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良人,奈何落草
翌日。
文明仁看着坐在對面的大首領:“姐夫。”
大首領渾身一震,隨即從鼻孔里蹦出一個“嗯。”然後沒有說話,繼續端坐在那裏。
“姐夫,雖然你們出發點是好的,但是我還是反對你們以暴制暴的做法,王朝各種法規完善,依靠法規治理國家,懲治不法來推動社會和諧平等,這才是最正確的做法。”文明仁固執的說。
“呵呵。”大首領看着這個從小衣食無憂的喊着他姐夫的人:“小文,你太天真了,口袋裏不斷錢,和今天吃完飯就想着明天去哪做工的人永遠不會融到一起的,也許你該走出看看了。你走的多了,就會發現自己的想法是對是錯。王朝的法規是很完善,可是制訂法規的人是誰,這法規到底是在為誰服務,這個你心裏有沒有答案。你在這多住幾日,沒事可以多和我們義軍的將士們談談天,這可和你平時走訪民間都是小吏安排的行程不一樣,等你想通了,再決定去留吧。”
大首領說完離開議事廳,去演武場觀看練兵事項去了。
文明仁閑着沒事,在山寨四處找人聊天,到了晚上他的情緒不太樂觀。今天一天聊了幾十個人,這些人以前有馬夫,屠戶,小作坊老闆,農夫更多點,還有幾個世家後人,想起與他們的對話,文明仁一點點陷入沉思。
那馬夫之所以造反,原因是以前單幹的時候都是按貨物按路程算錢,雖然掙得不多,但靠一人之力養活一家六口還是輕輕鬆鬆。後來官府成立馬運部,給所有馬夫提供一個信息交流平台,一時間貨源滾滾,所有人都忙的四肢不着地,口袋也很快鼓了起來,一時間這個職業的人都非常感謝官府提供的平台。可是慢慢的馬夫們發現了不對,活越來越多,價錢卻越來越低,最後發現原來官府早就慢慢提高了抽成,有些馬夫決定離開平台,可是發現自己已經無法抽身,離開平台後,馬兒要交排污費,因為馬兒在大街上走拉屎撒尿會影響市容整潔,入城上路要交城門費,道路建設費,因為你拉的貨物不符合官府的免費條件,哪怕你拉的全是官府特批的糧食蔬菜,也可能會因為你的車上多加塊坐墊判定為雜貨混裝。而現實中並不是僅僅只有這些費用,平台四處砸價,搞得市場一片混亂,原來五千錢一趟的路程被砸成三千一趟,去掉草料住宿,一趟基本白乾。沒辦法,貸款買的馬車還得還錢,只能咬着頭皮去干,可是最後發現掙得錢不夠高利貸的利息,最後實在撐不下去,只好帶着全家跑路,剛跑出去就從親戚那得到自己被官府列為欠賬不還名單,並且全城通緝,那就一條路到黑吧!調轉車頭經人引領,進了深山。
屠夫原來在街上殺豬宰羊賣肉,生意紅火,日子過得很好,娶了一房嬌妻,生了倆大胖小子,家裏天天不斷肉吃,生活羨煞眾鄰里。沒事了,屠夫還能喝個小酒,賭個小錢。後來,他發現自己不能再殺豬宰羊了,因為官府規定,所有的宰殺戶都不允許私自宰殺,必須報備,證明豬羊是自己的家養的,然後在獲得銷售許可才能出售,開玩笑,這個時空又沒有冰箱空調啥的,殺頭豬,等幾天後開出銷售許可證,豬肉早就臭了,沒辦法,那就從官府那裏直接拿貨吧,這都是直接帶銷售證的。結果一扇豬肉兩天沒賣出去,看着一家人連續兩天炒着吃,燒了吃,還沒吃完已經有些異味的豬肉,屠夫出門了。他要打聽下為什麼沒人買肉,當聽到鄰居說官府指定的肉店賣到精肉才八十錢一斤時,他愣住了,自己從官府進價就是一百錢,這怎麼能賣得動。於是他找上那家肉店理論。結果不出所料的掏出刀子結束了那人生命,那人是某個鄉吏的遠房侄子。走投無路的屠夫也帶着家人連夜跑到山上。
