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首席,您要的資料都在這了。”米萊將手中的文件往前一遞,放在桌子空曠的一角。
“辛苦了。”談雋稍稍頷首,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合上手中的文件,身體慢慢放鬆下來靠着椅背。
米萊搖搖頭,猶豫了一下開口問:“事情有進展了嗎?”距離失事那天已經過去了一周。
談雋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他,入目是他疲憊又難掩熱切的眼神,微微一頓,“並沒有多大的發現。”他如實說。
“嗯,我明白。”米萊嗯了一聲,肉眼可見的失落,不自覺抿緊了唇,神采黯然。
一陣敲門聲后,門被從外面推開,神情倨傲的亞雌走了進來。
看到來蟲,米萊眉頭皺得更緊了,耷拉的眼角泄露出那麼幾分不如意。
恩格琪徑直走過來半分餘光都沒分他,輕車熟路地坐到側面的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稍稍歪頭看向談雋。
“首席,今天又有什麼發現?”
談雋的目光在他們之間流轉,悠悠轉了個彎就收回了,右手拿着筆在指節那麼一圈圈晃蕩着,“有些,晚點整理好傳給你。”
自那天第二天後,恩格琪每天都會來談雋的辦公室,可以說他除了在機甲房一天剩餘的時間都在這裏渡過了。
恩格琪說他要實時了解事情的進展,因為他是受害者,同時又表示他可以提供一些線索,談雋沒有拒絕的理由。
何樂而不為。
於是,這一周中,米萊來向談雋彙報工作,經常會偶遇恩格琪,而對方會把他當成空氣不存在。
這不,對方見他待久了,悠悠開口,語氣輕飄卻十分氣蟲:“我和首席還有事需要談,米萊大鍛造師還有事嗎?畢竟,我們的談話還是少一點蟲知道的好。”
面對這話里妥妥的趕蟲,米萊的面癱臉險些綳不住,呼吸稍重,濃密的睫毛垂落灑下一片陰影,堪堪遮住他眼瞼處的青紫。他下意識看向談雋,沒想到雄蟲也是這個想法。
“那我先出去了。”米萊的聲調不平穩,是被噎住后勉強維持鎮定的不自然感。
待到他出去合上門后,恩格琪才收了那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站起身向談雋微微彎腰行禮,緊繃的臉上不是很好看。
“謝謝您。”
“無事。”談雋覷他一眼,掃過那張青白變換的臉,眼底閃過淡淡的興味。
談雋是應恩格琪的請求配合他,他表示可以不追究研究所的失職給他造成的損失。
“剛發現一點線索,很快會給你一個交代的。”談雋淡淡開口,神秘令蟲沉溺的墨瞳泛着淺淺的水光。
恩格琪點點頭,估計時間夠了后也不久待,便告辭離開。
雖然將了米萊一軍,但恩格琪臉上不見任何喜意,活像丟了大半錢財,他無意識地走到走廊盡頭身體本能地拐了個彎。
失魂落魄的恩格琪此時完全沒有一點防備心,陡然間被一隻手揪住肩頭壓到了牆上,對方很用力導致他的後背砰的一下重重撞在牆上。
他痛哼出聲垂着頭,捲曲的頭髮散落搭在眉眼處。
“誰?!”恩格琪被這一出整得整隻蟲都不好了,死死皺着眉頭,像吞了一隻死蒼蠅。
“我。”沙啞又飽含怒氣的聲音從上方傳來,米萊壓低了下巴,削尖弧度格外冷漠,墨綠色的眼球能一望到底。
恩格琪奮力掙扎着,但在力量的絕對壓制面前根本無法動彈半分,知道只是徒勞后很快就泄了氣。
反而更生氣了,眼睛開了又合合了又閉,牙齒咬得嘎嘣嘎嘣響,抑制不住怒氣般大吼:“你有病啊?!”
“這話不能亂說。”米萊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將手從他的肩上移到下巴,慢慢收緊力道,綠眸毫無波動,一片冷漠。
“為什麼老是湊到首席身邊?”他問,話里沒有一點情緒起伏。
“怎麼?在意?”恩格琪掀開眼皮,那雙嘲諷的眼睛十分刻薄,紅唇微動:“怕我帶壞你們研究所高高在上的首席?”
米萊本就不善言辭,這下更不知如何作答,收不住力道掐着對方的下巴,從他的指腹下開始恩格琪的肌膚開始泛紅,呈淡粉色。
亞雌也是能忍的,硬是不吭一聲,還沒完,他嘴硬着:“哼,人家談雋什麼身份,SS+級雄蟲,貌美性溫,自然是雌蟲和亞雌的良配。怎麼?我追求人家你管得住?”
他不甘示弱,語罷冷冷盯着對方,下壓的唇角帶着不經意的苦澀,很淺,幾近被他的冷傲淹沒。
“首席已經結婚了。”米萊眼睛瞪大對他的話感到十分震驚,話里乾乾巴巴,說不出什麼花來。又補充了一句:“還有了蟲崽,他和安嘉中將很恩愛。”
“所以呢?”恩格琪對他的說辭表示不屑一顧,淺紅色的唇輕揚:“那又怎麼樣?”
