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主任定睛一看,
一個身材瘦弱的男人坐在輪椅上怒氣沖沖地死盯着他,細白的小牙齒氣得緊緊咬在一起,
隨即就聽他一聲怒喝:
“不許欺負我老公!”
主任剛想質問他又是哪裏來的小餅乾,就見他旁邊一條巨大的拉布拉多正衝著自己齜牙咧嘴,犬牙畢露,看起來很是懾人。
“趕緊把文件改了,不然你別想下班!”主任也只能留下毫無底氣的一句話,然後灰溜溜地離開了辦公室。
司容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兒,畢竟他可是第一次見到音遙露出這種模樣.
音遙從背包里掏出一隻飯盒,放到桌上:“壞蛋,都不讓你吃晚飯的嘛。”
司容回過神來,趕緊過去抱起他放在腿上:“你,你是怎麼過來的。”
坐着輪椅牽着小司從家裏一路滑過來的。
音遙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打開飯盒,
裏面精緻碼放着一排烤雞排、蔬菜沙拉和混合米飯。
“你先吃點東西吧,你到現在都沒吃飯……”音遙越說越委屈,
好像那個被領導壓榨到凌晨連晚飯都沒吃上一口的人是他自己一樣。
司容生怕他傷心,
趕緊拿起筷子。
但他一邊吃一邊看那份被打回來的文件,實在看不出來到底哪裏出了差錯。
音遙看了一會兒,
主動拿過文件。
看文件,他可是專業的呀。
“沒寫錯什麼。”音遙最後得出結論,
“只是公司規定文件通用文字是五號宋體,
兩邊標齊,
你只是格式不對。”
說完音遙更來氣了:“明明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非要罵你扯那麼多沒用的,
司容,
等你做回董事長就把他開了!”
司容被他逗笑,
摸摸他的小臉蛋:“好好好,我老婆最厲害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音遙得意地“哼”了聲,見司容吃完飯,貼心的幫他收拾好飯盒揣進包里:“你改吧,改完了我們一起回家。”
一句“一起回家”,在蕭瑟的秋季注入一絲暖意,司容摸摸他的頭髮:“好,一起回家。”
回去的路上,司容推着音遙慢慢走,霓虹燈沒有因為深夜而停止閃爍。
“今天在家都做什麼了。”司容問道。
音遙想了想,掰着手指頭認真一一列舉:“給小司洗了澡,然後看了會兒電視,洗了洗衣服,做了晚飯,然後,等你。”
“等你”二字透出些許委屈。
“你都不告訴我你走了……”說話間,音遙的語調已經漫上一絲哭腔。
“對不起,是我沒打招呼,我只是不想你太累。”
現在的音遙很是好哄,一句“對不起”反正就沒事了,他仰起頭,委屈巴巴地看着司容:“那明天記得叫我起床,我們一起去公司。”
想起他這幾天的所作所為,為了護着自己第一次和別人動手的模樣,司容心裏軟得一塌糊塗,嘴上還不忘逗逗他:
“那我問你,如果我和小司一起掉進水裏,你會先救誰。”
小司聽到自己被cue了,“汪”的一聲豎起了耳朵。
音遙拍拍自己還打着石膏的腿:“我都這樣了你還讓我下水救你。”
小司:反正我會狗刨,咱們各憑本事求活路吧。
兩人一路有說有笑回了家,剛從電梯出來,就看見門口站了個人。
那人抬起頭,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迎上來:
“司容哥,我等你好久了,聽說你現在去了分公司,很擔心你,打你電話怎麼不接呢。”
司容是不知道這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但他現在也多少能體會當時音遙的心情,和討厭的人扯上關係,朋友都做不成,更何況他還是司雅蘭一手培養出來的好大兒,一樣的演技派。
司卿看着坐在輪椅上的音遙,還貼心地詢問道:“音秘書你最近怎麼樣。”
音遙不記得這個人了,雖然不知道以前發生過什麼,但光是看着他就覺得心裏不舒服。
“不好意思我得提醒你一下。”司容笑道,“半夜十二點堵在別人家門口這不叫擔心,這是騷擾。”
司卿愣了下,馬上擠出了幾滴眼淚:“我知道我媽媽做事太絕,招惹了你不快,可她是她我是我,能不能不要一概而論。”
司容還是微笑:“你沒聽過一句話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走不走,不走我報警了。”
眼見着司容毫不留情開始攆人,司卿忿忿咬了咬下唇,但嘴上還不忘討好着:“你這幾天心情不好我理解,我之後再來看你。”
他一頭衝進電梯,手指按動關門鍵啪啪作響。
音遙的目光始終停留在他身上,所以,在電梯門關上的瞬間,他看到了司容臉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音遙看着他,也忽然露出一抹微笑。
回到家,打開鞋櫃,司容習慣性的在一個位置找拖鞋,但試探了半天卻沒找到,他委身看了眼,發現自己的拖鞋被擺放到了別的位置。
雖然心生奇怪,但轉念一想,音遙在家閑的沒事就喜歡打掃衛生,按照他自己的審美擺放拖鞋位置也有可能。