小作坊老闆姓陳,原來開着一家糖坊,每年靠着賣糖,掙着不少錢。後來一個大錢莊看到他效益不錯,要求入股擴大規模,他考慮幾天,最後還是拒絕了對方的請求。小富即安是這作坊主的思想,可誰知道就是這一拒絕,為自己埋下了禍根。半個月內,糖坊着了一次火,燒死兩個夥計,接着又爆出其售賣的糖里發現不明生物,就這樣,糖坊被停業整頓,老闆無奈,只能回家等通知。夜間上茅房的時候無意間聽到兩個僕人在竊竊私語,說再弄點糖裏面加點料弄死幾個人,這老闆就得抓緊去,到時那錢莊老闆可以不花一分錢就能把塘坊搞到手。聽到這裏,老闆知道一切了,命人將二人捆起來押送府衙,準備告狀,誰知路上遭人截殺,那倆二五仔被滅口,多虧幾個忠僕奮力反抗,才得以逃生,回到家中附近,只看家中一片大火,卻無人呼救,他知道事情已無挽救可能,連夜出逃到了山寨落腳。
那幾個農戶差不多都是一個村的,家中薄田幾畝,除去收糧外,每年四處幫工,倒也衣食無憂。後來新政一下,糧不讓種了,收入太少,改種樹,果樹要三年才能結果,誰知第二年又要把樹砍掉,說要保證糧食生產,到了第三年,又說要優先保證菜肉,要麼種菜,要麼羊豬羊,到了第四年又說要徵用土地蓋房子,一連幾年,田地一分錢沒掙到,還搭進去一些,接着又要改善住房環境,拆舊房子建新房子,舊房子一戶補八十萬錢,新房子需要一百五十萬錢,這下子引起眾怒,這些農夫一改往日和善,動手打死幾個小吏,落草為寇。
羅文斌,城南大戶,祖上曾跟着太祖打過倭東人,打過紅毛人,打過前王朝,可謂身世顯赫。羅文斌也爭氣,十歲隱瞞家世參加民考,獲得第一名的成績,得到入士資格,然後曝光家世,更是平步青雲,快速步入優秀青年官員行列,並且和現在的城主二人一起成為最熱門的城主競選人。然而羅文斌不喜官宦間的交流,反而每天下堂后跑到民間與小百姓插科打諢,逍遙自在。殊不知一場大網早就為他不好,一天和幾個老漢喝了點酒,覺得迷迷糊糊,啥都不知道了,第二天發現身邊多了具衣衫襤褸的女屍,周圍全是一群衙役。他想託人回家報個信,衙役說不需要,你們很快見面,到了獄中才發現,父母,兄長一家人齊聚一堂,問了下情況,才知道,衙役在其家中搜到三十億錢,房契百張,盔甲長刀百套,倭東人書信數封,並有家僕指證家主經常秘密會見一些矮個子的人。
談到這裏,一家人都明白了,甚至推斷出黑手是誰了,於是家主疾書一封,請求獄卒將其交到城主之手
當時還年輕的現任城主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做出一個決定,當天夜裏羅文斌一家人的飯菜突然多了幾個菜,雖然一家人有疑,但是看到那獄卒見面分半的把飯菜吃了一半,也沒有覺得什麼。結果下半夜除了沒喝酒的羅文斌外都是腹痛難忍。羅文斌連喊獄卒幾聲沒人答應,拉住牢門晃了晃,牢門竟然沒上鎖,他沒有顧上其他,看到獄卒趴在桌上睡覺,喊幾聲沒動靜,於是不再搭理,看到自己的佩劍就在桌上,拿起來就衝到大牢外,奇怪的偌大監牢竟無一人看守,他不顧其他,徑直奔向城主府,尋求城主幫助,等跑到城主府才發現城主府一片大火,一群軍士向自己奔來。第二天,喬裝打扮的他看到告示:羅文斌殺父弒母,殘害兄長,殺光獄卒,越獄后對城主進行報復,一家一百八十三口慘遭屠殺並焚燒,現全城捕殺,提供線索者獎十萬錢,擊殺者及捕獲者獎千萬錢。新任代城主劉世奧。看到那個名字,羅文斌蹦碎了兩顆牙,攥緊拳頭,拂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