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漁村的儀式
沒有鐘錶與太陽，艾琳無從得知村民是如何定義三餐的，非常確認的是比起晚餐她更期待餐后的閑聊。
漁村旅館201號客房內，艾琳點着提燈坐在床上，背包被她放在床頭柜上。她正捧着瓊借給她的尋找着有用的信息，表情非常猙獰。
瓊借給艾琳的書共有兩本，分別是《靈力的運用》的手抄本與《諾亞福音書》的手抄本，當然兩本書都不完整。艾琳對此並沒有意見她並不覺得自己有能力掌握兩本書的完整內容，瓊這樣做反而減輕了她尋找必要信息的難度。
在此之前艾琳已經將房間檢查過，並沒有發現異常。對於目前在漁村獲得的情報和幾處疑點進行了簡單的整理。首先，黑霧的侵蝕似乎並不會對村民造成影響，而艾琳必須依賴吊墜才能正常活動。其次，伊迪和威廉的皮膚都異常滑膩，比起人皮更像魚皮。最後，村子裏可以用來生活的物資並不充足，一直維持着村子的秩序，不讓村民互相爭搶資源......這個村子一定有一個擁有絕對武力的領導者......
而如果任務里的門與這位領導者有關，完成任務就大概率需要可以與其周旋的武力。考慮到這一點，艾琳正在閱讀《靈力的運用》。通過獵人夢境她雖然掌握了一些戰鬥技巧，但現在作為魔女她並不具備獵人的力量與意識，水準大幅度下滑。所以艾琳正打算通過提升對靈力的掌握來補全這一點。
這對於現在的她來說並不困難，身為魔女她本就可以依靠本能使用縈繞在周身的能量，她想要從書中學到的是運用它們的原理。
艾琳是這麼想的，很顯然她高估了自己，這也是她表情猙獰的原因。
瓊給她的手抄本並不是海蒙常用的通用語，是利姆諾斯的魔女們使用的古老語言。艾琳只能從零星的幾個她能讀得懂的單詞來推斷書中句子的含義。目前為止她能確認的一點是，縈繞在她身邊的這些能量就是靈力的一種。
放下書，艾琳無力地躺在床上咒罵著她的老師。《諾亞福音書》是通用語，《靈力的運用》是利姆諾斯語（簡稱），說瓊不是故意的，艾琳反正不信。她越發確認自己的觀點，瓊的善意永遠不值得信任。
感嘆了一會，艾琳隨即拿起《諾亞福音書》，翻看起來。她很想就這麼躺着罵瓊一天，但她的時間並不寬裕，處境也並不樂觀。
“......九頭蛇的嘴是地獄的入口，持九頭蛇紋章者可克勝強敵......”
艾琳有些沮喪，《諾亞福音書》並不是記載禱告或者魔法的書籍，書中的大部分內容都是些神話傳說的故事，對戰鬥力的提升並沒有幫助。艾琳本想從中找到有關深海居民的一些消息......但事實上，整本書能和深海扯上關係的就是那條九頭蛇。
“小姑娘，老威廉準備好晚飯了。”
“嘖（小聲）......好的威廉先生，我馬上下去。”
正當艾琳打算重新分析自己的處境時，樓下傳來了威廉的聲音。
之前就有些在意，威廉準備的是晚飯。那也就是說已經過去了一天的時間了？我不能確認進入夢境時利姆諾斯的時間，按照最壞的結果來計算，任務時間還剩一天。
無可奈何的披上自己的黑色長袍，將《靈力的運用》放入長袍的內袋，確認脖頸上的吊墜和藏於雙手衣袖裏的匕首。提上提燈，艾琳將靈力匯聚於四肢打開了房門，確認走廊和樓道上沒人後，踏上樓梯前往一樓。
旅店一樓，用餐的地方是樓梯的左手邊，也就是沙發的正對面。那裏放置着四張椅子和一個正方形的餐桌。艾琳剛到達大廳就看見老威廉正坐在餐桌靠近大門一邊，並示意她坐在對面。
大廳依舊昏暗，比起艾琳剛進門那會在餐桌上多了一支蠟燭，是威廉剛點上的。藉助微弱的光亮，艾琳重新打量起對面這個帶着兜帽的老頭。
他的手掌瘦弱、乾枯，皮膚卻很光滑。
“威廉先生，感謝你準備的晚餐。”
他的指甲尖銳且鋒利，有一定的硬度，能輕易抓傷普通人。
“快吃吧小姑娘，老威廉剛去買的魚，這魚剛被他們從海里撈上來，很新鮮。”
他很強壯，大衣很好的掩飾了這一點，但點蠟燭的時候，他露出過胳膊。
“它們看上去味道就很不錯。”
艾琳附和着老威廉，但始終沒有將桌上的烤魚放入口中。她操弄着刀叉，從魚肉中挑出魚刺，然後裝作自然的問道。
