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顧清玥無奈地看了翠袖一眼，琢磨着要不要多給她陪嫁幾身衣裳，聽到翠袖如此問，便笑道：”左不過是問問安好罷了，倒是看看你素綾姐姐，可有什麼缺的，宮中新制的錦緞，鮮艷的顏色也給她挑幾匹，她正是用得上的時候。“
正說著，嘉曦把手中的桃花按在顧清玥的眉心，一時竟也未掉下來，如貼了一枚花鈿，嘉曦歪頭看了看，拍手咿咿呀呀樂了起來。
翠袖順着嘉曦的目光看過去，顧清玥立在花陰下，身姿聘婷，時光似乎格外偏愛她，並未在她臉上留下絲毫痕迹，只是讓她的氣質更加從容，她的顏色仍如妙齡少女一般，十分地美貌動人。
她素衣如雪，笑容清淺，春風拂過她的髮絲，吹起她的衣帶，宛如仙子遺世獨立，此情此景，驀然讓翠袖想起從前跟着顧清玥學的一句詞：”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想到太后懿旨已下，不日即將離開，翠袖心頭有細細密密的酸楚蔓延，顧清玥的身邊，似乎每個人都是圓滿的，唯獨她自己，雖在錦繡繁華中，卻始終是孤單的，原本歡欣的情緒便有些低落。
翠袖環顧這再熟悉不過的一草一木，很有幾分不舍：”娘娘，我們還會再回來嗎？“都說深宮無情，可是畢竟在這裏生活了十幾年，難免將這裏當成了家。
”或許吧。“顧清玥隨口道，宣成帝正在而立之年，允衡便是順利登基，也是十年之後的事了。如今，她的離去，才是對所有人都好的選擇。
翠袖一時沉默。
遠遠的，有女子如百靈般清脆婉轉的笑聲傳了過來。
”誰在御花園喧嘩？“翠袖皺眉。
翠袖身後的素荷是個活潑愛八卦的性子，一向消息靈通，聞言想了想，不確定地道：”許是儲秀宮的秀女？“
宣成帝登基后，立容姵為後，原先王府里的側妃侍妾，雖都一一冊封了，也不過寥寥幾人，今春必是要選秀的。終昭武一朝，陸瀾不過開了一次選秀，如今新帝後宮空缺，朝中有適齡女兒的人家應是都瞅准了此次機會。
這樣一來，也就不足為奇了，也就只有初初入宮的秀女，懷着憧憬，好奇和野心，才有這樣生機勃勃的笑聲了吧。
”如今宮中，盈妃娘娘獨得盛寵，不知會不會着急？“素荷低低笑了一聲。
作為顧清玥的心腹大宮女，翠袖知道宣成帝對顧清玥那些見不得人的念頭，聞言有些忿忿。因宮中都說盈妃肖似顧清玥，尤其是那清清淡淡的氣質，清麗中帶着幾分嫵媚的容貌。翠袖很是不屑，不過眉眼幾分相像罷了，盈妃是什麼出身，她家娘娘是什麼出身，螢火之光安能與皓月爭輝？
不過，再怎麼鄙棄，翠袖也不得不承認，盈妃也是鮮見的美人了，宣成帝還不知足，又想宣成帝這廂對着她家娘娘信誓旦旦，口口聲聲深情不改，這廂選秀進行得如火如荼。
呸！男人！
顧清玥的面色很平靜，如此甚好，正值青春的少女，美麗嬌嫩的面龐，世上哪個男子會不喜歡呢？宣成帝有佳人在側，她出宮便自然少了阻礙。
笑聲越來越近，四五個妝容精緻/花枝招展的年輕女子裊裊而來，春衫輕薄，笑靨如花，正是韶華好顏色，見到顧清玥一行人，不由停了下來。
顧清玥穿得素淡，但她頭上的點翠九鸞鳳簪昭示了身份，何況她懷中還抱着個玉雪可愛的小女孩兒。
待選的秀女都是朝中官員的女兒，略一思忖便知眼前的麗人是誰，面上不禁露出了惶恐之色，當頭的兩個便率先兜頭拜了下去，鶯聲瀝瀝：“民女參見娘娘，參見公主。“含糊了位份，也免了尷尬，可見都是七竅玲瓏的人兒。
”免禮，平身吧。“顧清玥含了得體的笑，抬了抬手。
嘉曦打了個呵欠，她玩鬧了一上午，此時有些困了，伏在母親肩頭，昏昏欲睡。奶娘忙上前，陪笑道：“娘娘抱了好一會子了，別累着手，奴婢來哄公主吧。”
嘉曦雖然因為早產，先天有些不足，但出生后養得無微不至，八個月了確是有些沉甸甸的，顧清玥也的確有些手酸，便要把她遞給奶娘。
嘉曦卻發了脾氣，摟着顧清玥的脖子不撒手，如樹袋熊一般掛在顧清玥身上，奶娘也不敢用力抱。
顧清玥無奈，但也不捨得放開懷中香香軟軟的女兒，便對奶娘搖了搖頭：“睡了再說吧。”又溫聲道：“公主要睡了，本宮先回，你們自便。”說著，一行人便逶迤而去。眾人又都跪送，不見了人影才敢起身。一個鵝黃衫子的俏麗少女輕噓了一聲，對身旁一張端莊鵝蛋臉，穿着百褶如意織錦裙的女子低低問到：”申家姐姐，這，便是先帝的皇後娘娘嗎？竟是如此年輕么？“
”不是她，誰有這樣的顏色呢？“被喚作申姐姐的申舒瑤輕笑了一聲，她祖父是昭武帝時的首輔，簡在帝心，對於天家之事，較之旁人，自然知之甚詳。她眼中亦是掩不住的詫異之色，因宣成帝與這位皇后同輩，冊封顧清玥為太后並不妥當，宣成帝的生母不過是和惠太后呢。但宣成帝的髮妻是容皇后，宮中也不知怎麼稱呼兩位皇後娘娘，索性含糊這位為娘娘，且隱隱約約，這位娘娘與宣成帝之間，很是有些不可言說的往事。
申舒瑤揣摩着顧清玥的年齡，應是已近三十，可是若是不說，與她們這群少女相比，誰又能看得出來呢？果然是傾國傾城色，難怪能引得兩朝帝王傾心不已。
她心中思忖着，面上不動聲色：”她懷中抱的女嬰，便是寧國公主了。“寧國公主，是大齊建國以來第一位呱呱落地即冊封的公主，據說是因出生時，正逢西北大捷。傳言宣成帝愛若親生，不但常去露華宮探望，亦常抱到御書房玩耍，她面上泛起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寧國公主的身世，似乎也是一件神秘有趣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