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另一邊。
皇宮。
巴斯魯跟在來頓登後面,來頓登臉上不復以前的純良,眼神陰暗,嘴角勾着一絲冷笑,和艾弗森達到了驚蟲的相似。
他推開門,款步跨進蟲皇和皇夫的寢宮。
最裏面,聽到動靜驚醒的、還身着睡衣的蟲皇和蟲夫坐在床上,見到來頓登的那刻,紛紛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那是他們的蟲崽。
“日安,父皇、父君。”來頓登還笑得出來。
“來頓登,你在做什麼!”蟲皇氣的得臉發白。
來頓登十分親昵地將手放在對方肩頭,低頭湊到他耳邊:“還不明顯嗎?父皇,自然是造反,您年紀大了,是該退位的時候了。”
蟲皇怒極拂掉他的手,胸膛劇烈起伏:“荒謬,你這個逆子!”
來頓登不痛不癢,還伸手給他順氣:“您以為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嗎?我不過是先了艾弗森一步。我勸您還是留着點力氣,等你的好兒子來。”
“你對老大做了什麼!”
“你對殿下做了什麼!”
兩蟲異口同聲。
自動忽視前半句話里的重要信息,只關心對方的安危,原來偏愛到這種程度都可以縱容了。
來頓登那時的臉色難看無比,但很快就散去了,他注意力轉移到皇夫身上啞着嗓子道:“到底誰才是你的兒子!連這種時候還是一樣,那為什麼要生我?”他手臂青筋暴起,忍到了極致。
皇夫看着他暗藏悲痛的眼睛,啞口無言。
“呵。”來頓登瞬間什麼都明白了,自嘲笑了。他為什麼還會對對方有期待。
“放心,他現在還活着,會讓你們一家團團圓圓的。”可他的身體卻不着痕迹塌下了一點。“殿下。”他身後的巴斯魯扶住他,關切問。
他拂開雌蟲的手,臉上隱隱的癲狂。
“你的好雌君、艾弗森的好舅舅,你知道他隱瞞着一個驚天秘密嗎?”他不顧皇夫幾近哀求的眼神,在蟲皇耳邊用兩隻蟲才能聽見的聲音說了什麼。
只見蟲皇渾身抽搐,兩眼翻白,無法呼吸了,下一秒就要歸西的駕駛。皇夫要扶住他,卻被甩掉了手。
無計可施,皇夫眼淚直掉,開始求來頓登:“別說了,求你別說了。放過你雄父,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來頓登嗓子哽住了,眼睛死死睜着,看着一貫優雅美麗的亞雌狼狽地猛磕頭,一點力都沒留,額頭直接紅了一大片。
他眼睛酸澀難忍,背過身去,留下一句話:“好自為之!”
不知過了多久皇夫才抬起頭,脫力地跪坐在床上,連一旁氣短的蟲皇都沒顧上,只怔怔看着外邊。
*
軍部。
氣急敗壞的元帥將值班的蟲罵得狗血淋頭,就差擼袖子揍蟲了。
“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調動一個軍團怎麼大的動靜居然沒有一隻蟲發現?”元帥站在一塊地方急的團團轉,煩躁地手上動作不斷。
完全變了,和預期的完全不一樣,他們蟲族的兩位好皇子,造反還結伴!
面前的蟲沒有一隻敢抬頭的。
和哪裏有戰爭就去哪的第一軍團不同,第二軍團本就駐守帝都,他們經營多年的勢力已經滲入了每一個角落。
元帥只是需要一個可以發泄情緒的宣洩口,他們就需要乖乖閉嘴。
差不多平復后,元帥冷斥道:“還楞在這裏幹嘛?還嫌不夠忙?!”
語落,蟲麻溜沒影了。
元帥頭疼地揉着額頭,緊接着進了會議室,除了巴斯魯一派的,其餘的將領都到了。
“帝都危急,皇宮情況不明。這次擺脫各位了!”他雙手分別撐着桌上,十分鄭重道。
“是!”所有軍蟲起立,回敬軍禮。
東方破曉,魚肚泛白。
一夜過後,全帝都都知道二皇子造反了,民心惶惶。擔驚受怕的同時又不免慶幸,幸虧沒有遠征天伽,要不然蟲族就是另一個天伽。
天伽的前車之鑒歷歷在目。
思洛是在半夜被那林拽起來的,蟲族內亂這婚是結不成了,依那二皇子拒婚的決絕,他們難免會淪為其中的犧牲品。
他們要儘快離開。
很快,皇宮就傳來消息。
來頓登要五皇子曼尼達進宮,亞雌已經懷蛋了,但對方手中握着蟲族的命脈,曼尼達不得已幾個小時后經檢查后入宮。
雙方開始僵持,看得出來,來頓登並不想內耗。
不久,又傳出蟲皇退位讓來頓登繼位的消息,引起了軒然大波。蟲民反對情緒強烈,紛紛到皇宮大門抗議。
“名不正言不順!”
