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地精的計劃

深夜，格里斯從山一般的地精報告中鑽了出來，他揉了揉有些疲憊的雙眼，喝了一口早已涼了的茶水，呼了口氣，把自己面前的這份報告扔在一邊，抬手正要從面前的一摞報告中再拿一份，餘光正好瞥到了伏在桌子上靜靜沉睡的伊莉莎。從中午他開始查看這些報告直到現在，伊莉莎一直陪在他的身邊，連飯都沒吃。

這時候，一陣風從窗外吹過，桌子上的油燈被風吹得噗噗跳躍了幾下，伊莉莎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身子，然後換了一個姿勢繼續伏在桌子上睡着。格里斯見狀，脫下自己的外套，小心地轉動輪椅的輪子來到伊莉莎的身邊，將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然後自己又回到原位繼續埋頭整理起那一堆地精報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那一堆山一般的報告漸漸地從會議桌上堆到了格里斯的腳下，幾乎在他的周圍組成了一堵書牆，同時在桌子上他整理出來的筆跡也攢了厚厚一摞。

天色漸明，當格里斯將最後一本報告合上之後，才如釋重負地長舒了口氣。

“伊莉莎！”他小心地喚醒還在沉睡的伊莉莎。

伊莉莎揉着眼睛緩緩起身，帶着慵懶無力的語氣問格里斯：“怎麼了？天亮了嗎？”她打了一盒哈欠，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稍微驅散了一些睡意。

格里斯道：“叫阿斯倫過來，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他說。”

伊莉莎看到格里斯神情嚴肅，立即意識到他有了重要的發現，於是也沒有猶豫，直接起身跑出去尋找阿斯倫。

沒過幾分鐘，阿斯倫就帶着一些人跑了進來。

一見到格里斯，阿斯倫就首先說到：“你昨天給我的那份圖紙我已經找工匠開始做了，大概明天就會做出樣品。”

格里斯微微點頭，然後將自己整理了一晚上的資料交給了阿斯倫。“這是我從你的上一任還有你的地精報告中發現的一些東西。”

阿斯倫帶着疑惑和不解拿過那份資料翻看起來，每看一頁他的申請就愈發凝重。

阿斯倫將這份資料又拿給其他人看后，自己不敢置信的問格里斯：“你沒有弄錯？”

格里斯道：“數據不會有錯。從歷年的地精報告中可以發現，科帕沃的地精騷擾開始穩步增加，而且覆蓋面積從北方開始覆蓋到了科帕沃全境。這一切都是從五年前開始，而在更久之前，地精的騷擾始終局限在科帕沃的北方，騷擾的數量和頻率都遠不如後來。雖然科帕沃上一任領主對地精的處理工作做的不錯，每次都能消滅不少地精，但是地精騷擾的數量和頻率卻沒有減少，反而在不斷增加。於此想必，科帕沃的軍隊的傷亡人數卻在不斷上升，雖然每次傷亡人數極少，但是這樣的傷亡頻率加起來仍是不不小的損耗。特別是你上任之後，科帕沃的軍隊傷亡是上任領主的數倍，這個現象我不知道你發現沒有。”

“我當然發現了，所以我增加了領地內的巡邏隊的數量！”

“傷亡率下降了嗎？”格里斯凝視着他。

阿斯倫愣住了，這正是他疑惑的點。他增加了領地內的巡邏隊的數量，增加了巡邏路線，還在各處安插了崗哨和用輕騎兵組建的快速反應部隊，但即便如此仍沒有減少部隊的傷亡人數和減少地精的襲擾次數，就好像地精無窮無盡一般。所以他才要組建魔法師軍團，希望通過魔法師的力量減少軍隊的損失。

格里斯看到阿斯倫沒有說話，自己繼續說道：“我看了所有的報告，沒有一份報告提及地精魔法師，但是那天晚上我們殺死的那個地精的確是一個魔法師，除了魔法反噬沒有什麼東西能造成那樣的傷疤。從地精騷擾的頻率、數量和範圍，還有你們的傷亡來分析，地精的目的不是劫掠糧食，而是消耗你們的兵力。它們甚至沒有派出魔法師。”他又拿出了兩張科帕沃的地圖，兩張地圖上都做了不少標記，一張是科帕沃上任領主時期的地精騷擾區域，另一張是現在的地精騷擾區域，兩張地圖最明顯的區別是現在的這張地圖標記更多，範圍更廣，幾乎覆蓋了科帕沃全境。

