暗藍色的嫩芽葉上,已是一片猩紅,分外妖異。

他閉上雙眼,這會才感覺到那陣火辣,左手像是握住了火炭。皮膚被割離本就疼痛難忍還要在石頭上滑動,這哪是什麼規矩,這就是受刑啊!我的天,要不是他那老娘又拿着劍跑自己房間裏來說必須要這樣,他頂多就來看看這碑然後吐槽下前人的愚笨。

多疼啊!

現在好了,也沒笑人家的資本了。不過他又想到幾百年前也有一批人在干同樣的事,心裏總算好受了點。

“龍境以前不成文的規矩諸多,外人往石碑上滴血的意思便是與龍境永結同心、互不背離,近些年來卻不讓外人滴血了,一來是對碑上文字的保護,這一代的長老們還不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古迹遭到破壞,二來也是那位大長老的心思,世俗人眾多,簡單的滴血為盟也構不成足夠的約束力,與其讓那些心懷鬼胎的人玷污這塊聖碑,還不如保存起來留於後人瞻仰。但我們還是得遵守下古老的儀式啊。”龍恆羽抬起頭來,一陣齜牙咧嘴。

他的身後,是兩位騎在龍靈馬上的女孩,大概都是十六七歲年紀,但兩位少女卻比少年更加引人注目。兩雙靈動而精緻的雙眼深處彷彿倒映着九天星河,讓人着迷而沉醉,長長的睫毛並沒有掩住兩人黑曜石般的瞳孔,反而增添了一種神秘而朦朧的美感。

不添半點胭脂粉黛的容顏更是攝人心魄,束起的烏亮長發像是流動的墨水,她們身着白色的短款連衣裙,腳下是鹿皮短靴,雪白的肌膚在光線下泛起微弱的光。讓人不禁懷疑這兩位少女是不是東方神話里的仙女下凡,當真是傾城傾國之姿。

一位少女翻身下馬,蹦蹦跳跳的來到龍恆羽身旁,腳步卻完美地避開了那些星銀草。她不知從哪裏變出一條綢帶,然後一把握住那還在滴血的手,略吃力地將其掰開。

少女面露不快,於是那如雲霧般的眉毛便皺了起來。她隨手一揮,突然出現的水球脫離地心引力包裹住整個鮮血淋漓的手掌。沒有吟唱、沒有手訣,這個世界繁複的魔法在少女手中簡單到如呼吸一般。

她先將暈開的血從水團中剝離出來,然後掏出一個白玉小瓶,從中倒出一些粉末灑入已經不再鮮紅的水團中,至於那些多餘的血液則被她凝結成粉紅色的冰塊。

她收起白玉小瓶,拿起冰塊向著遠方用力一拋,那團粉紅色固體在半空中炸裂開來散為一團冰晶霧氣,裏面的所有血液早已在魔法的作用下全部喪失活性。

“忍着點。”

白玉小瓶內的藥粉果然不是俗物,只一會兒的功夫,那猙獰的傷口就開始緩慢癒合,少女一邊緩慢操縱地着水球“吐出”手掌一邊對着龍恆羽輕聲細語道:“殿下要和那群老不死的較什麼勁?儀式感不是這麼來的。”

“我在家裏知書達理、受人敬仰,出來不做點合乎情理的事情,被人講不懂事還得靠你們倆來護着我呢。”龍恆羽故作深沉。

“殿下今日講話怎麼都是文縐縐的,有點脫褲子放屁的味道。”

平日大大咧咧的姑娘沒注意到自家少主言語裏的不對勁,她不知從哪裏變出一條綢帶就要擦乾那隻手上的水。

“不過您帶着騎士們直接衝進龍境山門,騎在馬上問那幾個長老給我們的駐地在哪裏的時候要是能這樣也挺好的。”

少女的動作又快又柔,綢帶避開傷口帶走了那隻手掌表面的多餘水分。但她突然雙手一抖,後知後覺,猛然抬頭對少年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一臉的難以置信,他可從來不這樣講話,羽玟甚至會想如果自家殿下話里沒幾句新詞蹦出,是不是都不好意思講出口。

這用殿下的詞來形容,就是騷話。

但她又很驚奇這樣的行為,一個古舊的“馬屁”改“馬”為“彩虹”,新的“彩虹屁”在原本的意味上又多了層含義,諸如此類的話語在永夜王府並不少見,都拜眼前這個小男人所賜。

這正是博學之人吶!可羽玟也不傻,自然聽得明白什麼是自嘲。

“我在永夜似乎是那般萬人敬仰,我說什麼話做什麼事都有家裏人兜着,可我不會永遠待在那裏,我的敵人們也不會不去那裏,我需要力量知道嗎。有時候我很羨慕你們,羨慕你們可以將水元素和冰元素來迴轉換,可以在火系魔法邊上觀測到雷元素的瞬間分佈,可以用靈力溝通魔獸,可以激發鎧甲上的魔紋,在這一點上,我甚至都不如學校里的孩子們,就算他們習武習法的天賦再差,也能定下心神看到自己體內的源雲,看着其中透出的星光笑一笑,而我,就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連普通人都不是。”