“自新紀年後,蟲族歷來沒有雌蟲當皇的先例。”
“謀權篡位的逆賊,何以為皇!”
“……”
卻不料激怒了來頓登,當時血濺宮門。
雙方局勢更加緊張了,民憤愈發強烈,小規模的交戰時常發生。和平時期的繁華熱鬧的帝都現在破敗冷清,居民足不出戶,門窗緊閉。
雙方矛盾徹底激化是另一方勢力——星際海盜勒索羅亞的插入。
“好一個來頓登!”元帥雙掌拍在桌上,桌面瞬間有了兩道裂痕,他直吼:“立刻列兵,準備應戰!”
不知道來頓登怎麼勾結上綠巒區的,他們居然給星盜打開了直通帝都的通道。
狂風驟雨襲來之際,立有勒索羅亞旗幟的海盜船公然駛入帝都。
變天了。
帝都的居民悄悄打開窗口的一點縫隙,透過縫隙入目就是那些繪着骷髏頭的船身,煞氣縈繞,嚇得縮回頭,猛地拉上窗帘。
這是第一次他們正面星際排名前三的星盜,終於知道軍蟲們面對的是多麼強勁的對手。
砰砰的聲音接連不斷。
西里爾看着鏡頭裏一扇扇陸續關緊的門窗,挑挑眉,滿意極了。
同一時刻。
怒氣騰騰的墨菲爾不管不顧衝進了來頓登的寢宮。
“來頓登你給我出來!來頓登!”他邊走邊叫,迴音在寂靜的宮殿中回蕩。
他跨進門轉頭的一刻,來頓登剛好從裏面走出,臉上劃過不解,眼神沒有起伏:“怎麼了?讓我們的首席這麼生氣?”有些戲謔的意味。
“來頓登!”矮一截的墨菲爾不輸氣勢,伸手拽住對方的衣領,咬牙切齒:“你耍我是吧?”
來頓登扯開他的手,拍了拍自己的領口,冷嗤一聲,裝成一副一無所知的模樣:“我什麼時候騙你了?”
“你從沒說過要和那些臭名昭著的星盜合作!”他還刻意加重了‘臭名昭著’的語氣,以痛恨的口吻。
來頓登不以為然挑了挑眉,徑直到椅子邊落座,姿態懶散,歪着頭語氣雲淡風輕:“那又怎麼樣?”
“你!”墨菲爾氣得甩手,“為什麼要將星盜扯進來,如果知道你的打算,我怎麼都不會答應和你合作的!”
“事成后我為皇,你取代談雋成為首席,當時約好了。現在你這話太晚了,上了我的船——你沒有選擇的餘地。”他加重了最後幾個字。
“無恥!”墨菲爾唾棄。
“無恥?”來頓登完全暴露了他的本性,狡詐而陰險,“藍郢區一戰就是勒索羅亞出的力,差一點點就能弄死談雋,嘖嘖,可惜。”
墨菲爾瞪大了眼,簡直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你沒說過會插手的,我想當首席也不會使這些下三濫的手段!”
“看不起我啊?可惜,你也是同夥呢。”他攤開手掌頗為可惜道。
墨菲爾被噁心到了,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
談雋被別蟲搞死和他使詭計完全是兩回事!他墨菲爾向來慕強,即使看不慣談雋,他還是服氣對方的能力的。
他當初選擇和對方合作是因為對方許諾事成后讓他當首席,但最基本的底線他還是有的。
墨菲爾怒極而出之際,來頓登還輕飄飄補刀:“我勸你還是安分點,別到頭來兩邊不討好。”他聽着對方恨極了的冷哼,咧嘴笑開,露出乳白色的牙齒。
勒索羅亞的干涉讓勉強維持平衡的帝都立刻分崩離析,衝突四起,戰爭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在不同的角落上演對戰。
帝都的居民已經開始往外逃了,神色惶惶,灰頭土臉。
在一旁混亂中,一輛磁浮車停在了一所封閉式的幼崽學校大門,很快下來一隻雄蟲。不遠處的大廈,激烈的交火正在上演,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蔓延到學校。
來來往往接蟲崽的蟲行動慌張,片刻不歇。
林迪穿過熙熙攘攘的蟲群,向學校裏面跑去,一路上隨便抓住一隻蟲就問:“你認識羅耶嗎?”