“上任領主對地精的策略是集兵一處，精準打擊。雖然對地精騷擾無法及時做出行動，但大大降低了士兵的傷亡。這些報告裏說，地精的騷擾從前三年開始穩步增加，每次愈演愈烈，但是在第四年卻很穩定，甚至有減少的趨勢。開始我以為是地精損失慘重在這一年需要進行恢復，但是在第五年地精的騷擾次數進一步減少，反而騷擾的烈度卻比前三年嚴重的多。本來我也沒有多想，畢竟這裏面可能有各種原因，但是有意思的是地精騷擾的頻率和烈度卻突然在某一時刻后發生了突然變化。你猜是哪一時刻？”

“是······我到任。”

格里斯打了一個響指。“沒錯！你到任后，地精恢復了第三年的頻率。還有一點需要注意，這幾年來，上任領主只有兩次視察領地，一次是第三年烏木鎮洪水造成半個鎮子的人死亡，另一次是第五年楓葉鎮地精對半個鎮子的人的屠殺。上任領主視察時，在休息過程中遭遇了落隊的地精的襲擊死亡。當時有十個護衛保護，又有一百個士兵守在楓葉鎮各處，地精是瘋狂，但地精不像血蹄牛一樣一旦發瘋就失去理智，別忘了描述它們還有一個詞，那就是狡詐。”

“你的意思是，上任領主的死不是意外，是它們計劃的？”阿斯倫呵呵一笑，他擺擺手，直說：“不可能！地精沒有那個智商。”

格里斯問他：“你了解地精嗎？”

對於格里斯的質疑阿斯倫有些憤怒，其他人也有些憤怒，一個身着鎧甲，手拿半手劍的軍官打扮的人憤怒地說道：“我們當然了解！科帕沃所有人與地精的爭鬥已經有上百年的歷史了！”

格里斯疑惑地看了看他，阿斯倫介紹道：“他是科帕沃的軍團總指揮傑爾特。”

“你們既然了解，為什麼還能讓地精從北方擴散到科帕沃全境？”格里斯提出了一個讓傑爾特無法回答的問題。

是啊，正如格里斯所說的，如果他們真的那麼了解地精，又如何讓地精從科帕沃的北方擴散到了科帕沃全境？如果他們真的了解地精，他們為何不知道地精里出現了法師？如何他們真的了解地精，他們又為何沒有發現擁有地精法師的地精群離開了科帕沃進入了哈布納境內？而那群地精又為何要前往哈布納？

作為科帕沃的軍團指揮，如今科帕沃的地精情況以及軍隊的損傷情況傑爾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無奈的他只能帶着一絲不服氣的語氣問格里斯：“那你說我們該怎麼對付那些地精？”

格里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其他人，他們的眼神中無一例外透着對格里斯的不屑和質疑，甚至有人將這份不屑寫在了臉上。

格里斯對阿斯倫道：“我知道你們對地精有豐富的作戰經驗，你們接觸地精的次數恐怕比我吃飯的次數都多。雖然我頭上有梅爾老師擔保，但說到底我還是一個初來乍到的毛頭小子，還是一個坐着輪椅的毛頭小子，我來這裏只是作為魔法顧問，按理說不應該參與這些事情。但是我還是希望你們能聽一下我的建議。當然最後的選擇還是在你們自己。”然後格里斯將自己根據那一堆報告整理出來的作戰建議交給了阿斯倫。

阿斯倫看着的同時格里斯也一邊講解着：“對於地精我們還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比如它們的文化、語言、生活習慣，我們只知道它們為了資源而來，將一切劫掠一空后又迅速離開。它們瘋狂殘忍，會殺掉自己見到的一切活物。我們還不了解它們，所以我們更不知道它們在科帕沃到底有什麼計劃。但是不論怎樣，我們都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特別是守城的準備。無論它們有什麼計劃，從過去所有我們人類與地精的交戰記錄可以看出，當地精的族群達到了一定數量后，它們必然會選擇傾巢而出，洗劫所到之處的一切，並對人類的城市發起進攻。我們不知道科帕沃的地精的具體計劃，但是我估計有極大的可能是科帕沃的地精在為了攻城做準備。

