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副歌
李理說謊了,她認識崔菊洲,而不是她說的只是在天台上見過一次那麼簡單。
蔣鄭看向視頻錄像時間,是前年的夏天,也就是和現在剛剛好隔了一年。
一年不足以讓一個人忘記和自己玩到一起過的友人。
信息還是不足,蔣鄭沒有妄自猜測,繼續看了下去。
李理指了指身後的建築物,說:“這裏,就是我們的地理老師家,城市花園c區b棟3031號,今天我們就要來揭露,地理老師的假髮之謎。”
“等一下,你不會是想要趁老師不在闖進去吧。”
“bingo。”李理從口袋裏拿出一把鑰匙,把它在鏡頭前晃了晃,“這是我去找老師問問題時偷偷拿橡皮泥印下來的模子配的鑰匙,花了不少錢呢。”
“這是違法的吧。”
“誒呀,別這樣嘛,地理老師可是一天都不在家,你就說你去不去吧。”李理叉着腰說。
完全沒有一點長大的樣子,明明已經是中學生了表現得還像是一個小學二年級的孩子。
然後兩個人就打開門摸了進去。
完完全全的犯罪行為,媽見打的熊孩子。
“我真不敢相信我居然陪你幹這種事!”充當畫外音的崔菊洲這樣感嘆道。
“已經上了賊船你還想逃?”李理嘿嘿得笑着,打開燈,打量起整個房間。
戶型是普通的兩居室,一廚一衛,沒有陽台,客廳和餐廳是連在一起的。
李理和崔菊洲戴着鞋套悄悄地看着四周,雖說兩人一副破釜沉舟的表情,但是實際做起事來卻小心翼翼得——他們也知道自己乾的事情有多嚴重。
主卧也檢查完了,沒有任何問題,李理推開了副卧的門。
“哇哦。”
出乎意料的是,副卧不僅僅放着假髮,在這個不大的空間內還擺着各種類似於cos服的衣服,牆上則貼滿了動漫角色的海報。
“這個白色長發的假髮我見老師戴過。”崔菊洲說。
很輕易的他們找到了縫紉機和模特人體,還有用來做假髮的模特頭和材料。
“老師原來還會做這些東西!”崔菊洲驚訝得說。
“不,這應該不是他的房間,不然沒必要多擺一張床。”李理拿起了一個相框,裏面年輕的地理老師抱着一個女孩笑得很開心。
“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是老師女兒的房間。”
“沒錯。”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他們後面響起。
空氣靜謐了一瞬。
下一秒,兩人嚇得差點蹦起來,齊刷刷往後面轉去。
他們地中海的老師沒有戴假髮,穿着一身簡譜的黑色衣服,站在他們的後面,用手指頂了頂架在他鼻樑上的圓形眼鏡。
“卧槽。”崔菊洲聽起來要哭了。
“……老師好啊。”李理乾巴巴得笑着說。
同一個想法瘋狂在兩個人腦子裏轉:他會怎麼處置他們兩個小賊?把他們交給警察還是教育處?是開了他們還是直接把他們拘留?
又或者說更恐怖一點,把他們揍一頓。
“完了。”崔菊洲腦子開始發白,一陣陣的暈眩襲來,鏡頭也開始不穩,差點摔倒在地上。
所以當他坐在桌子前,看着老師給他倒了一杯花茶的時候,他的內心是充滿問號的。
李理倒是非常大方的說了句謝謝,然後喝了一口花茶。得到了來自崔菊州看惡靈一般的眼神。
“我知道你們是來幹什麼的。
”地理老師也坐了下來,看着兩個人,“你們一定想知道我為什麼天天戴假髮。”
李理點了點頭,崔菊洲快嚇瘋了,但是也點了點頭。
“我有個女兒。”地理老師翻着手機給他們看了一張照片,裏面一個看起來二十左右的少女在櫻花樹下笑着比剪刀手。
“她前年在車禍中去世了……”
“……”崔菊洲說不出話,這個開頭也太沉重了。
“她特別喜歡做衣服和假髮,之前她還在大學裏時,學的也是服裝設計。”
“我看不懂她那些東西,但是她每次一做完假髮就給我戴上,還拍幾張照片留念。”地理老師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這讓他乾巴巴得臉變得柔和了不少。
“她真的很擅長做這些,哪怕我什麼都不懂也能看出來,她一直說,自己的最大追求就是做出讓人印象深刻的衣服。”
“之後……她走了之後,我就看着她做的東西想:我一定要把這些東西給人們看到,讓人們記住,但是我又不捨得賣出去。”地理老師摩挲着杯子的邊緣,“我人也老了,這張老臉怎麼放都行了,我就希望有人能看見,能記住,就行了。”
“希望自己女兒的符號可以作為一個記憶在學生們的腦子裏傳下去么。”李理淡淡得說。
老師看着她笑了,點點頭說:“沒錯,就是這樣。”
這一切解決的太快簡直難以置信,下一秒,視頻就黑了。
蔣鄭心理的問題卻還有一堆沒解決:為什麼這個視頻在地理老師的手上,為什麼李理要隱瞞她和崔菊洲的關係,而這一切這和他的師傅又有什麼關聯。
視頻沒有再次亮起。
聲音卻還在繼續。
這次明顯換了一個場景,依然是那個地理老師,但是沒有崔菊洲,而是只有李理在場了。
“演得真好啊。”李理的聲音,“就是轉變太快了,讓人感受不到你的痛苦,你懂吧。”
“這也是你們文學社的日常活動么。”是老師的聲音。
“你可以這麼當做吧,你看,給你的學生留下一段奇妙的,讓人腎上腺素飆升的經歷還是很不錯的吧。”
蔣鄭皺起眉頭,原來如此,怪不得李理在私闖民宅時沒有什麼猶豫,怪不得地理老師會突然出現,原來一切都是兩個人為崔菊洲量身定做的一場遊戲。
“……我的感情是真實的。”
“嗯嗯。”李理的聲音很是敷衍。
老師發出了一聲嘆息,窸窣的聲音傳來,聽起來他摘下來了眼鏡。
“我知道你是老校長的女兒,我這麼說你可能不大好。但是孩子,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可能把這個世界看得太虛幻了呢。”
“對你來說,真的有重要的東西么。”這簡直是靈魂發問。
李理沉默了,良久說:“這種事情怎樣都行吧,反正你看,我也玩到了,崔同學也玩到了,你也蠻樂在其中的,這就夠了吧。”
一種謎之熟悉感佔領了蔣鄭的全身,這種感覺就像是在監控里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箭頭。
指向左邊,那個柜子。
看向李理離開的那扇門,已經被關上了,上面纏繞着發著紅光的鎖鏈,怎麼看都不像是能被打開的樣子。不好的預感再一次,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
蔣鄭咽下一口口水,一步步走去,隨着一步又一步,腦子變得越來越清醒。
他終於理解到了這一切為什麼不對勁:這簡直就像是遊戲一樣,一直以來我都在跟着遊戲的步伐走。
一步。
從頭到尾我所有的信息來源都是她。
一步。
我用作弊的手段破壞了門鎖,這就是為什麼打開門出現的是不合常理的天台,因為是bug。而李理迅速關上門就是修正這個bug。
一步。
辦公室的門就是她鎖上的。
一步。
她一直在給我提示,從撒一些不必要的謊開始,例如說自己得根本不給國人的獎所以備受關注,暗示她的不可信任。
一步。
她到底是誰?
推開門。
蔣鄭看到了,自己的師傅,卜解,倒在血泊中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