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龍腹】◎
桑檀說的那處宅院在鎮子的最中央,雖然外表看起來很破敗,但應該也曾是大戶人家的住宅。
崔椋小心翼翼地跨過高高的門檻,剛走進去就被門邊長着的一株枯藤嚇了一跳。她從地上拾了幾根枯枝,用柔韌的枯藤捆在一起,再使了個小法術將其點燃,簡簡單單的做了個火把。
藉著火光,幾人將宅院裏邊的景象粗略的看了一遍。
這宅子像是許久都沒住過人,有些屋內的牆都塌了,原本平整光潔的青石板路上灑落着大大小小的碎石,踩上去咯吱咯吱的響。
封遂伸出手摸了一把白色的牆面,牆灰簌簌的往下落着,覆在幾株已經枯敗的植被上。
月色下,整個庭院出奇的靜謐,但是通過周圍已經殘破的景物,還是能看出它曾經的主人應該是有些家底的。
“跟我走。”桑檀在前方帶路,七拐八拐地進了一個連屋頂都塌了的房間內。
“我今天就是在這裏看到那幅畫的……咦?”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牆壁,她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怎、怎麼不見了,可是白天的時候還在的啊……”
那幅畫竟然憑空消失了。
崔子息看了一眼桑檀,心裏有些懷疑。
“我沒說謊,我之前是真的看到了有一副畫著霧綃的畫!”桑檀咬了咬牙,拍了拍背上背着的桑間花的屁股:“阿花可以作證!”
桑間花將自己的腦袋轉了一百八十度,正對着崔子息點了點頭。
難不成是有人將這幅畫拿走了?
以防萬一,崔子息他們將這間屋子裏裡外外都仔細的檢查了一遍,卻還是一無所獲。如果桑檀說的是真的,那這幅畫就是真的消失了。
“可這個鎮子明明都沒有人來……我的媽呀!”崔椋之前也跟着找了半天,此時剛從一堆石塊中站了起來,她捶了捶腰,被眼前突然出現的男子嚇了一跳。
殷絳闕不知是什麼時候來的,此時竟然站在了她面前。他穿着一身棗紅色的衣服,歪着頭看着崔椋,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你們來這裏幹什麼?”他嗓音慵懶,眼角的淚痣襯着蒼白的皮膚更顯詭異。
崔子息聽到崔椋的叫聲便抬起了頭,他剛想拔劍衝到崔椋面前,就看到一道殘影從自己眼前飛過。
“到我身後。”
封遂擋在崔椋面前,他個子高,肩寬腿長,此時竟然把崔椋完全的護在了身後。他一雙赤金色的眸子緊緊地盯着殷絳闕,迅速地抽出背上負着的長刀。
“道友,刀劍不長眼吶。”殷絳闕微微地嘆了一口氣,伸出一指將刀刃撥向一邊:“你們夜探我殷家祖宅,怎麼還不客氣一點。”
“殷家祖宅?”崔椋從封遂身後探出來一個腦袋:“這是你們家的地方?”
殷絳闕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三言兩語的簡單敘述了一番。
這裏的確是殷家祖宅。在許多年前,殷家先祖舉家遷往王都,自那以後這裏就成了個空宅。雖然殷家的人已經不住在藜和鎮了,但畢竟是祖宗基業,這個宅子便一直都沒有賣出去。
前幾日,殷絳闕曾將藜和鎮的事報告給殷家家主,家主見他這些天正好在鹿蹊山訪學,離得近,便讓他過來看看。
聽完他說的話,崔椋將信將疑地看向那面空空的白牆。
聽他這麼說,殷家那邊對這個老宅似乎也是秉持着一種可有可無的態度,並沒有那麼重視。既然如此,殷絳闕又為何大晚上的非要來這裏?
再說了,事情已經發生那麼久了,前幾天他怎麼不來?
