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真假惠帝
“屬下都已經聽到了!”柳鶯鳴緩緩從殿後走出身來。
柳鶯鳴雖為三品御林軍統領,但一直是作為暗衛的存在,出入宮中一直以半面銀色狐狸面具示人,貼身在惠帝近側暗中保護,是以皇宮中雖然都知道柳統領的存在,卻都沒見過他真正的面目。
趙夫人看着來人正自疑惑,柳鶯鳴在惠帝的示意下摘下銀狐面具,露出真容。趙夫人隨着柳鶯鳴的面具落下,口中不禁發出一聲驚呼,怔怔得看向面前的兩人人,身形相似,面容相同。
“你,你,你可是柳家莊的皇兒?”趙夫人出言相問。
“見過趙夫人,正是屬下。”柳鶯鳴神色閃爍,面對這個一直曾在暗中守護過自己的女子,雖然自己沒有印象,但內心仍百感交集。
“這些年柳大人過得可還好?”趙夫人關懷的問道,“自太後走后這些年便不曾再有機會見到柳大人了。”
“多蒙趙夫人一直以來的關照,我過得很好。”柳鶯鳴回道。
“皇上,現如今看來都是天意,太后當年冒着骨肉分離的悲痛將柳大人寄養民間,您還是尋到了,果然是血脈親情,但,但,太后一直擔憂的事······唉!早知如此,太后當年又何必將皇兒送走呢!”
“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母后又何苦那樣做!”惠帝一聲嘆息。“如今真相大白,朕決定要恢復皇兄的身份,昭示天下!”
“皇上三思,如果您將此事貿然昭告天下,試想又將太後置於何地?”趙夫人急忙說道,“妾身知道這一切對柳大人來說太不公平,但如今事情已然如此,一旦此事敗露,就怕有心之人會以此大作文章,趁機興風作浪,影響社稷根本,當然,對太後身后的家族也可能帶來禍害啊。”
“皇上請三思!”趙夫人勸道。
“朕明白。”
“皇上,屬下能在有生之年查清自己的身世,已是滿足,切不可大動干戈,不如就這樣吧,太后應該不希望看到皇上如此。”柳鶯鳴說道。
惠帝沉吟,不語。
趙夫人惴惴不安的離開了皇宮。惠帝感念舊情,遂封了趙夫人為一品誥命夫人,終身享受朝廷俸祿及無上榮耀。
“母后欠你的,朕可以替她償還於你!”惠帝對柳鶯鳴說道,“朕現在所擁有的,應當有一半屬於你。”
不日。
謝鏡廣智等眾人將一起趕往雲陽山,名義是皇上調度謝鏡大人去雲陽山一帶勘察礦源,繆將軍依舊帶兵隨行。薇薇叮囑少梧宮的宮人,對外謊稱郭貴妃要為皇上祈福,要出宮去寺廟修行,吃齋禮佛數月有餘,然後半道偷偷扮成宮女隨謝鏡一同出行。
臨行前,惠帝召來柳鶯鳴,“朕此次秘密隨行去雲陽山尋找父皇,也不知道會經歷什麼兇險,如果朕此次能回來,便會為你封王劃地,如果朕沒有回來,這江山你便替朕守好,你有責任也有義務,因為你也是父皇母后的兒子!”
“皇上,不可!”柳鶯鳴急急阻止,“讓屬下代您前去吧!”