沒去多想,司容換好拖鞋進了客廳。
*
司容被發配到分公司成了一名小小業務員,司年自然也不會在司雅蘭手裏落下什麼好。
司雅蘭讓他去做財務總監,也算是給他面子,但做財務總監?那都是他二十幾歲的工作了,不幹,反正有錢,司年當場拒絕,離開了司家出去自立門戶。
很多人看在司年的面子上願意和他談合作,但礙不住上面有Y.S這塊巨石壓着,他的新公司辦的也一路艱辛。
閑下來時,就會想起音遙,今時不同往日,他還是很需要一個秘書幫他一起處理工作,但似乎除了音遙,他誰也信不過,總覺得看誰都是司雅蘭派來的間諜,索性只能一人死撐着。
司臻和司琪本來還在讀書,跟着父親幾乎是凈身出戶以後,再也過不了富三代的瀟洒生活,日子過得也是很緊巴。
除了司雅蘭。
她雖然回國沒多久,但靠着Y.S早些年打下的人脈也是混得風生水起,多少金融大鱷見了她都要尊稱一聲“司姐”,並且她還給自己的寶貝兒子司卿介紹了另一大財閥家族的優質A,希望能藉此機會家族聯姻,進一步壯大Y.S在社會上的地位。
但她對於音遙,還是有幾分忌憚。她知道當初音遙買通王小江試圖策反,並且他現在還手握對她很不利的視頻證據,而且當時她買兇.殺人時,音遙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來,他見過那幫殺手,而且那個被抓到吊起來嚴刑拷打的男人現在也不知死活。
但好在是音遙現在痴了傻了什麼都不記得了,她這才勉強鬆了口氣。
好不容易能睡個安穩覺了,司卿卻帶來一個壞消息。
“我覺得,音遙可能在裝傻。”
司雅蘭猛地睜開眼睛,心頭一滯:“怎麼說。”
“我昨天去司容家,他沖我笑得很奇怪。”
司雅蘭長長鬆了口氣:“他現在就是個傻子,沖誰都笑,你別自己嚇自己。”
司卿嘴唇緊抿,想起司容對他的那番斥責——
對於司容,真就是一眼萬年,第一次見到他就喜歡他了,也想了很多辦法接近他,但中間橫着個音遙,並且看樣子司容對他一時半會還失不了興趣,真是礙眼。
“媽,我覺得,我們還是儘快做掉他,以絕後患。”
司雅蘭疲憊地揉揉眉心,擺擺手:“我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為了司容,但現在我們正處於話題的風口浪尖上,稍有舉動就會被無限放大,不能做這種鋌而走險的事,這樣吧,我想個辦法試試他,要是他真的裝傻,到時再說也不遲。”
想着,司雅蘭暗暗攥緊手。
你不是伶牙俐齒得很么,那就讓我看看,你那張嘴還能說出什麼。
*
休息日,音遙提議一起出去野餐。
野餐這種事,似乎離司容這種公子哥的生活非常遙遠,他平時的消遣就是海上party、夜店小王子,外加全國到處飛,總之普通人想不到的,他都能做到。
但從來沒有哪一次的消遣讓他如此期待。
一大早,音遙就起床準備野餐吃的零食,他親手烤了甜甜圈,還特意買了圓圈型的透明水壺,一杯青檸汽水給司容,一杯藍莓汽水給自己。他說司容喜歡吃甜的,就從網上學習製作了雪糕芭菲。
音遙說還是記不起司容這個人的曾經,但好像已經把愛他照顧他當成了自己的日常。
司容很少穿休閑裝,但穿上后顯得整個人都年輕了幾歲,一朝回到青春期,身高腿長套着略顯寬鬆的連帽衛衣,牛仔褲到他兩條大長腿上成了九分褲,配一雙板鞋,真的很像剛從校園裏走出來的意氣風發小少年。
他走到音遙身後,從背後抱住他:“看看我老婆準備了什麼好吃的。”
“你看看還想吃什麼。”音遙正在烤培根,沒來得及回頭看他。
“這些就夠了。”司容笑道。
車上,音遙抱着他裝滿食物的小籃子時不時打量一眼司容。
司容從方向盤裏收回視線,看着他好笑道:“怎麼一直看我。”
音遙抱緊小籃子,低下頭不好意思地喃喃道:“沒見過,還不讓看啊。”
“看吧,都是你的。”
兩人選擇的野餐地點位於城市邊緣的小坡嶺,這裏平時過來野餐的人很多,特別到了休息日,草坪上支起彩色的小帳篷,許多狗狗撒了歡地跑來跑去。
他們選了處人比較少的地方,小司屁顛屁顛幫忙叼來桌布,這可真把它忙壞了,忙着鋪桌布,忙着叼帳篷,對於旁邊躍躍欲試想過來找它玩的小狗視若無睹。
音遙拍拍小司的腦袋:“去找朋友玩吧,吃飯時間會叫你的。”
小司甩着大尾巴,看看音遙,又看看狗友們,最終歡快地“汪”了一聲,朝着夥伴們飛奔而去。
那一刻,音遙覺得小司真的好可憐,作為導盲犬的他不能離開主人半步,明明,它也只是只天性嗜玩樂的修狗狗呀。
司容還帶了風箏過來,雖然秋天不是放風箏的大好時節,但礙不住音遙想看,並且音遙的審美令他一度懷疑。
漫天鶯鶯燕燕美麗的風箏群里,一隻綠巨人的風箏頂着他那張綠油油的臉恬不知恥地到處招蜂引蝶。
這時候,一條霸氣的黃龍風箏赫然出現在天際,長長的身體疾速穿過風箏群,一下子打在綠巨人的臉上,綠巨人在半空顛了顛,最後打着旋兒灰溜溜落在地上。
黃龍風箏的主人,一個看起來二百多斤的大塊頭得意地看着司容,好像在說“就憑你那張綠臉也想和我比?”
司容當然不會和這種人計較,跟着風箏下了山坡。
音遙覺得有些餓了,想偷偷吃一口小麵包,剛打開籃子,一道黑影落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