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白牆,碎石,紅衣女子。◎
對於崔椋來說,進入內門最直接的好處不過就是兩個字——省錢。
從今天開始,她就可以和崔子息一起去上課了,吃穿用度之類的也不用再自己掏靈石,簡直是大大降低了在這裏生活的成本。
內門弟子雖然發了弟子服,但是崔椋摸着那光滑的布料,還是捨不得穿。她將那套弟子服放在自己的小柜子裏,每天依舊是穿着自己灰撲撲的衣服逛來逛去。
畢竟只有第一套弟子服是免費的,往後要是還想定新的,就只能自己花錢。
當然,這也是崔子息雖然穿着弟子服,但是卻跟崔椋一樣灰撲撲的原因。他一套衣服穿了八年,就算質量再好也得洗掉色。
菁華會裏有個事務堂,類似於學生會裏的組織部。入了內門之後,弟子們每個月可以去事務堂領三十塊靈石的補貼,雖然不多,但起碼零花錢是有了。
成為內門弟子的第一天,崔椋就收到一份“內門須知”,裏面包含着各類注意事項,還有一份長長的獎學金名錄
在仔細閱讀完名錄上的各類獎學金之後,崔椋突然覺得好好修鍊比幹什麼都賺錢。
為了讓弟子們潛心修鍊,鹿蹊山特地準備了近百種獎學金,只要你有所進步,就有錢拿。雖然金額最高的那幾種幾乎都被廖星羨那樣的弟子包攬了,但是努努力說不定還是可以拿到一些小獎。
人逢喜事精神爽,在將新的弟子服壓箱底之前,崔椋特地穿上它去菁華會溜了一圈。
李秋荼本來正在菁華會的院子裏啃靈果,見崔椋大搖大擺的走進來不禁翻了個白眼。
嘖,這丫頭可真是把“小人得志”幾個字全都刻在臉上了,不久之前那個坐在門檻上等活的可憐人去哪兒了!
“你能不能稍微正常一點,別給我們弘彰堂丟人行不行。”李秋荼放下果核,拍了拍手站了起來,圍着崔椋走了一圈:“喲,這麼快就穿上了。”
崔椋搖了搖頭:“還行,就是這料子太滑了,不太適應。”
“呵。”李秋荼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我可是聽說你弟弟因為個臉盆跟人打起來了,有這功夫在這兒溜達,不如趕緊下山給孩子買一個。”
臉盆?
下山?
聽到這個詞,崔椋的腦海中突然浮現了一個人。
這麼久過去了,她怎麼把桑檀給忘了!之前交換了靈訣之後對方就再也沒有聯繫過她,不會是捲款逃跑了吧。
想到隨手給出去的那一塊靈石,崔椋心疼壞了。她頭也不回地衝出菁華會,徒留一個目瞪口呆的李秋荼站在院中。
……不就一個盆而已,至於嗎?
……
出了菁華會,崔椋立刻用傳訊玉佩聯繫了桑檀。
她清了清嗓子,刻意沒提那塊靈石:“最近怎麼樣啊,進展如何?”
“巧了,我剛想聯繫你,今天確實找到點東西。”桑檀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就好像在深山老林里打電話,信號不太好的樣子。
按理說,只有在靈力稀薄的地方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上一次崔椋遇到這種情況還是在藜和鎮,不過當時玉佩是完全用不了了,不像現在還能隱隱約約傳幾句話過來。
聽了桑檀的話,崔椋立刻斂下眉目,她找了個牆角站着,細細地又追問了幾句。
“你知道藜和鎮嗎?就是一個狐妖和一夥強盜在鎮上殺了好多人,前不久被你們鹿蹊山制裁的那個?我現在就在這個鎮子上。”
桑檀看着眼前泛黃的畫像,連聲音都在發著抖:“我看到霧綃了。”
畫上的女子明艷美麗,身着紅衣,額間有着硃砂點的六瓣蓮,看不出年歲幾何。畫畫之人想必是下足了功夫,連髮絲都精細至極,說不定就是這霧綃的心上人。
但是在周圍斷垣殘壁的映襯下,這幅色彩鮮艷的畫作就顯得更加詭異,連那點旖旎的氣息都消散得一乾二淨。
“你們什麼時候有空,到時候我去鹿蹊山下等着,帶你們來這裏看看。”桑檀緊緊地握着手中的傳訊玉佩,盯着畫上的女子,恨不得生啖其血肉。
“現在,我們現在就下山。”崔椋收起玉佩,立刻去找了崔子息和封遂。
怪不得桑檀說的話聽起來斷斷續續的,原來她是在藜和鎮啊。
先不說她為什麼會去那裏,這麼多年過去,總算是找到一點線索了,之前那塊靈石給得真值。
日落十分,崔椋緊急地通知了崔子息,讓他帶封遂下山。
在那之前,她風風火火地把自己珍貴的弟子服換了下來,順便還一把撈起了正在睡覺的狗子。
崔子息站在山門前裹緊了衣服,瞟了一眼崔椋腳邊的黃狗:“姐,你把狗子帶出來幹嘛?”