龍恆羽再次開口,嘴角帶笑,笑里的幾番滋味是兩位貼身侍女這些年裏親身經歷過的,她們的殿下縱使是有個一手遮天的父親又怎樣,再受人尊敬又怎樣,莫測的世界裏什麼都會消失,他手無縛雞之力,不被承認。

但羽玟接着就將右手貼在龍恆羽的額頭上,她輕聲嘀咕:“也沒發燒啊,胡話怎麼又蹦出來了?被二夫人嚇着了?姐姐,怎麼辦吶?”

開始騎馬遛彎的羽斂斜目一挑,羽玟心領意會,擼起袖子凝起水團,她正聲說道:“妖邪鬼魅快走開,在你們面前的是魔法裁決者、未來的至高法神、不可一世又美麗的羽玟大小姐,否則我就要動怒了。”

語畢,水團凝成。

但水團並沒有扔出去,羽玟出其不意直接丟出白熾的聖光。

不信仰神卻能如此,只有極高階的魔法親和者能夠如此。

“殿下殿下?感覺怎麼樣?”羽玟略顯急促地問,誰都會突然講些讓人捉不住腦袋的怪話,這種情況一般是被“邪祟”附了身,直接動手就行。

“啊啊啊,瞎了!你倒是讓我閉個眼啊!別弄藥粉了,快丟個恢復術給我!”

“這不是要出其不意嘛!咱有魔法怕什麼,就是有點疼。”

“啊!!!”

慘叫連連,過了好一陣子龍恆羽的眼前才出現溫和的亮光,那白熾的聖光差點毀去了他的雙眼,疼痛都是真的,不過好在羽玟還學得一手恢復術,不然瞎了可沒誰會修眼睛。

他嘆了口氣,望着這兩個貼身侍女,知道自己是永遠也不可能在這兩位面前裝上了,索性大大咧咧坐下,然後雙手做枕躺在那些星銀草之中。

熟悉的、沁人心脾的星銀草香味混合著泥土的芬芳馥郁撲鼻而來,龍恆羽閉上雙眼,再次說道:“你們倆是我的貼身侍女,從小就和我一起長大,在我心裏,我們不僅僅是主僕,也是朋友,更是親人。”

“然後呢?”

少年有些無奈的扭過頭睜眼望了望剛剛躺在他身旁的羽玟,伸手撥開一棵斜跨在兩人之間的星銀草,他望着那近在咫尺的精緻容顏,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道:“我可不想永遠要個廢物的名號。”

“所以呢?”

少年用指尖緩緩磨挲着剛剛下馬坐在自己身旁的冰山美人兒的發尖,笑了笑,坐起來張開掌心,肉眼可見的少量水元素在手心中化作冰渣,惹得兩女驚呼的同時,火元素騰空而起將掌心的冰渣重新融化為水滴,他嘴角帶起一抹微笑:“我這裏,沒有不可能。”

“你!”兩雙黑寶石般的眼睛同時睜大,不可思議,簡直難以置信!

羽玟直接上手四處找尋着什麼東西,“戲法裝置呢?”

“這是真的!你看這元素......”

龍恆羽一臉無奈,怎麼,這世界這麼大,就不準奇迹發生在我身上?

“啊!啊!啊!殿下好棒,可真厲害呢。”羽玟雙手縮於胸口,故作驚訝。

“為什麼你會是這副表情,你們不應該會興奮地跳起來嗎?不對啊?”

龍恆羽看着侍女略顯浮誇的表情,瞬間洞悉了一切,可自己開啟源雲這件事除了他爹媽不應該誰都不知嗎?他那爹媽也不像是大嘴巴的人啊?

怎麼?羽玟其實是絕世高手早就知道了所以不吃驚?別逗了,她只是個吃貨。

“就你臨行的那天晚上啊,二夫人宴請王府上下說的,我們大家都去了唉。”羽玟隨手扶正了一顆歪倒的星銀草。

“我怎麼不知道?”龍恆羽瞪大雙眼,什麼時候還有宴會這種事?

“夫人說你初次遠遊有點怕,縮在房間裏面不好意思出來。”羽斂說。

“怎麼沒人和我說這事?”

“二夫人讓大家都保密。”

“那你為什麼說了啊?”

“二夫人說等殿下你一到龍境保密期就過了。”

龍恆羽突然覺得自己離開家是個正確的決定,那個老娘回來了家裏就變得勾心鬥角了許多。

再也不是他一人的天下了!

