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世殤 梵凈山(六)落難謀生
儘管,梵凈山被毀的徹底,但我們還活着,只要活着,便有機會重新開始。
但無論我多樂觀,梵凈山重新復蘇也需要時間,我們不能守着一座死寂之山啃土,當務之急,得解決果腹問題。
思考了半日,我決定帶着小青和霜兒去琴川討生活。
我們到琴川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琴川並未遭受破壞,但街頭巷尾,人們談論的都是梵凈山昨日那場遮天蔽日毀天滅地的大事件。人們都在說,死了多少人,死的渣都不剩,山幾乎都給刮平啦,可沒有一個人說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人們心頭都因此籠罩了一層恐怖陰影,害怕,會有這樣的災難降臨琴川。非人力的可怕第一次在人們心頭有了具體印象,致使大家連帶着對妖與精靈都忌憚起來。
人妖混居的琴川籠罩在不安當中。
我們倆精靈一狐狸此刻是身無分文,到了琴川發現更難混。這裏,甚至沒有免費的蚯蚓給霜兒吃。
“我們得想辦法掙錢混口飯吃。”我吸了一口飄着燒鵝味道的空氣說。
小青也未在人間餬口過,也不知道怎樣才能混飯吃。
我們就漫無目的的在街上溜達。
臨街的酒樓里不時飄出誘人的飯菜香,引得我們更加飢腸轆轆。
我和小青還能忍,霜兒卻憑本能被那香味引着直往人家店裏鑽。自然,夥計不會放一隻狐狸進去,被人家追着打出來。
就算人家放她進去我們也不會答應,天下哪裏有白撿的好處,恐怕,她會被誘捕變成哪位貴人衣櫥里一件狐狸圍脖。
為了防止她亂跑,小青不得不將她重新裝進竹簍里並封緊了蓋子。
我們轉了好半天,走過一條街的告示欄,發現裏面貼了張招賢榜,大意是琴川縣衙招募衙役,待遇優越,管吃管住……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我們並非愛財之精靈,管吃管住真的就算待遇優越了。
“主人,我們去縣衙吧。”小青十分激動,他一天沒吃東西,肚子連連發出抗議之聲。
我點了頭,他高興的原地跳了起來。
“可是,霜兒怎麼辦?”才高興又犯愁。
“是啊,沒聽說有人帶着狐狸做衙役的。”我也愁。
我打開那背簍,看着霜兒想,要是能把她變成一隻貓或者一條狗都比狐狸強。
這樣想着,似乎是心靈福至,一個符咒在我腦中閃過,我輕念,衝著霜兒道了一聲變,她竟然正的變成了一隻胖胖的大橘貓。
小青驚訝極了,“主人,你什麼時候學會了這麼高階的法術?”
變化,其實都是障眼法。
障眼法需要強大的靈力支撐才能維持不露餡。
但有一種符咒,卻能將自己和外物變的有如實質,除非,施咒者解除咒語,否則,所化形態不會改變,那便是高階神仙才掌握的現世轉生咒。
我自然沒有學過這麼高階的法術。
可是,我運天眼去看霜兒,她,真的變成了一隻貓,只是身上泛着一層符咒的微光。
我再集中意念,反念咒語,道一聲變,霜兒恢復了狐狸身。
我竟然會使現世轉生咒!
面對幾乎不認識我的小青,我想了半天才說,“我沒有學過,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你信嗎,小青?”
小青點點頭。
難得,他信我。
管他呢,多會一門法術終究不是壞事,況且,這門法術還能解我們的燃眉之急。
我施咒,將自己變成了一個青年男子,化名小福子,將霜兒變成了一條狼青,昵稱大霜。
男人與良犬,更適合去衙門混口飯吃吧。
接待我們的是個捕快頭頭兒,衙役們尊稱他梁大人。
我和小青向梁大人施禮,霜兒化作的狼青也跟着有模有樣的拜,這讓梁大人心花怒放,說,“小夥子看着挺機靈,狼青也通人性,就都留下吧。”
當晚,便給我們收拾了一間房住在了衙門裏。因為已經過了晚飯的點,我與小青便沒有可吃的。倒是霜兒更受歡迎,梁大人親自拿了個白面饅頭掰成小塊逗着餵給她吃。引得別的衙役覺得很是有趣,紛紛找來吃的投喂。
我和小青看着更餓了。
小青小聲說,“早知道狗比人好混,主人,你早先也把我變成狗好了。”
我動了動手指頭,問,“你真想變成狗?”
