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感謝一路陪伴
月英手微頓,笑道:「定是冬雪說的。」
每次家康來,她都能看到牆角那顆偷看的腦袋。
她猜了出來,秋暖也沒說不是,知她不會和冬雪多計較。
「那你怎麼說?是喜歡家康的嗎?若是喜歡,我就當嫁姐姐一般,把你嫁出去。」
月英垂眸苦澀一笑:「不想嫁。」
她說不想嫁,而不是不喜歡,秋暖就懂了她的心意,轉身拉着她坐下:「可是心中忐忑?」
那雙淡然的眸子第一次有了無措,片刻后才點了點頭:「論家世,論相貌,我和他無一相配,性子不討人喜歡,平淡乏味,再加上年歲已經不小。」
她自卑的讓秋暖心疼,把她的手翻了個面,碰了碰她的掌心,幼年吃了太多的苦,哪怕這幾年秋暖不讓她乾重活,精心的養着,也還是滿手的繭子。
「誰說的啊!月英長的雖然不是傾國傾城,但也是亭亭玉立,性子怎麼不好了?辦事穩妥細心,把事情交給你,我就沒有不放心的。」
「而且你今年不過二十六罷了,家康就比你小個一歲。」
至於家世這條,秋暖也糾結了起來:「能把他送到十阿哥身邊做侍衛,家世自然是不錯,這成婚確實不是兩個人的事,我明日探探他額娘的口風,若是有一丁點不願,不嫁就不嫁了。」
「若是他們歡喜,那就給彼此一個機會,總歸你記得,無論是成婚還是不成婚,都不要讓自己受了委屈,大不了咱不跟他過了。」
「我給你的鋪子田產,那就是你的底氣,你好好握着,遇到了難事就來找十阿哥,哪怕我不在了,他也不敢偏幫家康。」
秋暖一句一句的叮囑,唯恐自己走後月英的性子受了氣,月英看着她的認真,忽又落下淚眼:「我知道,我跟了你這麼久,若是變成個溫吞軟糯的性子,那可就是我活該了。」
「鋪子田產我都不要,我並不是福晉想的那般無用。」
「他家父母應是同意的,他說已經稟明了家裏,只要我點頭,他額娘就來和福晉提親,我要是不同意嫁他,他就一直和我耗着,耗到三十歲,四十歲,總不能五十歲還不願意嫁他。」
這話說的讓秋暖噗嗤一聲樂了出來:「這點不要臉的勁,還真是和十阿哥一樣。」
秋暖拿帕子又給她擦掉眼淚:「我知道,只是想把你們都安排好,給你的你就拿着,你們過的好,我走的也安心點。」
知道她挂念自己,月英點點頭接過匣子:「好,我會過的幸福,你放心。」
秋暖:「可惜看不到你穿嫁衣的時候了,我們都要好好的。」
她笑着送祝福,月英嗓子口堵的說不出話來,她和十阿哥可怎麼辦,怕是再無幸福的可能了。
花了兩日,秋暖安頓好府中的一切,第三日晚,和十阿哥一起走進了乾清宮。
康熙知他們今日來,已經推了公事,等了一日,月光如水,梁九功推開門,秋暖踏入殿中,舉了舉手中的酒,笑道:「汗阿瑪,今日我們不醉不歸啊!」
依舊是第一日醉酒時的桌子,上面擺滿了她喜歡吃的菜,康熙指着身旁的位置,哀傷道:「坐,汗阿哥再跟你喝一杯,梁九功留下倒酒吧!」
梁九功背過身,用袖口擦拭淚水:「是,皇上。」
殿外已屏退眾人,此事寂靜的可怕。
一杯香醇的酒入口,秋暖看了看康熙,又看了看梁九功,酒精麻痹大腦,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外放,轉身趴在十阿哥懷中,猛的痛哭出來:「對不起胤俄,對不起。」
她知道,是自己留下的心不堅決,才會被十阿哥輕易的說服,他主動讓她走,像是給她的自私找了一個理由,讓她的愧疚少了一點,秋
暖心裏知道,她配不上十阿哥的喜歡。
可是秋暖是真的愛他,分開亦如剜心之痛,壓的她快喘不過氣來。
這場痛哭攢了太久,今日藉著酒勁發出來,總比日後鬱鬱寡歡的好,十阿哥輕拍她的後背,無聲安撫。
康熙獨自飲酒,嘆了又嘆,待她哭聲小了些,才勸道:「如此也好,生離總比死別好。」
秋暖的臉在十阿哥懷中蹭了蹭,眼淚染濕他的衣襟,抬起濕潤的眸子,歉疚道:「是我負了你,你以後遇到喜歡的人,就和那人在一起,我希望你餘生過的幸福。」