突然被雄蟲拽住的蟲嚇了一跳,連話都沒聽清就連連搖頭,接到了自己的蟲崽半秒鐘都不想耽擱。
“啊,不認識!”
“他叫羅耶,金髮藍眼,大概這麼高。”林迪繼續向他比劃,不甘心問,“你再好好想想!”
“真的沒有!”說完就匆匆離開。
林迪看着他惶急的背影,沉默不語。
每隻蟲都是這麼回答,極其敷衍,在動亂中,他S級雄蟲的身份一點都起不了作用。
一股挫敗感開始蔓延。
林迪攥緊了手,順着往裏繼續找,他連羅耶上幾年級都不知道,何況知道他在哪裏。只好一棟棟教學樓、一個個教室去找。
爬上爬下,教室已經空了,只有個別幾個還有一兩隻蟲崽沒被接走。
老師們辭職逃的逃,請假的請假,剩下為數不多的都被聚集在一起開會。校長讓他們馬上給每個學生的家長打電話,讓他們來把學生接走。
皮斯此時在軍部忙得走不開,身邊的蟲沒有一隻不忙的,壓根沒蟲來接蟲崽。
本就不鍛煉的林迪跑來跑去后很快就體力不支了,他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汗珠一滴滴順着臉頰下滑,喘着粗氣。
羅耶,你到底在哪?
他腳步沉重的下樓到了樓梯口,陡然聽見了細微的聲響,他猛地抬頭,宛如柳暗花明。
“是你嗎?羅耶!”
下一秒。
他就見樓梯底下窸窸窣窣一陣響聲,最後看到了一隻鼻尖沾着點灰的蟲崽縮頭縮腦地走出來,兩眼滿是小獸的警惕。見到林迪后眼中的警惕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畏懼。
當時雖然他還小,但已經有記憶了。
在最後幾階樓梯上的林迪將蟲崽眼中的變化看得一清二楚,心中驀然一酸,加快腳步下樓,到蟲崽身邊蹲下。
剛滿四歲的蟲崽小小一隻,剛到他大腿。
“沒受傷吧?怎麼躲在這裏?”林迪說著便要伸手摸蟲崽的頭,卻被他避過了,羅耶眼睛睜着大大,亮得可怕。
雄蟲懸在半空的手一僵,指尖蜷縮,慢慢收回了。臉上有些黯然,因找到蟲崽的驚喜的情緒低落下來。
羅耶看着他,小臉認真:“雌父還不能來接我,他讓我先躲起來。”
林迪心臟宛如被一刀刀割着,他知道離婚後雌蟲過得不好……比以前好,但,他這麼忙又是一隻蟲怎麼照顧得好蟲崽。
“別怕。”想安撫蟲崽,可是林迪只能幹巴巴說這兩個字,他攤開一隻手掌,“我帶你去找雌父好不好?”
羅耶抿着嘴,眼裏泄露出幾分猶豫,身體微微緊繃,明顯是在警惕對方。
“你在這裏你雌父會擔心的,和我走吧。”林迪緊張地咽着口水,等待着蟲崽的決定。
*
軍部、機甲研究所、醫療所,三足鼎立,目前成為了蟲族的勢力中心。
第二軍團加上勒索羅亞,他們的目標顯然放到了軍部身上,趁着蟲族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加之其他區的增援沒到。
蟲族的軍事指揮中心——軍部,是他們第一個想端掉的點。
軍部的軍蟲在戰爭前線和指揮所來來回回,一刻都歇不得。作為蟲族的軍事中心,軍部的防禦功能是最高級別的,就算敵方集中火力轟炸,一時之間也難攻下。
在防禦罩保護下的軍部在槍炮聲中震動着,時而輕輕晃,時而距離抖動。
“研究所回消息了沒?什麼時候才能派機甲軍來?”元帥嗓音嘹亮,鷹隼般的眼盯着聯絡員。
“首席說起碼還需要半個小時!”
“半小時……”元帥垂下眸子低聲呢喃,后猛地提高了聲量,“都聽到了沒?這半個小時無論如何都得給我撐住!”
“是!”