那,又,怎麼樣。
對於亞雌的伶牙俐齒,他一般是無可奈何的。
米萊眉間皺得更難看了,心裏糾糾結萬分,猶豫良久還是道:“你沒必要這樣的,為了我……去纏着首席。”後半句他多少有些難以啟齒,語速極慢,就連聲量也不自覺放低了。
亞雌多驕傲,怎麼會一直圍着一隻蟲轉。就像自己……他很快也會厭棄自己的,他不該被外物拘束。
恩格琪直接被他氣笑了:“你是真有病,自作多情,當自己多麼受蟲喜歡?”句尾拉長了聲音,嘲諷效果拉滿。
雌蟲果然不說話了,臉僵硬無比,喉結輕滾說不出一個反駁的字。
他本就孤僻不善交際,無論是雄蟲還是雌蟲,或者亞雌,他從沒收到來自其他蟲的示好。
他也不覺得自己需要。
只是,恩格琪明明之前多次曖昧地向他剖白,話里話外滿滿當當的傾慕,雖然沒有明確表示,但連米萊一隻木訥古板的蟲都察覺了。
那再明顯不過了。
他怎麼能翻臉不認蟲呢?米萊莫名委屈,一股隱隱的煩躁湧上心頭,燒得他心神不寧。
但面上還是不顯。
“你才剛成年,還小,以後你就會知道……現在的一切只是年輕時候的玩笑話。”雌蟲手上收了幾分力,語氣也溫和下來,眼裏儘是無奈,像在哄頑劣的蟲崽。
寬厚的手掌輕輕放在亞雌柔軟的小捲髮上。
米萊確實一直當格恩琪是弟弟或者說是幼崽。他比對方高了一個半頭,說是父子也不為過。
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這隻被他養過幾年的小亞雌已經長大了,而且性格愈發張揚狂傲……對他的感情也漸漸變質了。
米萊並不知道原因,在此之前他們已經好幾年沒見過面了。
“放開我!”恩格琪又開始掙扎,勢必要將他頭上的爪子甩掉,雌蟲不得已收回手,指尖無意識蜷縮。
看清他臉上一絲一毫的反應,亞雌心裏難免失落,面上卻更加跋扈,眼睛噴火。
米萊抿了抿唇,無端泄露出几絲無措,沉着臉開口:“我不管你怎麼想的,不要打首席的主意。”隨即話一轉彎,“還有,雖然你不承認,但我話還是擺在這裏,我們兩個也是不可能的。”
格恩琪頓時眼睛瞪圓,一點點神采被漸漸抽走,像溺在水裏掙扎卻連一根稻草都抓不住,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漸漸在心裏蔓延開。
生疼。
“憑你的能力,一定能找到一隻對你好的雄蟲的。”隨後他又淡淡補充了這句,然後就鬆開了禁錮對方的手。
恩格琪用手揉了揉發疼的下巴,看着米萊毫不留戀的背影,失控地大喊大叫:“有本事你當初就別救我!!!”說完后大口喘着粗氣,像用盡了一身的力氣。
不遠處的米萊聽到這句自暴自棄的話,身體一頓,無奈合眸盡顯冷漠,下一秒拖着明顯沉重了不止一星半點兒的腳步離開了。
蟲沒影后,恩格琪踉蹌後退了幾步隨即失力倒地,眼睛失了焦距,豆大的眼淚自眼角傾瀉,他難堪極了,用手背胡亂抹着眼眶,卻怎麼都擦不完。
像是被至親拋棄在冬日的街頭那般痛得撕心裂肺,他用展開的雙手捂住眼部,以至於不讓自己的怯弱直直暴露在空氣里。
一聲聲哭泣聲像貓兒那般細,嗚咽着,壓抑到極致的哭聲更顯可憐。
哭得稀里嘩啦,他也不失剛強,不是要我去找雄蟲嗎?誰怕誰,我就找給你看定了!
他猛地擦掉沾在臉頰的淚珠,粗暴的動作后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紅痕。
彷彿吃了定心丸,恩格琪雙手撐地從地上爬起來,眼睛紅絲遍佈,眼角的濕潤一時難干,鉚足了勁,快步離開了這裏。
吵鬧聲頓時消弭。
十分鐘后。
在另一個方向,已經離開的米萊又出現在這裏,看着空無一蟲的走廊,他垂下眼。
他蹲在牆角處一言不發,怔怔看着手指上的冷硬的黑戒指,質地粗糙而劣質,但由於戴久了稜角被磨地圓滑。
他兀自笑出聲。
那麼一小隻可愛乖巧又黏蟲的幼崽可憐兮兮地揪着他的衣角,原來臉上的面黃肌瘦已經褪去,肌膚白嫩,眼裏自然流露出依戀……
良久,若有若無的嘆息斷斷續續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