他看我像認真的,伸手將我要做法的指頭按了回去,討好道,“說著玩的。”
看霜兒吃的差不多了,我才走過去,抱拳向各位同僚道,“多謝各位喜歡我家大霜,但再喂下去怕要撐着她了,咱們有好東西留着明天喂吧。”
同僚們倒是很通情達理,打着哈哈散了。
我拎着肚子吃的滾圓的霜兒進了屋,將她安置在一張草席上。
這屋裏有兩張單人床,供衙役休息。我與小青各佔了一張。
合衣躺下,我想,這樣,真的是極好。
雖然,我和小青都餓着肚子,但好在我們在這琴川順利混了個落腳地,而且,一覺醒來后早飯也有着落。
我突然特別滿足。
第二日,我和小青比誰起的都早,洗漱,排隊吃飯,等着今日的差事。
早飯很簡單,白米粥、饃饃和鹹菜。
這頓飯,讓一天一夜沒吃飯的我和小青吃的特別香。
用過飯,梁大人給大家分配今日任務。
“想必,昨日,在離咱這兒不遠的梵凈山,據說是有神仙打架,死了不少人,還禍禍禿了山……那個,誰知道是神仙打架還是妖精作耗呢,總之,這件事,讓咱琴川的百姓,那是人心惶惶。這樣,為了安撫百姓情緒,咱們這幾天要四人一組,上街巡邏。就是為了給百姓壯膽,告訴他們,有咱琴川的捕頭在,不用慌張害怕……”梁大人說了很久,其實,任務就是:上街巡邏,安撫百姓情緒。
等他說得嘴巴發乾了,嘴角起了白沫,才朝大家一擺手,“行了,四人一組,幹活去吧。”
解散的時候,我感覺腿都站酸了。
我和小青與另兩名衙役分進了一組,外帶着霜兒。
高個子的叫李大順,比我們都年長,大家叫他李大哥。又矮又胖的叫秦原,大夥叫他圓圓。
怕霜兒亂跑,上街前小青給她栓了條鏈子牽着。
昨日梵凈山變故仍舊是熱點,人們議論起來熱情不減,而且,連帶着,又增加了許多各地小妖害人作亂的傳聞,進一步加劇了人們心頭的恐懼。
“李捕頭,這好好的,怎麼,你們白天也巡邏了?是不是咱這琴川也不太平啊……”我們經過臨街米行,老闆送上熱茶,拉着李大哥打聽。
“沒有不太平。”李大順說,“這不是讓梵凈山那事鬧的人心惶惶嗎,咱梁大人為了安民心,讓咱們兄弟多上街走走,給大家壯膽。”
老闆感動道,“哎呀,梁大人真是有心了。各位更是辛苦了,快喝口熱茶……”
待我們辭別米行老闆走遠些,我卻聽他與夥計們悄聲說,“你們看啊,這捕頭白天都上街巡邏了,咱這琴川怕是也不太平了。快,告訴老小,沒事呆家裏,少出門……”
“就是,就是……”一群人附和。
我想,“唉!這就是人,心思複雜又多疑慮,總愛自己瞎捉摸,就是不肯相信別人。”
一路下來,酒肆、客棧、首飾行,就連街邊賣餛飩的小販,都想法跟我們搭訕,打聽為啥白天巡邏了,是不是琴川也不太平。
解釋了一路,我們都口乾舌燥。
李哥抓了抓後腦勺,對我們說,“我怎麼覺着這事不對呢,咱們巡街本是為了安民心,可你們看,走一路,這麼多人攔着問咱,咱解釋半天,可大家信了嗎?”
我和小青搖頭,自然不信。
秦原卻肯定道,“肯定信啊,不信誰也不能不信您的話不是,您都管這一片兒十幾年了不是。”說著,他胳膊肘碰了碰小青,小聲說,“說話啊,別讓李哥煩心。”
我和小青才反應過來,為了不讓長者煩心,我們也說,“李哥放心,大夥都信您說的。”
其實,我知道大夥沒有信的。可我若是說實話,據說李哥會心煩,或者連帶梁大人也心煩。大人不高興了自然沒有我們什麼好。
於是,來人間謀職第一天我便學會了說謊。
但謊言這東西就像障眼法,終有破滅的時候。只是,揭開真相的時間有時候長些,有時候短些。
我的第一個謊言打臉來的就特別快。
下午,我們又例行巡視。站在空蕩蕩的街頭,發覺了不對勁,本該人來人往、叫賣聲此起彼伏的琴川街頭,此時,商店打烊,行人消失不見,變得異常冷清。
李哥說,“快去問問,這是怎麼回事。”
我們三個分別去拍臨街商鋪的門。
“有人在嗎,我是咱這片兒的管事捕頭,開門啊……”
“老闆,在嗎,發生了什麼事,怎麼關門不做生意了……”
三個人砸門,霜兒看着熱鬧,也跟着吠個不停。
可砸了半天,連半個人影都沒見着。
“好了,”李哥一揚手,“我自己來問。”
他大手一揚,把身邊首飾行的門拍的哐當哐當響,亮開嗓門喊,“老孫頭,我知道你家就住這店裏,你肯定在。趕緊出來,我就問你個事。你要是不出來,我帶着弟兄們可闖進去了……”
話剛說完,二樓窗戶推開探出個頭髮花白的腦袋來,正是這家掌柜。他滿臉堆笑說,“李捕頭,別砸門啊。有什麼您儘管問。”
老闆長個八字眉,笑比哭還難看。
李大哥仰頭問,“這好端端的你們怎麼全歇業了,弄的跟商量好的似的?”
老闆眉毛壓下來,笑的更難看了,“上午,見各位官爺巡街,大夥都說怕是琴川不安定才如此,心裏都害怕,哪還有心思做生意。晌午的時候,前街孫記燒鵝店就發生了一件怪事,一眨眼,剛剛出爐的九隻燒鵝全不見了。夥計們便分頭找,您猜怎麼著,最後在孫家最小孩子屋裏找到了。那孩子才八歲啊,守着一盆燒鵝吃,面前那骨頭吐了好大一堆。李捕頭,這肯定是妖邪乾的呀,一個孩子哪能吃下那麼多燒鵝呢。他家當即就嚇得關了店門。這事一傳開,大夥就都關了,生怕妖邪到自家來。”
“竟然有這事兒?”我們都覺得不可思議。
琴川,向來人妖混居,妖既然在人間,就守人間規矩,行事做派都按人間標準來,他們除了會變化,有的甚至會點小法術,比如弄個鬼打牆啥的逗逗人,其他的與人無異,一樣要勞作掙錢,養家餬口。而且,若是與人起了衝突,官府依照人間律令執法,絕不姑息。
像這樣的偷盜、借人身滿足口欲,極為少見。
李哥說,“奇怪,既是妖所為怎麼不見去報官呢?走,咱們去孫記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