“沒禮貌,這是我的師尊。”崔椋憐愛地摸了摸齜牙咧嘴的狗頭,又瞪了崔子息一眼。
崔子息張了張嘴,一時竟啞口無言。
我可憐的姐姐,你已病入膏肓。
封遂抱着劍隱於陰影處,看着正在打鬧的姐弟倆默不作聲,像是有什麼心事。
自從崔椋開始瘋狂修鍊以來,她已經好幾天沒見過封遂了。
他們三個之前可以說是形影不離,無論是吃飯還是下山幾乎都是統一行動,最近雖然和崔子息的關係還是那麼密切,但她與封遂卻許久沒有說話了。
赤金色眸子的青年孤零零地站在一旁,像是一個流落在外的異鄉人,怎麼也無法融入他們兩人一狗的吵鬧。
通過這幾年的朝夕相處,崔椋好不容易才把封遂沉默寡言的性子稍稍掰過來一些,現在可好,幾天沒見就又回去了。
為了能讓封遂也參與進來,她撓了撓頭,開始沒話找話:“對了,聽李秋荼說崔子息為了個臉盆就跟人打起來了。封遂,你跟他住的那麼近,應該也知道這件事吧。”
封遂沉默良久,才淡淡的回道:“……聽說過。”
“這事兒李堂主都知道了?”一旁的崔子息瞪大了眼睛,瞟了一眼封遂:“姐,我之前就讓你給封大哥……”
“桑檀來了。”封遂突然出聲打斷了崔子息的話:“時間緊迫,太陽要落山了,咱們走吧。”
“……哦。”崔子息鼓了鼓臉,也不再多說。畢竟正事要緊,買盆這種大事等有時間再討論。
桑檀依舊背着她那個小乾屍一樣的妹妹桑間花,見到崔椋她們幾個,她抬起手揮了幾下。崔椋掏出這次提前買好的瞬移符籙,將四人一狗一起傳送到了藜和鎮。
這個鎮子人不多,平日裏也不怎麼跟外面互通往來,要不是之前出了那麼大的事,可能等到鎮子上的居民都死光了外面的人也發現不了。
桑檀之前雖然答應了崔椋,但其實她自己也沒有什麼頭緒,便只能在附近的幾個地方來迴轉悠,看看能不能碰巧找到什麼東西。
聽說了藜和鎮的事之後,她就一直想去那裏看看。這段時間內她一連在鎮上呆了好幾日,直到今天才發現那副霧綃的畫像。
她猜測,應該是有認識霧綃的人曾經在這個鎮子上待過,或者那幅畫就是霧綃本人帶過來的。
行走在熟悉的石板道上,崔椋心裏有些發憷。她往崔子息身邊靠了靠,低聲詢問道:“你說的那個畫像是在哪兒發現的?”
“鎮子最中間有一個廢棄的大宅院。當時我路過那裏,聽到裏面有貓叫聲,便進去看了一眼。”
想到當時那一幕,桑檀的手指不禁微微顫抖:“進去之後,我看到一隻野貓被卡在倒塌的牆下面,然後我就把它救了出來。”
等貓走了之後,桑檀拍了拍手上的灰,一抬頭便看到那副畫像。畫中的霧綃淺笑盈盈,像是已經注視了她許久。
那時明明是白天,可鎮子上空無一人,強烈的日光照在慘白的斷垣殘壁之間,竟然讓她無端的生出一股恐懼。
白牆,碎石,紅衣女子。
想到這裏,桑檀又打了個寒顫。桑間花伸出小手抱住她的脖子,讓她心裏稍稍安定一些。
天色逐漸黑了下來,鎮子裏靜悄悄的,連蟲鳴都沒有。一行人走在石板路上,發出嗒嗒的腳步聲。
在這種情況下,就連狗子都沒了往日的囂張,它夾着尾巴,一路緊貼着崔椋的小腿,嚇得連聲都不敢出。
崔椋緊緊握着統一派發的鐵劍,不斷地向四周張望,她又看到了那個掛着燈籠的人家。
當時在與狐妖拼殺的時候,這戶人家明明大門緊閉,院子裏還不斷傳來抽泣聲。而現在,那扇沉重的木門卻大敞着,白色的燈籠上沾染着點點的血跡。
再往鎮子中心的方向走,就是那間糕點鋪子。
那買糕點的老婦人不知道去了哪裏,攤子上的糖糕已經落了蒼蠅,卻沒有人來收,只餘下一個掉了漆的木頭凳子放在鋪子裏,好像它的主人才剛剛離開沒多久。
崔子息雖然是個修士,可他膽子實在是不大。他緊緊地抱着崔椋的胳膊,把頭埋到她的頸窩裏:“曹總管不是派人來處理過藜和鎮的事嗎,這裏怎麼看着這麼陰森?”
崔椋一把推開他毛茸茸的腦袋,心中也有些疑惑。
這裏比她上一次來的時候看起來還要慘敗。
現在的藜和鎮,簡直就像是一座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