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七情六慾
黑帝沒再多說,抱着她安靜地回到那座本該只有他一人孤單終老的闃寂城堡。
那晚,流浪到租屋處卻無家可歸而被艾登接回來的安雅,毫無防備地睡在該稱為敵人的黑帝的城堡里。
第一晚,他回來過。
滿身的血跡,殺戮味濃重,身上還穿着出席馬球賽的盛裝、西裝沒有一絲皺褶。
黑帝走進安雅的房間,拉了張椅子坐在她床邊,摘掉身為杜羅公爵才配戴的單邊鏡片,再取下隱藏湖水藍眼瞳的變色隱形眼鏡,以真實的視線觀察着安雅。
坐在她床邊靜靜看着,這個場景──似曾相似……不就是他玩心大起,在她床頭留下了一張字條和慣用手槍的那日。
這麼多天了,她還是神色安逸地睡在這裏,沒有走。
為什麼不走?這不是很好的機會嗎?
黑帝的視線移到她放置在桌上那些艾登所謂從被查封的租屋處該稱為“偷”出來的東西。
她特地走回家裏,打包行李回來?有時間做這些,為什麼不想辦法聯繫昆廷來救她?
昆廷是這女人的雙胞胎弟弟,26歲的他現正是意大利聖拉斐爾醫院的住院總醫師,據他所知,艾登曾在某一次的醫學會議上遇見過昆廷。
若聯繫上昆廷,要找到他並不難。
他遺忘了,自己並沒有告訴這個女人這件事情。
黑帝起身翻弄她帶回來的東西──幾件簡單的衣物、幾本書,以及縫紉工具,看來她是真心投入女王隨口提起的任務。
那個一時興起的提議,貴族圈中無人不知他遭到槍傷的消息,那天曝光成為媒體新寵兒的安雅,營造出他墮落、衰敗的形象;所以那第8個人潛伏了這麼久才終於敢行動,當然他所在的距離是足以聽到女王和他們的對話。
所以他刻意不換裝,帶着雪莉大搖大擺出現在ShepherdsBush站,等待他或者他們的出現。
“你表現得很好,接下來繼續完成女王的任務,會有些坎坷,但既然你選擇不走,我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危險。”
隔日一早,安雅醒來時,房間外擺放了琳琅滿目的高檔布料。
以女性平均身高來說,安雅是高的;但是黑帝更比她高出半顆頭以上,所以被他抱起的視野又達到一個高度。
被敵人擁在懷中她應該要分外警惕,但她不知道為什麼,卻非常安逸。黑帝此時若留意她的心跳聲,大概會恥笑她身在敵人的懷中卻還不知大難臨頭,宛如溫水中的青蛙。
安雅左手撐在黑帝的右肩上,側頭靠在手肘上,仰望着被微風吹動緩緩飄蕩的雲,這裏的風景不像倫敦市區常常大霧瀰漫、陰雨綿綿,抬頭便可見到滿星空、感受月光沐浴,竄進鼻息里是那麼清新的空氣,是黑帝的體香還是大自然的氣息,她無從分辨。
節奏快速壅壅攘攘的市區生活,忽然有那麼一瞬讓她心生排斥。
“你為何不怕我?”
“我有說過我不怕嗎?”安雅隨口答。
黑帝沒有看她,即便她心不在焉,他也能從她身體發出的每一個聲響找到答案。光是在他面前心不在焉,就足以說明了。
更何況她的心跳沉穩、節奏的跳動,那不是懼怕他的人會產生的聲音。
聽着她喊那26年沒再出現過的他的本名,彷佛一直暗藏在心裏的什麼被人挖了出來,接觸到不可同日而語的環境,迅速凋零碎裂、甚至粉化。
“已經進屋了,你可以放我下來了吧?”令人迷醉的夜空消失,取而代之是繁複裝飾畫的天花板,安雅才收回仰望的視線,轉盯着他俊美的側臉。
“不急。”
安雅翻了個白眼,反正一路上也沒有人,就隨他去吧!
回到自己的房間,黑帝不算溫柔地把她丟在床上,然後走進她專用的澡堂當中……嘖,這大城堡里也只有他和她,她房間的浴室不是她用是誰用?
奇怪,這人走了進去,又以相同的姿勢走了出來?
“你要找什麼?我可沒有錢讓你搶。”
“那種東西是我最不需要的。”黑帝彎腰,又將她抱了起來,朝澡堂走去。
“你、你要幹嘛?”
“你希望什麼答案我便給你那個答案。”黑帝察覺到她變化的心跳,聽着竟覺得安心,手上的動作也跟着輕柔了起來。
安雅沒做多餘的掙扎,她知道那沒用,只能靜觀其變了。
他把她放在浴池邊,那裏鋪了一張質地柔軟的大浴巾,或許是他剛才放在地上的;偌大浴池裏水氣氤氳、乎濃乎淡的煙氣讓她的視線變的朦朧,看着黑帝不知怎麼有些彆扭了。
他起身脫去了裹身的披肩,挽起素黑襯衫的兩管袖口,回到她身邊、單膝觸地,將她兩隻髒兮兮的腳掌,浸入溫度舒適到讓人不免想發出讚歎的熱水中。
安雅卻沒有發出他預想中的聲音,黑帝靜默地觀察着。
又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了?總讓人猜不透!