上任領主的集兵一處的戰術讓地精對我們的士兵很難造成有效損傷，所以地精在第四年減少了劫掠村鎮的行動。我們都知道地精很狡猾，就像老鼠一樣，但是我們的自大讓我們忽視了讓地精狡猾背後的地精的智商。我不知道為什麼千百年來我們總能犯這樣的錯誤，一方面害怕地精的貪婪和狡詐，另一方面卻對地精充滿了蔑視。只看到戰術上一時的勝利，卻忽視了戰略上的節節失利。我們假設地精擁有不俗的智力，它們也知道埋伏和計劃，那麼第四年就很有可能是為它們轉變自己整個戰略部署的準備，為的就是第五年針對上任領主的刺殺行動。第五年地精騷擾的頻率減少，但是烈度增加，每次都有人傷亡，而且一次比一次嚴重。第三年的洪水給了它們啟發，所以第五年的時候它們不斷試探，試探什麼程度能夠讓領主為了安撫民心走出重兵把守的科帕沃主城去受災的村鎮視察，直到楓葉鎮的那次襲擊。它們直到當時的領主不可能改變自己的戰略，所以它們需要一個能夠改變戰略的領主，所以它們計劃了那次襲擊。現在你來了，將兵力分散到了科帕沃各處，雖然能及時發現和處理地精問題，但是部隊和地精接觸的頻率增加了，軍隊的傷亡了增加了。而地精的目的就在這裏，它們就是要你分兵各處好讓它們能逐步削弱你的兵力。”

這時傑爾特又不服氣的插嘴道：“我們又不是傻子，每次兵力減少時我們都會重新徵召士兵填補空缺！”

“是啊！”格里斯點點頭，他同意他的話，但他語氣一轉接著說道：“但請問從地精泛濫並且各地村鎮持續遭受地精襲擊開始，科帕沃的財政收入怎麼樣了？徵召士兵是需要花錢的，每次村鎮遭襲，科帕沃都要出錢維修，士兵和百姓受傷都要出錢治療，死亡都要進行補貼。昨天我進入科帕沃境內直到主城，這一路也經過了幾個村鎮，但這些村鎮裏有不少房子都空着，科帕沃的人口得流失了有三成吧？人口持續流失，經濟持續減少，如果仍然按照現在的頻率，那麼科帕沃能支撐多久？的確，士兵不足我們可以徵兵，但一名士兵的訓練可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戰場的確能練兵，但訓練度不足的新兵在戰場上更容易傷亡。而地精可不同，地精可不需要練兵，是個成年地精就有戰鬥力，而且地精繁殖能力驚人，它們彌補兵力的速度可比人類迅速多了。”格里斯喝了一口水潤了潤發乾的嘴巴，然後看着阿斯倫道：“當然，這些都只是我根據這些年的地精報告中分析出來的，雖然有不少數據支持，但仍然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我的猜測，不過我們仍然不能忽視這個可能性。所以我的建議是：

一、之前的部署基本不變，但要保證主城科帕沃的兵力充足；

二、儲存大量物資，特別是生活物資和守城物資；

三、將我給你的那份圖紙上的武器製作出來，並儘快讓科帕沃的士兵裝備上，我會出一份相應的訓練教材並指導你們如何使用；

四、在科帕沃城內五個地方建造避難所，要求這幾個避難所能容納全城居民避難。我待會給你們一份圖紙，你們根據這份圖紙建造避難所；

五、組件一支魔法師部隊。你去找十個擁有魔法天賦的人，我來培養他們。”

聽到格里斯提起組件魔法師部隊，阿斯倫的臉上頓時樂開了花，但又聽到格里斯說只需要十個人剛剛露出的笑臉接着又消失了。“十個人對付地精恐怕不夠吧？”

格里斯卻道：“十個足夠了。根據這些年地精襲擾的情況推算，科帕沃的地精巢穴恐怕已經發展到了一個十分可怕的程度，如果真的如我所想的那樣，要消滅科帕沃的地精恐怕需要駐守王都的精銳軍團才行。但目前這一切都是我的猜測，所以我們沒有理由請求國王派出魔法師軍團。如果我猜測正確，那麼我們就需要找到證據讓王都派出魔法師軍團，甚至要做好在地精攻城后守住科帕沃城等待王都的援軍。”

待格里斯說完，阿斯倫猶豫地看了看桌面上的那兩張地圖。

他微微嘆了口氣，對格里斯道：“你要知道你之所以在這裏是因為梅爾院長的極力推薦，是梅爾院長的名譽和聲望讓我們站在這裏聽完了你這麼長時間的發言。你來這裏只是作為魔法顧問，其他的事情你沒有必要干預，我們也沒有理由聽你的。”

格里斯心裏一涼，阿斯倫這話很明顯是在告訴他要擺正自己的位置，不要管不在他職責之內的事情。

“但是！”阿斯倫突然語氣一變。“或許是因為梅爾院長的聲望，也或許我真的被你說動了，我願意採納你的建議試一下。不管真實情況如何，正如你說的，我們都需要做好萬全準備，畢竟面對一個曾經毀滅了一個王國的物種，做再多的準備都不過分。”

見阿斯倫支持自己，格里斯對這個看起來有些邋遢的胖子有了些許改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