安嘉駕駛着機甲沖在最前頭,靈敏地避開從上空扔擲下的炮彈,操縱着機甲給衝上來的叛軍狠狠一拳。在硝煙瀰漫中,他只能一直向前看不會回頭,不去看身旁倒下的戰友。
一拳直直將對方的機甲打得凹陷進去,乘勝追擊,一拳拳落上去,直到對方沒有一絲反抗之力。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的槍炮聲換了一輪又一輪,銀白機甲已滿身是血,分不清是對方的還是身旁戰友的。
除了像安嘉一樣的機甲兵外,數以千計的步兵和他們一起抵擋在防線前,堅決不讓對方有前進的機會。
他眼睛亮得可怕,眼中只有面前的敵蟲,沉着應對着敵軍,機甲外殼觸碰摩擦出一陣陣刺耳的聲音。
耳邊的耳麥突然傳來拉克狂喜的聲音:“中將,援軍到了!”
安嘉看過去,不遠處的天空一片烏黑,密密麻麻的機甲呼嘯而來。
他的心瞬間安定了,發狠了捶擊糾纏已久的機甲,將對方奮力甩開。很快,膠着的局勢瞬間一邊倒,叛軍開始節節敗退,最後撤走。
喧囂幾個小時的軍部終於平靜下來。
大門前,青黑的地上橫躺着機甲殘骸和屍身,白色的余煙寂寞飄着,最後騰空不見。
安嘉駕駛着機甲着陸,立在大門看着滿目瘡痍的戰場,眼底有水光微盪。
裏面有他並肩作戰的戰友,也有一個月前還是戰友的叛軍。
“這一役損失八百一十九隻軍蟲,六百九十八個步兵,一百二十一個機甲兵。殲敵……”
元帥聽不清後面的話了,八百一十九這個數字一直在他腦海里放映,握緊的拳骨節凸顯。
他壓抑着悲痛,沉聲道:“給醫療所和研究所發短訊,讓研究所立刻協助醫療所撤離。”
柿子挑軟的捏。
硬攻軍部不成,叛軍的目標很快會轉為戰鬥力最弱的醫療所,但醫療所的藥物、治療設備和醫生都是他們必不可缺的。
“還有,致電其他區,務必加快增派援軍!”
“是!”
空氣安靜了下來,沒有一隻蟲說話,雖然他們沒出去和叛軍正面交鋒,但臉上的表情比戰火染黑的臉還要難看幾分。
“皮斯!”一道聲音突兀出現。
在場的蟲一齊看過去,剛闖入的雄蟲周身狼狽,衣服沾着路途的煙灰,懷裏抱着一隻半大的蟲崽,面容十分相似。
裏面的皮斯看到他們,眉頭狠狠皺起來:“你怎麼把羅耶帶來這裏?”才剛剛結束戰鬥,誤傷了怎麼辦。
見蟲崽安然無恙,他此時沒心情追究蟲崽為什麼在對方懷裏。
皮斯有些為難看向元帥。
“去吧。”元帥應允。
他點點頭,拉着不知輕重的雄蟲出去了。
*
西里爾和來頓登會面。
“二皇子,久仰。”西里爾嘴角勾笑,半長的金髮垂落在肩側,配上他眼睛的淚痣,美麗又妖冶,像有蠱惑能力的海妖。
來頓登也是笑着,迎上去幾步:“久仰,多年不見,閣下風采依舊。”
合作這麼多年,他們還是第一次見面,但並不是兩蟲的初見。
“哪裏。”西里爾似笑非笑,望着陌生又透露出幾分熟悉的宮殿,目光隱隱泄露出幾分不知名的情緒。
離開那天,他就發誓自己會回來的,以他們惹不起的身份。
寒暄過後,很快就進入了正題。
“我希望殿下能儘快稱皇。”
“只要拿下那些頑抗分子,我自然是願意的,現在讓我稱皇,這位子怕是燙得坐不下。”來頓登深深看着他意有所指。
“的確。”西里爾輕笑,手指挑起自己的一根頭髮把玩着,膩了后輕輕一吹,那頭髮就輕飄飄落下了,象徵著什麼。
“我會協助殿下儘快殲滅那些頑固分子的,不過——”他拉長了語調,眼睛半斂,“有些蟲得交由我處置。”
“自然!”來頓登心裏一清二楚,十分爽快的答應了。
把敵人交給敵人的敵人處置,何樂而不為,況且,西里爾應當更狠他們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