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呸
大茗歷16年,暮商。
一行馬車車隊正浩浩蕩蕩的穿過平時人跡罕至的方山縣。
車隊所用之馬皆為良駒,大多渾身烏黑鋥亮,保養的極為精緻。
雖不似戰馬那般雄武,卻也頗為偉岸。
為首的馬車用的更是絕世罕見的極品白龍。
馬鬃飄逸,馬蹄鐵也是銀白色,反射出森寒的光芒。
如此長途跋涉卻是一塵不染,可見御馬之人的體貼。
這隊伍一眼看去,便知是富貴人家所屬。
堂皇的奢靡之氣,沿路嚇退無數山民。
有膽大的毛孩子躲在茅草屋的門縫兒里不住窺看,不停發出“哇哇”的艷羨。
這馬兒,確實帥。
噠噠噠!一騎相向而來,風塵僕僕。
原來是探路的斥候來報:“報!前方十里,便是武當山腳!”
相比之下,斥候的坐騎就顯得略微寒磣,馬蹄鐵都跑裂開一隻,馬兒疲憊不堪不說,身上毛也雜亂無比,夾雜着許多草芥和樹葉。
白龍馬車內的人久久沒有作聲。
斥候愣住,不說話是怎麼回事?
聽到沒有呢?
要不要再報一次?
他緊張的手心出汗,心中萬分惶恐,可謂惴惴不安。
裏面那個人,可是傳說中的那位啊!
光是看一眼馬車就讓人不禁毛骨悚然。
一言不發就能讓人從心底里產生恐懼,這大底就是人們所說的殺氣吧!
車內人輕咳一聲,馬夫會意。
手一揮,這斥候當下縱馬後撤,繼續探查,一步也不願意多停留。
稍微跑遠,這位斥候狠狠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他的胸口急劇起伏,心臟砰砰跳着,剛才差點忘記呼吸。
回報消息時,他面對那馬車,甚至不敢在腦海中浮想起那個人的江湖封號:白翼血鴞。
“啐!吃過人的狗太監就是不一樣!給老子嚇夠...”
噗呲——
一道血線飛過,無情的穿過他的喉嚨。
這位斥候話還沒說完,就睜大着雙眼驚恐倒地。
無辜的馬兒在邊上瞪着迷茫的雙眼,腳步也亂了起來,發出踏踏踏的雜亂聲響。
數吸之後,又一個斥候踏上他的征程。
一切,都銜接的那麼默契,彷彿早已被命運之手安排好一般。
你死了,就換下一個。
中間連命令都不需要。
這替換而來的斥候路過屍體旁邊時,表情冷漠,眼神無光,就像一個無情的機器。
世惡道險,他不願,也不敢去悲哀。
一輛黑馬馬車之上,頭戴斗笠的車夫遠遠看見這一幕,心下痛惜,卻也只能束手無策。
他壓低聲音問馬車裏的那位:“白無毛的拂塵着實了得,這一手拈絲手法堪比絕世暗器,大王,你怎麼看?”
被稱作大王的人冷哼一聲:“呵!我,不看!”
車夫笑笑,已經習以為常。
那大王沉默許久,又莫名的絮絮叨叨:“每次殺人都揪一根拂塵毛飛出去,我倒要看看,他那拂塵還能無限生絲不成?早晚有用盡的一天!”
車夫斗笠下的雙眼滿是悲戚,深吸一口氣,最後還是朝着那白馬車廂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呸!”
是夜,夜涼如水。
馬車車隊緩緩前行,不曾聞一絲嘶鳴。彷彿馬兒也被這曠世的殺氣震懾住一般。
清晨,武當山上剛剛迎來一場雲海浩蕩、紫氣東來的氣派大觀,偷懶賴床的弟子們就被玄天大殿懸的那頂大鐘催醒。
鐘聲足足一百零八下,聲聲振聾發聵,攝人心魄,就算是頭豬,也能被吵醒。
這座道山也就此忙碌起來。
徐囂撞完這一百零八下,扶穩尤自晃動的撞錘,啪啪啪拍了拍手,笑嘻嘻的跳下鍾閣。
雖是深秋,這裏卻不見任何即將凋敝的現象,到處依舊是鬱鬱蔥蔥,綠蔭壓山巒。
整座山體由花崗岩堆疊而成,因此呈現出些許暗青色。
俯視之,可以看到有一條從山腳直通山頂玄天大殿的長階,名曰天階。
宛若一道玉龍扶搖直上,通往玄天大殿,煞是壯觀。
山間奇觀遍佈,大大小小的峰巒起起伏伏,總計七十二峰、三十六崖、二十四澗。
流水潺潺中卻是層巒疊嶂,霧氣、險石、叢林、異獸,佈局奇特,各有講究,頗有奇門遁甲的設計,隱隱之間,竟然形成一幅萬千大相抱玄天的壯麗景觀。
而此時,山頂月蓮池其中的一道清水澗中,正有幾個零零散散的弟子在打水洗漱。
豪邁一些的,索性直接下水,濺起水花無數。
眾人嬉笑着,臉洗不洗不重要,摸魚、以及摸魚,才是首要的。
大家都是不及冠的年紀,誰喜歡聽那些老掉牙的道門經書。
負責撞鐘的小道士徐囂選擇的位置更刁鑽,腳下是平坦的礁石,左手灌木迭起,右手怪石嶙峋。
而透過左手的灌木,他那全神貫注的目光正毫無保留的傾瀉在一本道經......
旁邊的一雙玉足之上。
一瞬間,十五歲的小道士徐囂只感覺自己簡直詩仙附體,胸中彷彿有無數的驚濤駭浪正在洶湧。
首先重申一遍,咱可是個正經道士昂。
平時絕對不讀那些不正經的書的!
只是這一雙玉足吧,實在是太美了!
從未有裹足的痕迹,因而嫩滑無比,腳弓的弧度更是恰到好處。
徐囂一時間詩興大發,竟是滔滔不絕的開始吟詩。
“唯恐蓮足凌波去,驚得仙人落凡間。”
“羨那潺潺溪水,可銜玉筍纖纖。”
“譚中魚可百許頭,窈窕玉足夜夜求!”
“願成羅襪願成履...”
“後面什麼來着?”
徐囂突然卡殼,急的是一陣抓耳撓腮。
前面幾句在他看來不過爾爾,這忘掉的一句才屬實是人間大才。
可自己怎麼就忘了呢?
這感覺就像之前掌教讓大家品茶,就連燒大鼎的葛師傅都能來一句“如同瑤池湯翻”的神句,而自己只能豎起大拇指,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卧槽!好喝”!
面對如此尤物,卻實在想不起那句名人名言,徐囂的失落感在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終究還是貧道不配了嗎?
灌木叢外,一道嫵媚慵懶的聲音傳來:“與爾玉足共纏綿!”
“啊對對對!”
徐囂激動的一拍手,張口就來:“願成羅襪願成履,與爾玉足共纏綿!”
“就是這句!”
灌木外聲音:“變成鞋子?你也不嫌埋汰!”
聲音好似近了一些?
還伴隨着些許嘩啦的水聲。
徐囂沒想太多,隨口回復:“我這是藝術的遐想,藝術你懂不懂,藝術...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