“不,這是母后的遺言,”惠帝道,“你且守好了,你我兄弟此後就是一體,你便是朕!一切都是天意,天意不可違。”
惠帝也喬裝打扮成隨行侍衛,混在人群中,一同隨行。因為此前惠帝和先皇已經多次去往雲陽山駐留查探,這次實在不想再引人注意,以免引起敵對勢力的趁虛而入,所以再次讓柳鶯鳴假扮惠帝在朝中坐鎮,以穩大局。
眾人一路快馬加鞭,車旅勞頓,行至十日時,謝鏡建議由陸路改為水路,這樣可縮短行程,而且可以避開眾多耳目。惠帝應允。
一路無事。
大船行至第四日,到達臨江城,船家將大船停泊在城外的碼頭,命船上的兩個小廝下船去附近採買一些吃食食材及藥材等所需物品,主要是出門匆忙物資所備不齊全,隨行的幾個宮人因為不適應江舟顛簸,暈船導致日夜嘔吐不止。
繆將軍安排兩名侍衛和小廝一同下了船同去。
時值傍晚時分,江邊雲層低涌,烏雲漸漸布開。船家見狀,對着船上小廝大叫,“快收帆,今晚恐怕有大風暴,幸虧及時靠岸了。”
薇薇來到甲板上,江風驟起,吹得人睜不開眼,水中魚兒翻騰不住跳出水面。
“危險,危險,請官家都到船艙內躲避,一會兒暴風雨來時務必不要出來了。”船家將幾個鐵錨都扔進水裏,船艙的門窗都紛紛緊閉。
果然,不過一炷香的功夫,豆大的玉珠夾在狂風中席捲而來,噼里啪啦敲打和船艙甲板,響雷電閃籠蓋了整個江面,偌大一個大船,在風雨中搖搖擺擺,江中掀起的巨浪砸向岸邊,恨不得要將船身拍碎了。
膽小的宮女嚇得膽戰心驚,跪在地上不住作揖禱告,求神靈庇護。
惠帝攬住薇薇,倚坐在艙內榻上,隔着窗欞感受着外面的驚濤駭浪,“採薇,你害怕嗎?”
薇薇看向惠帝,認真的回答,“大自然的威力,作為一個渺小的人類,自然是害怕的,不過,”薇薇一笑,“有璟哥哥在,我很安心。”
“朕在想採薇說過的話,你說在前世,其實朕遭了火災,而你身處冷宮,帝位被人冒名頂替,”惠帝緩緩道,“說真的,我們現在的處境又何嘗不是殊途同歸呢,朕感念母后對柳鶯鳴的不公和愧疚,朕想將江山託付與他。”
“璟哥哥,你真這麼想?”
“母后當年擔心的是江山旁落,如今朕交付與皇兄,又有何不可呢?況且,你說的前世被肅親王篡位,而肅親王已被處死了。”
“難道璟哥哥不怕會出現另一個肅親王?”
“不怕。朕只要採薇不再陷於前世的凄苦就行了,其實皇位於朕,不重要。”惠帝道,“採薇你也說過,這是你自未來穿越而來的第二次人生,說白了,那穿越前的那一世,也已然存在過了,此後真真假假,何必那麼執着呢!”
“璟哥哥,我不知道該說你是看得比較透徹,還是比較消極呢!”
“採薇,這是你創造的世界,不是嗎?”
“我創造的世界?”薇薇不禁呆住!
真的是我一手創造的世界嗎?到底我此刻是在夢裏,還是畫裏,還是真的在這個重生的世界?我來這裏不就是想改變過去不如意的一切嗎?不管怎樣,就算是夢,且讓我做個好夢吧!