這是真心話,她不希望他孤苦伶仃的過一生。
十阿哥心中如吃了黃連,苦的難以言說,知道自己答應下來,她才會安心,笑着道:「嗯,好,等你走了,我就游遍大江南北,找一個我喜歡的女子,共度餘生。」
他真的答應下來,秋暖心裏又酸的厲害,想說一句她吃醋,這個處境又不敢說出口。
時間流逝,秋暖終是緩了心神,擦了擦眼淚和康熙說起正事:「汗阿瑪,十八阿哥的事情我還沒和你說,康熙四十七年,你去熱河避暑時帶了他,他病逝在路上,可能在水土不服。」
未來之事聽的多了,彷彿生死看淡了許多,哪怕這個人是自己現在疼愛的兒子,康熙心中波瀾也不復以往了。
又嘆道:「朕知道了,若真是水土不服,此事好避免,讓他在宮中就好,若是別的,就看命吧!」
隨後問:「是現在走嗎?」
走字一出,秋暖的手猛的被人握緊,隨後又無力的鬆開。
秋暖又回握回去,轉頭委屈道:「牽着。」
隨後看向康熙說:「汗阿瑪,關於系統的事情,我想了一個主意。」
康熙正了正衣擺,坐直問道:「你說說看,系統現在不在嗎?」
秋暖:「系統現在不在,就算在也沒事,我喝了酒斷片,它也一樣,清醒后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說到這裏突然心裏發悶,自覺對不起系統,無論它是正是邪,它對於她來說,都算的上恩重如山了。
緩了會才繼續說:「它送過我之後,能量會變的很低,壽命也所剩無幾,定然會急着完成任務,沒時間重新陪着宿主成長,你可以找一個手握眾權的人,營造成對你不滿,想要造反的狀況。」
「我閑來沒事把朝中的人想了個遍,這個人好像只有我家十阿哥最合適,因為只有他,才不會背叛你。」
十阿哥不會造反,康熙自是相信的,但是依舊皺眉道:「這系統現在聰明了不少,怕是不會那麼好上當了。」
這點秋暖自然也是想到了,指了指自己:「所以,這個就要我死的其所了,十阿哥不忍心我被抹殺,我們倆藉著酒勁想勸你退位兩年,把皇位讓給十阿哥,再讓給我,完成造反的任務。」
說到此處,十阿哥眼眸微亮,待看到康熙雙眼躲閃的那下,不由的苦笑不已,他可真是天真,別說是秋暖,哪怕是他,汗阿瑪也不會同意這個法子的。
秋暖有自知之明,從未想過這個法子,繼續說道:「然後起了衝突,你害怕我們真的會造反,就把我們打入了天牢折磨,之後我讓系統把我送回現代,十阿哥對着一切無所知,只以為我是被你殺害了。」
「十阿哥,一是恨你殺了我,二是怕你要殺他,逃出城外,最後舉兵造反,也不是真的造反,就是把系統吸引來,綁定之後,這場戲就可以殺青了。」
說完看了看錶情凝固的兩人:「怎麼樣?我這個計劃可以嗎?」
康熙把這個法子想了又想,覺得最少有七成的機會,值得一試。
看他心動,秋暖忙補充:「但是你一定要給我家十阿哥寫道聖旨,講明這一切都是你授意的,要是有
免死金牌,也要給,要不然我家十爺莫名其妙成了反賊了。」
「我不是咒你,就是萬一你出了意外,仙逝了,那我家十阿哥怎麼辦」
這話說的大不敬,直接把康熙氣笑了,把剛才的感動都壓了下去,指着她咬牙道:「你放心,朕定不會早死,讓你的十阿哥成為亂臣賊子。」
秋暖自然是不希望康熙死的,只是生死由命,他說的不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不清不楚的沒個說明,無論是太子繼位還是四阿哥繼位,肯定要剷除了十阿哥。
她可不想讓十阿哥冒這個險。
她一副不相信的樣子,直把康熙離別的哀傷都氣沒了:「好,依你所言,朕現在就寫。」
說著拂袖而起,負手邁上龍階,站在案前提筆。
得到想要的,秋暖轉頭對着十阿哥調皮眨眨眼,小聲囑咐道:「要是最後失控了,你就跑,別在大清待了,千萬不能束手就擒,我在其他地方藏了不少私產,汗阿瑪不知道的。」
「過來我跟你說……」
