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允衡不解地看向母親。
是呀，允衡今年才不到十二歲，若在她來之前的那個時代，還不過是個小學生，討論男女之間的話題，真真是為時過早。然而，她心下莫名地有些沉重，她，還能陪允衡多久呢？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誠然，以宣成帝此刻對她的迷戀，對他與原主那段少年情緣的不舍，她可以留在宮中，保護着允衡，為他應對着未來不可知的變數，直到他長大、入朝、參政，有了自己的力量，再到君臨天下。代價是她以皇嫂的身份，做着宣成帝暗無天日沒有名分的情人，想法設法取悅着他。
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便是此時，已有不少人發現了端倪。人言可畏，天子不會有錯，錯的只能是她，屆時，允衡和女兒該如何面對一個名聲狼藉的母親？他門能明白母親的苦心嗎？少年之心，昭昭如日月之明，這樣的她，該怎麼面對知曉世事後的允衡和女兒？
而若是紅顏老去，君恩斷絕，她又將面臨怎樣不堪的人生呢？
太后，也是期望她離開的罷？是以，才會對她那樣允諾。因只有她離開，才是對所有人都好的結局。聖明天子不會有污點，帝後夫妻和睦，後宮一派祥和。
她唯一需要擔心的，是宣成帝會不會在皇儲一事上改了主意，但是，允衡的身後有鎮國公府，有念着陸瀾的老臣，最最重要的是，宣成帝目前沒有那立得起的子嗣，且他的隱疾能否治好尚未可知。目前來看，十年內，允衡的太子之位，應是安穩的。十年之後的事，誰又能預料呢？
不是她顧清玥戀慕權勢，一定要讓自己的兒子做皇帝。只是，縱覽史書，在她的記憶里，被廢的太子，貌似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
顧清玥心中百轉千回，面上卻含着笑意，撫着允衡的面頰，深深道：”你能想着孝敬母后，教導妹妹，母后很是歡喜。然而，身為父親母親，我們把你帶到這個世上，不是為了你的回報，而是希望你成為一個更好的人，正直、善良、胸懷坦蕩、勇於擔當，當然，身為儲君，不可避免，母后和父皇對你寄予了更深層次的期望。“
”人壽有限，父皇和母后註定只能陪你一程，妹妹也有自己的生活。將來，你會有自己的妻子，你們，也會有自己的孩子。母后希望，你能如父皇對母后這般，愛重自己的妻子。你們能和和美美，彼此扶持。”
允衡的臉紅了，囁嚅道：“母后......兒臣目前還是應以讀書為要。“不過，如父皇和母后一般，應是很好很好的罷。太小的時候，記不清了。在他有的記憶里，鳳儀宮中的父皇和母后，便是世間最和睦恩愛的夫妻。
母后在父皇面前，有着自己的小脾氣，而父皇總是縱容着母后的，他看向母后的眼光，是暖暖的柔和的。其實，父皇在母後面前，很少端着天子的威嚴，他會為母后描眉畫鬢，會陪母後作畫填詞，父皇對他，也是耐心溫和的，握着他的手，教他寫字，細細批閱他的課業，溫聲講解文章.......那一方宮宇，就是他們溫暖的家。
漸漸長大，他才發現，原來皇兄允明與自己並非同母所生，德妃娘娘，是父皇的妃子，除了她之外，父皇還有很多妃子，比如嘉怡的娘親，比如後來的允靖的娘親，傳聞中父皇也很是寵愛，不過這位娘娘後來似乎病逝了。
其實，他並不是很明白，父皇深愛母后，為何又會有這麼多妃子？先生曾提了一句朝堂制衡，他似懂非懂。只是，他仍然相信，父皇心中，母后是獨一無二的。
在皇叔心中，也是這樣嗎？
只是，皇嬸，也是很好很溫柔的人啊，允衡也很喜歡她。
顧清玥也是無奈，因醫療條件所限，故人普遍壽命偏短，成婚的年齡也早。陸瀾是例外，先帝當時有別的打算，從前朝至今，太子十三歲大婚的不是個例，簡直是荼毒人類幼苗啊！顧清玥心下的打算是怎麼也得過了十六歲，能再晚一些更好不過，只是，不知那個時候，她是否在他身邊......
“母后只是一說。”顧清玥忍住內心的悲愴，故作輕鬆道，“你長大后，自然會明白的。”有一句話是怎麼說的，父母帶第一個孩子，其實並沒有多少經驗，都是摸着石頭，小心翼翼過河。
顧清玥如今正是這種情形。她無法像這個時代的父母一樣教育孩子，只能回憶着那一世，從閨蜜表姐那裏聽到的帶娃經驗，從網絡電視上學到的育兒理論，盡量把眼前的允衡當成平等獨立有思想的個體，和他如朋友般交流。但是，任她腦洞開到天際，也猜不到此刻允衡腦中的想法。
“呀，妹妹醒了。”顧清玥看向小嬰兒，不住痕迹地轉移了話題。原來，不知什麼時候，小人兒早已醒來，睜着一雙圓圓的眼睛，似在認真聽他們說話。
“寶寶，我是母后呀。”顧清玥俯下身子，溫柔道，又指着允衡道：“這是寶寶的哥哥呀。”小人兒的目光隨着顧清玥的手指望向允衡，目不轉睛，彷彿聽懂了顧清玥的話，極為專註。
“母后，妹妹喚做什麼名字？”允衡逗着妹妹，忽然想起這個問題，
“哦，”顧清玥後知後覺地想起，允衡的名字是陸瀾起的，第二個，總歸是輪到她了罷？心中掠過一絲傷感，面上卻含着笑思忖道：“妹妹出生的時候，正是雨後初晴，晨曦乍現，便取曦字吧。”
嘉曦，佳夕，她於羲和年間來此，曦字通“羲”，是對她與他曾經共同度過的美好年華的銘記。
“這個字的寓意好。”允衡拍了拍手。
素綾帶着宮人進了屋，在窗前的羅漢榻上支起了小桌，擺了飯，因今日允衡來了，必是要陪着顧清玥用膳的，索性讓小廚房做了幾樣允衡愛吃的，併到了一處。
聽到兩人正在討論着給小公主取名字，想到方才悄然離去的陛下，素綾猶豫了一瞬，輕聲道：“奴婢還未來的及和娘娘說，昨日傳來消息，國公爺在西北大敗西戎軍，陛下大喜，已擬了“寧國”二字作為公主的封號。”
顧清玥挑了挑眉，大齊的公主，按例不是大婚下降前才有封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