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招魂》度魂，鬼門大開
投水殉國的那位夫子，備受國人推崇。
雖說大多知曉得並不多，但卻都能叫得出他的名字，知道他的事迹。
有些人還會記住他留下來的文字，在筆墨間懷念這位先賢。林抒便是其中的一份子。
他與這位夫子本來就是同鄉，更是感慨於他精神的偉大與文筆的精雕細琢，所以記下了他留下來的辭賦，更是抄錄過許多次。
這一首《招魂》，林抒自然也未曾遺漏。
雖然不知道為何《招魂》被寫在了“歸去來兮”的下面，更不知道為何看篇文章還得出血，但總歸讓這個破爛盒子有了反應。
林抒不相信無緣無故的事情，這盒子與《招魂》的出現絕對不可能是偶然的事件。
刻着漢字，又得用血才能讓文字顯現，這分明是在等着來自故土家鄉的人出現！
難道有什麼神秘的存在在暗中操控着這一切？還是······
“這磚頭難道是遲到的金手指？”
來到這異世界發生的種種，確實很符合故事裏說的模樣。
有的人靠自己混的風生水起，可林抒不認為自己能這樣。如果能夠得到一個作弊的手段，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只是當《招魂》出現后，盒子就又陷入了沉寂，不再有任何變化，成了一塊磚頭。
“既然有《招魂》，應該就不會無的放矢。”
此刻唯一的線索，也只是在這“歸去來兮”下浮現的《招魂》，必然是有作用的。
不過這東西到底有什麼用，就只能去嘗試了。
《招魂》，本寫作於懷王為秦所欺，含恨亡於異鄉的背景，希望招來懷王的魂魄重歸故里，再整國人精神。
此時此地，自然沒有這種情形，但枉死冤魂，無盡煞氣，那槐木之下正在凝聚。
眾人只感覺到一陣陰寒侵擾身體，頓時就承受不住，趕緊從坑洞當中爬出，遠離那森森白骨。
此時，即使是他們也能感覺到天地之間的變化，大有山雨欲來，風雷怒號的傾向。
在林抒眼中，更是能看到周遭的靈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被這種陰煞之氣同化。若是聽之任之，一定會成為大凶之地，危害一方平安，不知多少生靈可能因此喪命。
“這怎麼突然這樣了？難道是這盒子取出來的緣故？”
林抒此刻也顧不得其他，趕緊讓眾人退出去，遠離村莊，自己則手持黑色盒子，打算試上一試。
照理來講，《招魂》本來不該用在此處的，可是其他度化冤魂的經文林抒實在不敢念。
但願這等民間招魂的詞句，不會引來那樣的天地異象吧。
若是解決不了，就只能聽天由命，看看是否有什麼正道人士前來剷除邪祟了。
“魂兮歸來！去君之恆干，何為四方些？舍君之樂處，而離彼不祥些！魂兮歸來！東方不可?托些。長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鑠石些。彼皆習之，魂往必釋些。歸來兮！不可?托些······”
輕聲念誦，林抒實在不敢隨意施為，聲音必然得小心控制。
不過心正身正，端莊肅穆，既有解決禍端之心，也有度化這些冤魂的想法。
林抒感到一陣巨大的凶煞之氣呼嘯而過，幾近狂風怒吼，無數聲哀鳴在他的耳邊縈繞。
無數雙看不見的手在揪着他的衣服、拖住他的大腿、蒙蔽他的雙眼，未有一刻不想把他拖進幽冥。
這一切的冤魂早已經失去的所有的理智，被凶煞之氣侵蝕后，他們只會本能地依附所有有靈之物，希望從那種陰寒當中擺脫出去，而結果往往是這種怨煞愈發壯大，以至於無法收拾。
天地之間，自然有無數當仁不讓的修行者一生所求，不過是除暴安良，懸壺濟世，護佑萬民，而其間艱苦，則不足為外人道也。
人人皆能修己制身，自然可以天下大同，但人性有私，自然無法輕易做到。
很多時候仇怨滋生，總會有些逆行者迎難而上，捨棄自身，尋求更難接近的境界。
所謂“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可人間亦是地獄，惡鬼無處不在。地獄不空實在便是一句笑話，不過把玩笑話當作一種宏願，當作一種執着去追求，本身就是一種十分了不起的事情。
“這《招魂》真不好念。”
林抒困頓在陰寒與煞氣當中，身邊充滿了黑暗與屍骨殘魂，只有那篇文字在黑暗中閃爍着點點金光，驅散了陰霾。
其實欲行善事，有時候也是千難萬難。
有時候僅憑一點光，一點信念，就要對抗整個世界的滾滾紅塵，怎能不難？