十阿哥心軟成海,笑看她替自己操心一切,聽到那遍佈的私產意外不已,她整日凡是不管的,竟從一開始就佈局了。
秋暖瞅了眼康熙,見他沒關注這邊,才小聲得意說:「我是不是很厲害,不過主要是替自己留條後路,沒想做什麼,現在告訴你,就是以防萬一。」
若不是到了這一步,十阿哥想,她可能會瞞他一輩子。
不過他並無不滿失落,喜歡她時,就知道她是極其理智聰慧的一個姑娘,他喜歡這份理智,獨自一人在這陌生的地方,給自己留個後手是對的。
若是秋暖喜歡一個人是付出九成,那她已經給他九成半了,這些十阿哥都懂。
十阿哥捏了下她的鼻尖,無奈道:「這些你就不用管了,回去安生的過你的日子。」
秋暖晃着他的手臂撒嬌道:「我捨不得你,也放心不下你嘛!」
「對了,還有件事,如果系統和你綁定了,你記得對它好一點,說實話,我這心裏對它挺愧疚的。」
十阿哥:「好,我一定把它當親兒子一樣疼,行嗎?」
她還真是愛操心,每個人都要儘力的安排妥當。
十阿哥同意了下來,秋暖又不願意了:「那也不能對它太好,最疼的人還要是我才可以。」
兩人嘀嘀咕咕,秋暖說什麼,十阿哥都哄着說好。
康熙把還未乾的紙墨放在桌上,坐下端起茶,衝著秋暖故意冷言道:「收起來,朕也不知道什麼死,萬一死的不是時候,可不能害了你家十阿哥。」
他不是真發怒,秋暖沖他傻笑了下,忙吹乾那張紙,塞到十阿哥懷裏,囑咐他保管好。
「胤俄你出去下,我和汗阿瑪說個事。」
康熙眉頭微動,這些事情他已悉數告知胤俄,猜不透秋暖為何要把他支開。
十阿哥動了下屁股不想離開:「你還有事瞞着我?」
他的福晉還真是全身都是秘密。
秋暖昂着脖子,驕傲的嗯了一聲:「這個秘密我只和汗阿瑪說。」
十阿哥哀怨的眼神譴責秋暖,秋暖毫不退讓,見他不情不願的退了出去,才笑道:「哎呀,我家十阿哥真可愛。」
她小女兒姿態,康熙搖頭失笑,梁九功彎腰笑道:「福晉,那老奴是否也要出去?」
秋暖:「那不用,只要不讓十阿哥知道就可以了。」
這事倒是奇了,何事要單單瞞着十阿哥。
康熙和梁九功互看一眼,皆是摸不着頭腦。
秋暖:「梁公公,可以把紙筆拿給我嗎?」
梁九功依言拿過紙筆放她身旁的桌上,秋暖側了個身,擋住兩人的視線,伏案而寫
。
康熙端起茶抿着,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片刻后,秋暖停了筆,把墨吹乾折好,遞給康熙:「汗阿瑪,等我走了你再看。」
康熙壓住想立刻打開的念頭,接過遞給梁九功,側目道:「神神秘秘的。」
康熙四十五年,對於京城的人來說,不知為何,一覺醒來變了風雲。
康熙最疼愛的五穀郡主,不知做了何事惹怒了他,直接把郡主和十阿哥下了天牢,求情的人跪了一乾清宮,百姓的萬民傘還未做好,就聽聞郡主死在了牢裏,十阿哥帶着恨意逃走。
等所有人反應過來時,十阿哥已經帶着三十萬大軍逼到了京城外。
只記得那一日兩軍對壘,面對康熙的一萬人,十阿哥跪在地上,說著兒臣不孝,在所有人來不及反應時,自刎謝罪,康熙在太子的攙扶下,像個無助的父親,聲聲哭泣,大喊:我的兒啊!
無人知道,那一晚的康熙拿着一張宣紙,枯坐了一夜,也哭了一夜。
上面寫:
致清醒后的自己:你和康熙談妥了,嫁給十阿哥當嫡福晉,他沒騙你。
康熙對你不錯的。
這句話寫了又劃了去,改成:汗阿瑪對你很好很好很好哦!
那十字筆鋒微勾,獨有特點,原來她一直都知道,當時他做了手腳。
晨光熹微,那朱紅的殿門開啟,不再年輕的帝王像是一夜添了許多白髮,挺直的腰身也彎了下來,背着手踩着晨光往前,口中呢喃道:「走了,走了,都走了。」
梁九功在後面小聲說:「皇上,系統能帶着十阿哥去找福晉,我們該替他高興才是。」
康熙腳步停住,嘆氣道:「是啊!只是朕少了一個兒子,再也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