風雨持續了一整夜,江水水位上漲,水質更為渾濁,天空烏雲盡散,水鳥在空中盤旋。
昨兒傍晚出去的侍衛和小廝直到早間才踩着泥濘的路趕回來,他們一路連遭暴雨,被困於郊外破廟,一早買齊了物資扛上了甲板。
據說一路上房屋田舍損敗一大片,又有不少百姓面臨了天災帶來的禍害。
船家早起檢查了船艙各處,有些損壞,索性都能修補。到得午間修繕完畢,便急急起錨楊帆,催促小廝手腳動作麻利迅速一點,據說,這後面應該還有更大的風雨來襲,趁着緩勁的檔口,趕緊離開臨江城。
再說柳鶯鳴,自從惠帝等人離京后,他按照惠帝所言,努力扮演好皇帝的角色,每日上朝聽政,下朝批閱奏章,他不敢擅自作主,有些事時常還要聽聽群臣的意見,惠帝臨走前讓他有任何不懂的地方可詢問趙尚書和趙大學士,他們都是母后家族這邊朝中的親信,是趙夫人的夫家,萬事都可信任。
自趙夫人被惠帝奉為誥命夫人之後,也時常來宮中覲見皇上,惠帝去雲陽山之前已命人密信告知她將離宮一段時間,此後宮中諸事已交由皇兄打理,望她轉告趙家人好好輔佐皇兄在位期間。
柳鶯鳴執政幾日,才知惠帝做這一國之主的辛苦,每日有處理不完的事務,看不完的奏章,天下百姓的安危和生計,全在自己的決策下。他每天除了在眾人面前模仿惠帝的一言一行不露馬腳,還要努力學習作為一個皇帝該有的作為。
“真的好艱難,每一天過得戰戰兢兢,”柳鶯鳴心裏默默念叨,“可是心裏特別有一種沉重的使命感,所有的人都看着我,任何決策都不容閃失。”
“好累啊!幸好我是伶人出身,不然如何演的這樣,才不叫人起疑。”
也許是陡然的身份轉變,讓柳鶯鳴壓力倍增。這日下了朝,他領了宮人太監出宮,想去散散心。在城裏東逛西轉的,還是回了自己的宅子,有一陣子沒回了,下面的家僕極是殷勤伺候,“爺,上次那位劉爺來府里好多次了,都讓小的們打發去了,告訴他咱爺最近忙不曾有時間回府過,他偏生不信。”
柳鶯鳴嘆口氣,說“隨他吧,這以後估計我回來的還要少些。”
這眾人剛聊着話呢,門外又傳來通報聲,“爺,劉爺到訪了!”
“吆!這劉爺來得真及時,敢情是一直在咱府外盯着哨呢!”家僕笑着打趣,“爺,讓他進來嗎?”
“去吧!”
“好嘞!”家僕退到院內。
“劉爺,咱爺請您進裏間敘話。”院內響起家僕的喊聲。
話音剛落,劉慶身子就閃進來了。
柳鶯鳴看着,自從上次一別已有一兩月余,這劉慶越發瘦弱嶙峋,神色憔悴,但此刻眼裏精神矍鑠,神采奕奕,一臉喜色。
“給柳大人請安了!”劉慶作揖。
柳鶯鳴皺了皺眉,“劉兄,你我之間無須繁縟禮節,”接着問道,“你,最近過得不好嗎?可是有什麼難處?”
劉慶道,“柳大人客氣了,我過得很好,您的戲園子也打理的很好,不過如今那些伶人里沒一個人能有柳大人當年那麼出彩的,唉!”劉慶說到此處看柳鶯鳴繃著臉,連忙解釋,“柳大人別誤會,我只是想起從前,已經一起不復返了。”
“你過得好就行,”柳鶯鳴道,“劉兄,這處府宅以後我可能也甚少回來,不如日後也交於你一併打理吧!”
“柳大人不再回來啦?”劉慶急道。
“宮裏事務繁忙,脫不開身。”
“柳大人,有個事我想單獨問問您,您別介意,”劉慶壓低聲音。
柳鶯鳴會意,遂支開身邊的家僕,“你直說無妨。”
“剛才在大街上我就見到柳大人了,便一路跟過來,看您身邊跟着宮裏的太監,我之前也時常去宮裏看望我姐姐,恰巧這小太監我也算認識,剛才進門時悄悄向他打聽,他說是陪同皇上出遊······”劉慶停頓了一下,“可我認得出是柳大人您。”
“哦!這個事啊!”柳鶯鳴也不慌張,淡淡回道,"我現今是皇上的貼身暗衛,因為形似皇上,所以常常假扮皇上,以此迷惑敵人,幫皇上引開危險。”
“原來如此,那柳大人這樣不是同樣身處險地,”劉慶道,“還是作好防護措施,身邊多帶些侍衛,劉慶不希望見到柳大人有任何不好的事發生。”
“你放心吧。”柳鶯鳴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