略施小善自然不難，難在人心，難在人性。一時一地的善念自然不能說無用，但往往會在各種複雜紛擾下被淹沒。
行善者若無回報，實在難以維繼，聖人畢竟少數，故而有了功德一說。
此時，若是修行的人就能夠看出，陰寒凶煞之氣雖然在衝擊林抒，但自身也在被林抒所念《招魂》帶起的陣陣道蘊所消磨。每消磨一分，被其裹挾的冤魂的痛苦便減弱一分，每減弱一分，林抒身上漸起的功德金光也就亮上一分。
“嗯······我這是要成佛了？”——這自然是不可能的。
功德自然有用，但林抒此刻卻不能發揮其作用，或者說不知道功德的作用。
也正在此時，天邊正有一老者御劍而行，忽然感覺到天地一震，似乎有大事發生。
他急忙運轉靈目四處觀望，卻突然被一座巨大的門戶鎮住了心神。
陰氣大振，天邊一幢牌樓倒懸而現，兩邊的柱子直衝天際，而牌樓之上，筆力虯勁地題寫有三個大字：“鬼門關”。
一道旋渦吐露陰氣，模糊間可以見到無數鬼魂從天地各處沒入其中，而在兩側，竟站着十八位手持鋼叉的惡鬼，在守衛着門戶。
只是老者並不能看出這用漢字寫成的“鬼門關”，只覺得上面縈繞的道蘊，玄妙無比，彷彿這些字符，已經與道相合。
“大膽！誰人敢窺伺陰司！”
然而隨後一聲怒喝，老者瞬間感覺到肝膽俱裂。
他的眼中出現了黑白兩位鬼差的臉龐。
這二位鬼差手執腳鐐手銬，其中白衣鬼差滿面笑容，身材高瘦，面色慘白，口吐長舌，頭上官帽寫有“一見生財”四字，黑衣鬼差則面容兇悍，身寬體胖，個小面黑，官帽上寫有“天下太平”，那一聲怒喝便出自這黑衣鬼差之口。
老者哪裏見過這等情形，瞬間冷汗直流，浸透了衣衫。
他想要立馬逃離，可此刻卻沒有任何辦法移動分毫。
本來黑衣鬼差似乎有想法加以嚴懲的，可白衣鬼差搖搖頭，只是用手中的哭喪棒往老者眉心一點，他神魂瞬間暗淡，昏死過去。
當白衣鬼差將哭喪棒再度拿起時，一縷神魂印記隨之從老者識海中被接引出來，落入棒中。
“刪了記憶，丟了便是，正事要緊。”
黑衣鬼差聽他如此說，也就不再追究，落下身去，打算看一看下面這個凡人是何方神聖，竟是引得地府震動，閻王下令，讓他們哥倆查探一番。
與此同時，四面八方有數十位修士被隨手扔至山林，隨後數十道黑白鬼影落入兩位鬼差體內。
當林抒見到他們的時候，四周的陰煞之氣已經被度化乾淨，只有千餘混沌般的魂魄在他身邊叩拜，感謝其恩德。
“七爺，八爺？”
林抒心中自然是瞬間叫出了“黑白無常”的名號，但在嘴上卻只喊出了這兩個稱呼。
黑白無常也是一愣，哪有凡人見到鬼差還如此鎮靜，甚至有些激動，還上來就什麼爺什麼爺的套近乎的？
那些魂魄又是怎麼回事，怎麼對着這個凡人叩拜？
林抒見他們沒反應，趕緊問道：
“敢問二位，地府可有牛頭馬面，十殿閻羅？”
“聒噪的凡人！”
黑無常用上吼功，打算震懾住這個凡人。哪有陰差登門，還問東問西的？不過他察覺到，眼前的人雖然被自己嚇了一跳，卻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神魂震顫的現象。
難道是今天出門忘吃飯了？不能啊······
林抒此時也察覺到自己的行為不太對勁，也就沒再繼續盤問。
“凡人，你念動經文，大開鬼門，可知後果？”
看到林抒沉默了下來，黑無常立馬開始走程序，辦正事。
“啊？還有後果？”
“任何生靈私自打開鬼門，皆需受油煎火烹、抽筋扒皮之刑，刀山火海之苦！”
白無常面含微笑，和林抒交代着地府的規矩。
這種微笑讓林抒一陣冷顫，這番話更是讓他膽戰心驚。
林抒連忙解釋事情的前因後果，說明了身邊這些魂魄的冤死緣故，又講了自己念誦經文的原因。
“且不說這個，你可有路引？”
“路引？”
此刻他才反應過來，衝散了見到與故土相近的存在的激動，不免有了一些緊張。
林抒前世對這些神話了解不深，更何況怎麼能知道這個時候要和神話中的人物打交道。
不過，即使他知曉又能如何，這兩鬼差就是故意在為難他。
路引是人死後之魂到陰曹地府報到的憑證。
它長三尺、寬二尺，以黃紙篆印有“為酆都天子閻羅大帝發給路引”和“天下人必備此引，方能到豐都地府轉世升天”，還需要蓋有“閻王爺”、“城隍爺”、“酆都縣太爺”三枚印章。凡是人死後，就要到城隍陰司領取此憑證，亡魂就拿着它到鬼門關，經查驗無訛后，方能入關。
可問題在於，冤魂本就冤死，入不了鬼門關，只能進入枉死城。
更何況被困在此處，哪來的機會拿那路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