“威廉先生你吃飯也帶着帽子嗎？”
這讓在對面享受美味的老頭一愣，隨即摘下兜帽大笑。
“哈哈，瞧我糊塗的。抱歉小姑娘，我太久沒和別人一起吃飯了。”
老頭兜帽下的臉怪異而可怖，但並沒有脫離人的外形。他的皮膚呈灰綠色，雙眼外凸看起來無法閉合，在脖頸出長有少許鱗片。
摘下兜帽后，威廉發現艾琳並沒有露出詫異或驚恐的神色感到有些意外。
“小姑娘，你沒被我嚇到？我甚至準備好為驚嚇到你而道歉了。”
“只是有點意外，威廉先生。倒是我應該道歉，之前累糊塗了，一直沒做自我介紹。我是艾琳，一位旅行者。我去過很多地方，並不是第一次與你這樣的人接觸。”
你沒有瓊可怕。
聽到艾琳的自我介紹，老威廉理解的點了點頭。
“那艾琳小姐，能和老威廉講講外邊現在是什麼模樣嗎？今天大家都在一個勁的討論你。”
“當然可以，就當報答這份晚飯。”
老威廉並沒有因為自己的模樣暴露而展露敵意，對艾琳來說是個不錯的消息，說明她有很大概率能擁有一段安全的休息時間。這樣的好消息讓艾琳的心情放鬆了不少，為提供休息地的威廉講故事自然樂意之至。
整個晚餐的過程中，艾琳為老威廉描述了教堂的華麗，貴族富商們奢靡的生活，美觀整潔的街道還有在公園嬉鬧的情侶。老威廉的眼睛越聽越亮，聽到貴族學校里與老師談戀愛的青春期學生時更是捧腹大笑。最後，晚餐結束時老威廉還是意猶未盡。
“老威廉很高興能遇見你這樣有趣的外來者，能在入海前聽到這些真讓老頭子高興。”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威廉先生，不是每個人都會願意聽我講故事。”
老威廉將二人用餐的盤子送回廚房，艾琳則拿起抹布擦起了桌子。
確定老威廉沒有發現餐盤裏被她切的細碎的魚肉，她長舒了一口氣。
長時間維持靈力的操縱讓艾琳感到疲憊，將抹布放回原處。艾琳坐在了最靠近樓梯的椅子上，等待威廉回來。並非她不想休息，威廉剛才的那句話引起了她的注意。
入海，這是艾琳來到這個漁村以來第一次聽見與深海相關的詞。以現在她和威廉之間的氣氛，現在發問是最好的時機。雖然不排除刺激到威廉的可能性，但任務時間只有兩天，所剩的時間不多，艾琳不可能放棄這次機會。
不一會老威廉從廚房走出，他注意到仍坐在大廳的艾琳。
“小姑娘你還沒回房間，是想到什麼新故事要講給老威廉聽嗎？”
“很遺憾威廉先生，我是想向你請教一些村子的風俗。你知道的，這是旅行者的工作。”
“當然可以，小姑娘，你問對人了。沒有人比老威廉更了解這個村子。”
看到老威廉並不反感她的借口，艾琳平復下心情。
“那威廉先生，你可以告訴我入海是什麼意思嗎？你剛才提到過。”
“嗯，你問了一個好問題，讓老威廉想想怎麼回答你。”
老威廉說完這句話后，兩人之間便陷入了沉默。
艾琳握了握衣袖內的匕首，一邊與沉默對峙，一邊保持警戒。
良久，老威廉終於開口了。
“本來這是只有村裡人才能知道的事情，但提前告訴你也沒什麼關係，小姑娘你聽好了。入海是我們村子裏最神聖最莊嚴最偉大的儀式，只有在崇高的母神海德拉的許可下才能舉辦，用來歡送村中即將加入深海大群的同胞。”
我是一個見過大世面的旅行者，我......要冷靜。
隨着老威廉的闡述，艾琳的瞳孔不斷放大，將已知的情報與其相一一對照。疑惑慌亂恐懼佔據了艾琳的內心。咽了口吐沫，她強裝鎮定的再次發問。
“威廉先生，聽你之前的意思，近期儀式就要召開了？”
“是的，小姑娘。就在明天，我將光榮的被母神接受，加入大群。”
威廉的表情充滿虔誠，隨即他好像想到了什麼，猛地轉過頭。
“說起來老威廉還要感謝你，小姑娘。我原本早就擁有被大群接納的資格。但母神要求每有一位同胞加入大群，村子裏就要吸納一個外來者成為村民。如果不是你來到這個村子我還不知道要等多久。”
老威廉越說越激動，雙手高舉像是在禱告。
反觀艾琳，她鬆開了握住匕首的手正苦笑着。
是最壞的結果。
我現在，好像明白任務懲罰是什麼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