瞟見崔椋戒備的眼神,殷絳闕忍不住笑了一下:“崔道友,我往日都在山上獃著,今天也是家主多次催促我才連夜趕來這裏。”
“敢問殷道友有沒有在這裏看到過一幅畫,畫上是一個紅衣女子,眉間點着六瓣蓮。”崔椋觀察着他的表情,出言詢問道。
“從未見過什麼畫像。”
說完這句話,殷絳闕打了個哈欠,看起來有些睏倦,他的聲音懶懶的:“要是沒什麼別的事,我就先回鹿蹊山了。此地兇險,我勸諸位也早些離開,以免又惹出什麼事端。”
殷絳闕就這麼直接走了,走之前還看了一眼朝他齜着牙的狗子。
桑間花緊緊地摟着桑檀的脖子,似乎是有些害怕:“姐姐,我不想呆在這兒了,咱們也走吧。”
“再等等。”桑檀咬了咬牙:“我就不信了,難不成那幅畫還真是憑空消失了不成,咱們再在附近找找。”
再說了,那個叫殷什麼的也不太可信,說不定畫就是被他帶走了。
崔椋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狗子扯着褲角拽到一旁。一人一狗走到一面倒塌的牆后,開始小聲地交流着。
“那人應該是在這裏逗留了許久,在我們進門之前他就在這裏了。”從狗子嘴裏傳出一道稚嫩的女聲,它的語氣十分嚴肅,再配上一張毛茸茸的臉,看起來有些滑稽。
“你怎麼知道,聞出來的?”崔椋蹲了下來,搞得像是特務接頭一樣神神秘秘。
狗子點了點頭。
畢竟殷絳闕已經到了元嬰期,像他這樣修為的人,平日裏一般都會習慣性地隱藏自己的蹤跡,崔椋這種鍊氣期的弟子是肯定沒辦法察覺到他的存在的。
而狗子困於黃狗的身體,能力有些受限,進了門之後它只是隱隱約約地察覺到可能有其他人在這裏,但是又不太敢確定。
“他今天應該是去了很多的地方,我能大概聞出他走過的路,如果你想的話,咱們可以順着那條路走一遍。”
聽了這話,崔椋眼前一亮,她拍了拍狗子毛茸茸的小腦袋:“狗子師尊,還得是你!”
既然只有殷絳闕一個活人出現在這個宅子裏,那不如就從他查起。
崔椋走到桑檀她們面前,朝正在埋頭苦找的眾人揮了揮手:“別找了,咱們跟狗走。”
“啥?”崔子息看了一眼在她腳邊趾高氣昂的黃狗,有些無語。
是他的錯覺嗎,最近自家姐姐怎麼像是跟這條狗杠上了呢?
……
出了宅院之後,狗子就開始在地上不斷地聞着。
崔椋一臉嚴肅地跟在它後面,搞得其他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也亦步亦趨地隨着它往前走。
在第三次路過老宅大門之後,崔子息終於忍不了了:“那個姓殷的今天真是沒少亂逛,就這麼一小個鎮子,到底有什麼可轉的!”
封遂雖然沒說話,但聽了這話他也點了點頭。
“噓,別說話,影響師尊的判斷。”崔椋擺了擺手,示意他閉嘴。
殷絳闕不知道抽什麼風,平日裏在鹿蹊山上呆得好好的,今天竟然有興緻下山溜達,害得一行人白走了許多冤枉路。
不過那又有什麼辦法,起碼現在還能跟着他的蹤跡轉悠,總比什麼都找不到強。
崔子息閉了嘴,一臉怨念。
周圍的景色看多了,他現在竟然也不覺得害怕了。
“姐,能不能讓這狗別繞了。”在第四次經過宅院大門之後,他忍不住再次發言。
狗子氣急敗壞,它沒辦法在眾人面前說話,便只能朝崔子息叫喚幾聲以示懲戒。
“嗷汪汪汪!”你以為我願意嗎,還不是都怪殷家那個小子!
終於,在兩個時辰之後,一行人總算是出了藜和鎮,在荒郊野外中跟着狗一路前行。
夜晚的風很冷,吹得崔子息緊緊地裹緊了衣服,他看向周圍一望無際的曠野,心裏有些不安。
“也不知道得走到什麼時候才能回鹿蹊山。”他現在真的很想念自己小小的屋子,就連那個已經四分五裂的盆他也很想念。
他們在曠野中走了很久,然後停在一個山洞前。崔椋看了一眼傳訊玉佩,發現現在已經是丑時了。
“不是說就是回祖宅看看嗎,他進山洞幹嘛?”崔椋把狗子抱了起來,在它耳邊竊竊私語:“狗子師尊,你確定他來了這裏?”
狗子有樣學樣的附在她耳旁回道:“我覺得他是進去之後又出來了,在那之後他應該也去了別的什麼地方。”
封遂站在一旁,一雙赤金色的眸子盯着狗子,似乎在想些什麼。他向來不是個傷春悲秋的人,但是幾日不見,崔椋跟一隻狗的關係都比跟他的要更加密切一些,這讓他心裏有些失落。
唔,小的時候村子裏曾經有一戶人家殺狗吃肉,當時還分給他一小塊。不過時間過去太久了,他已經忘記狗肉是什麼味道了。
狗子將頭搭在崔椋肩膀上,看着封遂眼中的躍躍欲試,不禁打了個冷顫。
崔椋把狗子丟到地上,朝桑檀徵求了一下意見:“你想不想跟我們一起進去看看?”
桑檀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於是一行人便舉着火把進了山洞。
山洞裏很黑,陣陣的陰風吹得火焰搖搖晃晃,才走了一會兒火就熄了。幾人只好調高傳訊玉佩的亮度用以照明,但即便如此,四周的景色還是昏暗不清。
封遂握着長刀走在最前面,玉佩幽幽的藍光映在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突然,身後的月色消失了。
“姐,山洞、山洞……”崔子息往後看了一眼,扯住崔椋的袖子結結巴巴地說道:“山洞的入口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