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難的延續
小學1—6年紀一直都分甲班和乙班,我和姐姐始終是同一個年紀的兩個班。之所以這樣介紹,是因為我和姐姐不在同一個班,根本不清楚姐姐的狀況。
至今還在聽母親說,姐姐腦子笨,是因為待產時超了月份,把腦子悶壞了,我聽了,笑笑,搖搖頭,不置可否,但是有一點真實狀況,就是姐姐學習越來越差了,就是說越往上升級成績越差。
有一天下午集合,上體育課,我在排隊的時候,突然看到了姐姐的甲班所有同學也出了教室,但是當我要努力用眼睛看看姐姐在哪個位置的時候,我竟然看到排在她們隊伍最後一個位子的姐姐,被她們班人高馬大的班幹部,一腳踹翻在地,姐姐艱難的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又趕緊站回隊伍後面。記得我當時也和父親一樣的感受,弱小的我竟然連跑過去與姐姐班幹部論理的勇氣都沒有。除了氣憤和難過,啥也沒做。
至今想起這件事,也許如同父親在當時環境之下,自己潛移默化繼承了老實懦弱的基因有關吧。至今幾次想起這件事,當時沒有和姐姐一個班級,根本不清楚姐姐在上學期間到底發生過什麼,發生過多少次被打的事情,但是姐姐從未回家說過,我也沒有將這次姐姐被踹翻在地的事告訴父親,說了又能咋樣,除了引起父親的難受,又能起到怎樣的作用呢?
我至今還在想像姐姐到底被叫了綽號的范老師“關照”了多少次,又被班裏同學們,“潛移默化”的關照了多少次…
當時家裏吃用的飲用水是靠泵機,依靠電力從幾千米的地下抽入地面的水池裏,然後架井,吃用的水井就在學校邊上,有一天和父親一起去打水,見到了姐姐四年級班主任汪老師。
汪老師,儘管是四十多歲的中年女性,因為河南人,所以快聲快語,聲音高且乾脆。
“老高,聽說你不想讓女兒上學了?”
“你這樣不行啊,這樣你會害了你兒,有點文化以後大了,總會有用的,你不要以為女兒有沒有文化都不要緊,今後就指望嫁人,你會害了你女兒”
“老高,你好好考慮考慮”
我震驚的看着父親,父親羞愧的低下頭,最後一瞬間抬起頭跟汪老師說:“我也想讓女兒讀下去,但是她讀不進,難道要留級讀下去嗎”?
“留級也得讀”!汪老師斬釘截鐵。
還是四年級的事,六月一日,學校召開兒童節運動會,在800米環形跑道的看台上,各個年紀的學生們坐的一排排整整齊齊,我和姐姐坐在一起,姐姐拿出了母親昨晚做的紅糖包子一起吃着,我和姐姐環顧前後左右的同學們,很多同學都在吃買的零食,有麵包,小蛋糕,山楂卷和汽水飲料等等,家裏那點微薄收入,所以父母沒有給一分錢,我們也非常懂事的沒有討要。
那時候儘管80年代,但是依然有強烈貧富差距,同學家裏好的有雙職工,當然也有高幹,而父親僅僅是拿最基礎工資的改造者。
最終,姐姐在五年級升六年級的時候,因為留級,所以決定輟學不上了,是姐姐強烈要求不要上了,這個打擊對母親沒有多大影響,對父親的打擊是巨大的。因為父親不知道姐姐今後的路,他不想讓自己的女兒今後的生活過的很慘。這是一個善良的,有責任心的父親最真實感想。
好消息是我順利進入到六年級,壞消息是,范老師成為我的班主任,因為農場後來幾年,職工調離到其它農場,還有一刀切回到內地的,所以學生越來越少,甲乙班最終只能並成一個班。
開學的第一時間,我在心中默默祈禱,千萬不要新仇舊恨“關照我”,因為我是我,我不應該成為姐姐繼續“關照的犧牲品”。理想特別豐滿,現實很殘酷。
不可否認,范老師的確敬業,因為反覆強調,六年級很關鍵,決定着是否順利升入初中。就是如此敬業,我時常在范老師的呵斥聲中學習。最常態就是被叫到講台上造句子,填詞,甚至是生詞默寫…
記憶最深的一次,因為一個生字默寫不出來,范老師讓我把手伸出來,卯足勁,柳條鞭子刷的一下,當時感覺自己手指沒了,麻木,腫脹,劇痛,我不知道,這條鞭子抽打了多少次姐姐的手,我終於明白,不是姐姐腦子笨,是因為姐姐每天都在提心弔膽中上課,每天都在膽戰心驚中接受當時的教育。
六年級終於畢業了,當范老師宣讀成績的時候,我的語文和政治都是第一名,數學成績比第一名差了三分。
我驕傲的抬起了頭,感謝有你,因為你的“關照”,因為你毫不鬆懈的督導,因為我怕稍有懈怠被柳條鞭子伺候,我強迫自己學好每一篇課文,每一篇作文,每一個生詞,每一道題目……
我拿着畢業證書飛快的跑出教室,去找父親,我要告訴他,我要讓他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