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難民

一周后，格里斯終於從各種繁重的工作中抽出了時間在科帕沃城轉悠一下。自從來到科帕沃后，格里斯始終都沒有時間能夠好好遊覽一番科帕沃主城，這段時間他不是翻看各種關於地精的資料就是指導那十個魔法學徒，就連自己的魔理學研究都耽擱了下來。

和他生活了五年的雷克雅城不一樣，科帕沃城所有的建築都是由當地特產的大青石建成，科帕沃省是一個缺少樹木的地方，大半的土地都不適合高大的樹木生長，因此科帕沃省的所有建築都是由石頭建造而成，而大青石就是科帕沃的獨有石礦。科帕沃的空氣也有些乾燥，習慣了雷克雅環境的格里斯在剛開始的幾天還有些不適應。

伊莉莎推着格里斯剛離開領主府沒幾分鐘，就有一名士兵匆匆追了過來。

“格里斯大人！”他是領主府的衛隊隊長巴特。“最近城裏難民多，為了大人的安全，領主大人派我來保護大人的安全。”

“保護我的安全？”格里斯心生疑惑，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臉上只是笑了笑，然後指着身後的伊莉莎道：“科帕沃的治安不至於混亂到連高階劍士都無法保護我的程度吧？”

巴特有些為難的說道：“這是領主大人的命令，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格里斯的目光在巴特的身上掃過，他的神情他的裝扮，都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這倒讓格里斯開始思索起阿斯倫的用意了。阿斯倫知道伊莉莎是高階劍士，如果一個高階劍士保護不了他，那他派出的這個士兵就更不可能保護的了他了。如果這人不是來保護他的，那阿斯倫派他過來是為了什麼？監視？

雖然在科帕沃的時間也不短了，但是除了阿斯倫，其他人他還未怎麼接觸過，而且就算是阿斯倫，跟他聊天的時候聊的也大都是工作上的事情，所以格里斯並不了解阿斯倫和其他人。而阿斯倫這突然的奇怪做法，讓格里斯毫無頭緒，滿是不解。

不過既然他來了，又是受阿斯倫的指派來的，格里斯也不好把他趕回去了，而且他不過是出來隨便逛逛，有沒有人跟着，有多少人跟着都無所謂。

不知不覺間，三個人來到科帕沃繁華熱鬧的商業區，格里斯才發現正如巴特說的那樣，城裏的人的確增加了不少，比他剛到科帕沃城時還要多。

“來科帕沃避難的難民比以前多了不少啊！”格里斯看着拖着大大小小的包袱縮在街道兩邊的難民們。

突然噹噹當幾聲金屬敲擊聲響起，街道兩旁剛剛還精神萎靡的難民們頓時有了精神，他們紛紛起身從包袱里拿出碗向著一個方向衝去。

格里斯他們也好奇地跟了上去。

他們來到一家商鋪前面。這家商鋪的大門口支起了棚子，棚子下地面上有兩個大鐵鍋。兩個人站在桌子後面拿着長長的勺子在鍋里攪着。在難民涌過來后，他們將鍋里東西盛到了碗裏然後塞給自己前面的難民。

巴特解釋道：“因為這段時間湧進城裏的難民多了不少，他們在城裏無依無靠也失去了生活來源，所以領主大人就決定由領主府補貼，讓米基利爵士分發救濟糧。”

雖然現在棚子已經被難民們圍得水泄不通，根本看不到裏面的情況，但是格里斯還是從離開的村民的碗裏看到了那些救濟糧。這些碗裏盛着的不是格里斯想像中的什麼穀子或者米粥，而是一碗黑乎乎的看不出什麼東西的粘稠液體。

格里斯想到自己早上吃的早餐中有菜有肉，而這些人卻在這裏爭相搶着根本看不出是什麼東西做的食物，心中不免有些難受。

在看到難民吃下食物時臉上露出了些許難受的表情，格里斯又疑惑了起來，他問巴特：“那些食物是什麼東西做的？”

“那些······”巴特微微猶豫了一下。“是黑穀米。”

黑穀米是一種黑色的穀物，因為黑穀米難以碾細又難煮爛，因此一般是用來喂牲口的，不過因為黑穀米產量很大保存時間也長，所以在賑災時也經常用黑穀米救濟。

格里斯不是沒吃過黑穀米，相反，在他被梅爾帶到魔法學院之前，黑穀米就是他每天的口糧。不過格里斯看到難民碗裏的黑穀米粥跟他以前喝過的黑穀米粥有些不同，所以一時沒有認出來。

格里斯對伊莉莎道：“伊莉莎，買幾個餅跟他們換一碗粥過來。”