——————

三人身後的那塊石頭材質普普通通,可石頭卻用饕餮文篆刻了四字——天下蒼生。

天下人知道這塊石頭只會出現在一個地方,那就是龍境。

作為天下首席的超然勢力,龍境是個龐然大物。

但她卻又不同於任何國家或者宗教勢力,千百年間,便有無數與龍境敵對的勢力妄圖重創甚至毀滅她,山賊匪盜也好,叛亂軍隊也罷,就連那差點讓整個大陸都墜入深淵的魔族都沒有戰勝過龍境的鐵蹄。

這個佔據了天下一大隱世秘境的古老存在是世界文明的中心之一,只有屈指可數的幾個地方可與其媲美。

但龍境的強大卻遠不止軍隊、金融方面,幾百年內,無數家族、組織將極具天賦之人送入龍境修學,這樣累積下來的巨大聲望與恩情使得只要龍境願意,統一世界可能不過是一桿旗幟和一聲高呼而已,自有無數人為她豎起戰旗奪得天下。

但貌似為了碑上四字,龍境並不打算如此,反而是一直維持大陸秩序,引領着四大國家保持平衡,讓百姓免於戰火。

而一天前,這個龐然大物卻迎來了一位封地遠處大燕邊陲的永夜王世子,一個說出名號能讓天下人哭笑不得的世子。

在這個天下,有一股力量已經蔓延到極致——【原初】。

不論是人、植物、魔獸、妖精甚至是別的一些奇怪生物都能吸收使用這股力量,原初可以被捕獲被釋放被利用,在每個自然族群里都有着自己的地位。

比如人類就將這股力量在體內通過【源雲】進行分解,並引導其修行以淬鍊軀體、洗滌魂魄。另外魔法師、戰士、煉藥師、魔紋師諸多重要職業都與其有關,其中魔法師與戰士更是如此,其集大成者更是能搬山填海、毀天滅地!

上至君侯下至平民,可以說沒有什麼人不能開啟體內源雲捕獲原初之力的,那位永夜王的小兒子卻就是其一,更可能是數百年來頭一個,不能打開或者說找不到體內專門用於吸收捕獲靈力的源雲,無法轉化原初,擁有不了任何自身能達到的力量,堪稱是殘疾。

但他卻又是永夜王現存的唯一子嗣。

作為整個東方可以說是最強大的藩王,張靈夜權傾大燕帝國朝野,如一頭凶暴的北境熊盤踞在整個東方的極北之地邊緣,二十年的勵精圖治讓永夜從一個飽受災厄的小城變為大燕第二個皇都。

幾乎要讓世人嘲笑當世大燕皇帝放虎歸山毫無一用。

但先是他的第一個兒子被刺殺隕落,再是這個兒子百無一用,讓無數人感嘆永夜無後,不過,他們顯然樂於見此,永夜王的好名聲那還是二十年前的事,現在可臭名昭著,比起土匪強盜來還略勝億籌。

至於張靈夜為何不再生兒子,傳聞說是人老體衰再無精力,不過其中具體緣由尚且不知。

但虎父無犬子,張靈夜不普通,他的兒子也是一樣。

一樣到隔了十年還能開啟源雲。

少年仰頭看着那一碧如洗的天空,嘴角勾起。

“公子我是真天才!”

——————

“這傻小子,才騎着馬衝撞了龍境的四位長老不說,跟我說要來這邊看看,我能不知道嗎,他就是替他爹媽咽不下那口惡氣。那石頭前的那片草,雖然普普通通,卻是刻字的那位龍境始祖親手種下的,這些年雖然不怎麼保護,卻也是因為沒人敢動,現在好了,被他踩得差不多要死光了。”

一株足有六人合抱粗的參天巨樹的一根枝椏上,兩名年輕男性注視着遠處的石碑,一人氣質儒雅,紫瞳白髮黑袍,另一人是氣勢渾厚,瞳孔也是那深邃而又神秘的紫色。

世上這樣顏色的瞳孔,只有魔族最讓人驚恐。

但林修涯顯然不明白龍恆羽以血拭碑的緣由。

“可是您選擇了他。”黑髮男子恭敬地說。

“是啊,所以知道他開源雲了我才站在這裏,野,你知道他從來到這裏的時候到現在一共有多少氣息探查過來嗎?”

“五十一股?”野試探性地給出一個數字。

“差不多,也就是說已經有五十一人知道他的源雲開了,這些人要殺他,現在簡直是易如反掌。”林修涯晃了晃腦袋。

野點點頭,“明白了。”

林修涯眼眸中的堅決愈發明亮,他抬頭望向遠方,伸起懶腰。

“走吧,回去好好操練操練這小子,這麼弱,可是在丟我的臉啊。”

他的嘴角翹起一抹弧度,那是意義不明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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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判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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