她第一次看見黑帝除臉以外裸露在外的肌膚,肌肉紋理清晰可見,同時還存在着各種樣態的傷疤……彷佛着了魔般,安雅伸手撫着他的下手臂,溫柔的指尖緩緩滑過他各種長度的傷痕。
“就算你沒有痛覺,也不至於在身上弄出這麼多傷吧?”莫名地,她為他心痛。他肩上,還有自己留下的一道槍傷……
黑帝默默地翻過自己的手,回想着每一道傷痕的歷史;數十秒后,他拉下了袖管,阻止安雅繼續在他身上造成奇異的感受。淡漠說道:
“不是我弄的。”
安雅握住黑帝的手,大概是泡了熱水所以不再寒涼,她攤平了他的掌心,這裏倒沒有留下什麼傷疤,也可能是因為手掌的皮膚構造特殊,即便曾經受過傷也看不出來。
她如貝殼般優雅的指甲,刮搔着黑帝的掌心,這舉動若讓艾登等人看到了,他們幾個或許會嚇個半死然後立刻跪在地上乞求黑帝饒她一條小命。
“我沒有痛感神經,不是全身無感。”黑帝沉着臉,瞪向不知死活還以眼神挑釁他的女人!
她的指尖畫過肌膚,好像船隻劃破寧靜的水面產生的陣陣漣漪,波瀾在他心中擴大后、消平,留下幾乎不可察覺的震蕩。
“是喔,所以你還是有其他的感覺喔!”好難想像,除了痛以外的什麼感覺都正常。
“如果你想挑戰我在七情六慾方面的感覺,我能迎合你。”黑帝抽手置入水中,握住她溫熱的潔白腳掌,力度剛好地揉着她的小腿肚、滑下敏感的腳弓,沿着腳跟、腳掌心、到指縫都仔細地清洗過,抬出水面後用鋪在地上的潔白浴巾輕輕擦拭乾凈。
安雅這輩子沒被人這樣對待過,而且還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龍頭老大……她瞪大了眼睛,忽然全身的神經都失效只剩下被他撫過的部位,異常敏感。
“我、我不想……”
黑帝再度抱起她,輕輕放回床上,走向梳妝枱,盯着米迦勒為她準備那些高檔的瓶瓶罐罐皺眉──哪來這麼多名堂?
乳霜、乳液和精華液,女人的皮膚真是麻煩,輕輕一劃不也一樣會破、會流血?塗抹這些是能長出堅硬如鑽的盔甲嗎?能保證不受傷害嗎?
“你要什麼?”安雅見他神色不悅地瞪着那些保養品,該不會他又想起米迦勒了吧?要開口保她嗎……不,她還是靜觀其變,免得害了她。
黑帝沒說話,逕自選了一瓶走回她床邊,拉了那張他坐慣了的椅子,捧起她潔白乾凈的腳丫子置於他的膝上,從包裝精緻的瓶罐里按壓出乳狀的白霜,抹上她敏感的腳心。
為何此時此刻,她感受到黑帝的手是溫熱的?
他輕柔地撫弄着她的腳掌、五指穿過她的趾間……每個趾縫都被乳霜給滋潤了,酥麻異樣的感覺直搗她的心、她的大腦,直覺想要把腳給抽回,豈料黑帝牢牢握住腳踝,手掌借力滑上了小腿……
他這個男人不知道不能這樣摸女人的腳嗎?
他自己沒有感覺也不能這樣惡劣地在她身上製造啊……不對,他說他也有七情六慾,所以現在是在勾引她嗎?
也不對,他面無表情,與其說勾引她,不如說是替準備獻祭用的野獸作無用的妝點,塗抹馨香以後供奉給神──或者冥神。
“你到底在幹嘛?”安雅非常彆扭,又抽不開自己的腳,只能把略紅的臉蛋撇向一邊。
若她家三個兄弟看見自己為了一個男人而臉紅的模樣,肯定被恥笑一輩子!
“把我的所有物弄乾凈罷了。”
“我不是你的!”
“全英國現在都知道你是杜羅公爵的人,由不得你。”
“杜羅公爵是你不想要的身分,你對外宣稱我是杜羅公爵的人,那麼我就是一個你不想要的人。”安雅將她的直覺說出口,豈料換得黑帝一抹意義不明的眼神。“所以你這樣對我沒有理由。”
“呵!”他藏起了那個眼神,很輕淺地笑了聲。執起她如白玉精緻的腳趾頭,輕輕咬了一口。“我所滋潤過的,再沒人能傷害。”
比起要發出痛喊聲,安雅更驚異他咬她腳趾頭這個舉動……張了口卻忘記出聲。
“出門記得穿鞋,別讓我說第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