一聽格里斯要喝黑穀米粥，巴特趕忙勸道：“大人，黑穀米粥難以下咽，不是大人能喝的東西！”

格里斯淡無所謂地一笑，然後說道：“沒關係，我也是喝黑穀米粥長大的。”

伊莉莎雖然對格里斯的吩咐感到不解，不過並沒有多問，跑到不遠處的一個攤子上買了兩個餅，然後從一個剛鑽出來的難民的手裏換過來一碗粥。

格里斯拿着那碗黑穀米粥，聞了聞又晃了晃，與他小時候喝的黑穀米粥表面有點類似。

他淺淺嘗了一口。

黑穀米粥剛一入口，一股苦澀的味道頓時從他舌頭上的味蕾一直鑽到了他的腦中，他強忍着這股苦澀的味道用舌頭攪了攪嘴裏的黑穀米粥，沒有感覺到黑穀米的顆粒感。黑穀米很難碾細，所以黑穀米粥都會有很多未碾碎的黑穀米顆粒，但是格里斯手裏的這一碗黑穀米粥卻沒有黑穀米的顆粒，而且黑穀米的味道也淺了不少，咽下去后喉嚨里總有沙沙的感覺，牙齒間還留着許多細小的像沙子一般的小顆粒。

“這不是黑穀米粥！”格里斯臉色陰沉了下來，他將這碗粥直接摔倒了地上恨恨地說道：“這裏面甚至連黑穀米都沒有。這只是用黑穀米殼加上沙土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熬出來的垃圾！他們喝的就是這個？阿斯倫就是讓他治下的百姓吃泥巴嗎？”

格里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看向巴特，問他：“阿斯倫知道是嗎？”

巴特點了點頭。

格里斯說道：“讓我知道了有什麼用？我只是一個雙腿殘疾的魔法師顧問而已。”

巴特道：“大人和梅爾院長關係匪淺，憑藉梅爾院長的力量，相信大人會有解決的辦法。”

“哈哈！”格里斯大笑了兩聲，無奈地搖了搖頭。“如果這是我和老師能解決的事情，那麼這一切就不會延續一千多年了。就算可以解決，以救濟為名圖謀領地財產甚至是王國財產，他阿斯倫也逃脫不了。”

說完，格里斯深深嘆了口氣。

科帕沃的水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深，科帕沃不只有地精問題，同樣擁有其他領地也面臨的問題——地方貴族對權力和資源的壟斷。格里斯知道阿斯倫也是無奈之舉，地精問題已經讓領主府的儲糧銳減，想要救濟就只能通過掌握着大量資源的地方貴族，但是這些地方貴族無比貪婪，想讓他們出血就得讓領主府割肉，而這些地方貴族出的血也未必就是真血。要麼餓死，要麼吃土，沒有第三個選擇。

地方貴族的問題不只凱爾特王國，其他王國甚至於更強大的帝國在處理起來都慎之又慎。本來魔法的誕生孕育出魔法師這一新階層能夠對地方貴族形成有效的打擊，但是在一千多年前，魔法這種強大力量讓快速崛起的魔法師階層脫離控制，讓王權皇權與地方貴族之間的鬥爭轉移成為了魔法師與普通人之間的對立，於是讓各國的皇權不得已放寬了對地方貴族的制約，強化了與地方貴族的聯繫，而後又是一千多年的發展，造成了如今的嚴苛局面：地方貴族、魔法師階層出現交集，讓地方貴族的權力進一步發展。雖然魔法協會和魔法學院的出現是各國為了抵抗地方貴族的另一手段，但很地方貴族與魔法師階層的融合加大了底層百姓以及底層魔法師的上升難度，因此由魔法學院和魔法協會直接培養的力量難以進入權力核心，只能通過組成魔法師軍團依靠軍功向上爬。

現在格里斯已經完全沒有心情繼續逛下去了，他看了一眼仍然在等着發粥的難民，將嘴巴里的沙子咽了下去。

“我們回去吧。”格里斯對伊莉莎說道。

伊莉莎推着格里斯剛剛轉身，就看到一匹快馬不顧路上的人群，邁着四肢噠噠噠噠沖了過去直接向著領主府的方向奔去。

看到那騎馬之人，格里斯的心裏生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難道它們來了？”

“伊莉莎，我們快回領主府！”

伊莉莎也不管格里斯受不受得了，在格里斯說快回去之後，立即推着他向領主府的方向狂奔起來。

就在格里斯回領主府的時候，在距離科帕沃主城西北三十公里之外，一支黑壓壓一片的幾乎看不到頭的地精軍隊正向科帕沃主城的方向快速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