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五：人是我殺的
晚上十一點，焦梓夢從睡夢中驚醒。
黏糊糊的頭髮貼在額頭上，睡衣背後濕了一圈。
她摸摸脖子，浮腫的印記已經有消退的跡象，或許到第二天早上就沒這麼明顯了。
但火辣辣的觸感是騙不了人的。
好痛。
洗澡的時候，焦梓夢看過自己身體，膝蓋上的傷最嚴重，發紫發青，淤積的血塊讓她感覺腿上綁着沉重的沙袋。
然後是肚皮和後背，那裏挨了好幾腳，她當時就像蜷縮的刺蝟，拚命護住要害部位，可惜她沒有一身尖銳的刺，沒法扎傷侵害自己的敵人。
焦梓夢打開手機，屏幕停留在和愛德華的聊天界面上，她沒有告訴他今天發生的事，只是發了個“晚上好”，但對方沒有回消息。
愛德華今天沒來上學，他沒回我的消息，平時都是秒回的。
焦梓夢抱着雙腿坐在床頭，側臉伏在膝蓋上，一邊又一遍刷新界面。
心情有些煩躁。
她做了個夢。
夢裏有金碧輝煌的城堡，白色的雲朵棉花糖似地環繞城堡，五彩氣球紛紛揚揚上升，飄揚的彩旗，好多人唱着動聽的情歌。
她穿着花朵般綻放的禮裙，愛德華踩着七彩祥雲，露出王子英俊的笑容伸手邀請她進入城堡，所有人歡呼着祝福他們。
一切本來這麼美好。
可是下個畫面，愛德華臉上的笑容變得冰冷可怕，他一把將自己推向城堡內的地獄，地獄裏燃燒着硫磺味的火焰，到處是焦土和殘肢斷臂。
一群惡魔尖笑着將她團團包圍，把她的手腳釘在大地上，用皮鞭和刑具折磨她，拷打她，任她怎樣哭喊求饒都沒用。
精緻的禮裙猶如凋零的花瓣。
她們就是要把她剁碎，碾壓，摧毀……
焦梓夢用盡全身力氣去看，終於看清了惡魔的臉，愛莎、瑪麗、千本奈赫、金美文……
全是白天欺負她的同學！
焦梓夢心有餘悸，顫顫巍巍地關閉手機。
她有些排斥明天去學校了，她們不會放過我的，她們嫉妒我，嫉妒我和愛德華的關係，她們會殺了我，會割下我的頭，會砸爛我的身體！
今天，只是個開始。
隨後心裏有個聲音不停地對她說：反抗吧，掙扎吧，先下手為強，只要我先宰了她們，她們就不能傷害我！只要把她們全部拖下地獄，愛德華就只屬於我一個人了！
“嘿嘿！誰都搶不走愛德華對我的愛！”不知不覺間，她發出扭曲的笑聲。
突然，一束亮光照亮了昏暗的夜空，透過窗戶打在焦梓夢的陰影上，緊接着是數輛汽車匆匆駛過的聲音。
焦梓夢渾身一震，耳邊的囈語戛然而止。
她踉蹌地走到窗邊，只見幾輛保衛局的警車開進小區，那些亮光正是來自警車的警示燈。
“發生什麼事了？”她喃喃自語。
……
“知道坦白從寬的下一句……”
蓋因痛苦地打斷道：“我知道，我知道！是三顧茅廬！”
“……”李團團板着一張“司馬臉”，對蓋因發射死亡凝視。
蓋因也很蛋疼，連着兩天進三趟局子，上班打卡都沒他這麼勤的！
“該解釋的我都解釋了，”他睜着一隻眼睛乾巴巴地說道：“這次我是受害者。”
“受害者？”李團團眯起眼睛，“我看你這不挺生龍活虎的嗎？”
“你左眼怎麼了？”
蓋因扁扁嘴，
“在和歹徒的激烈搏鬥中受傷了，我倆戰至宇宙邊緣，連大道都被磨滅了！”
“就你？還大道？我看你是尿道被人家打崩了還差不多。”李團團滿臉不屑。
事實上最先趕到現場的人並不是她，也不是接到報警的同僚，而是洛斯隊長。
沒錯！就是那個騎摩托炸街導致維克托逃過一劫的孫賊！
說來湊巧，當時洛斯正在光明小區隔壁趴牆角，準備伺機翻進教堂偷窺修女姐姐洗澡（洛斯：咳咳，是欣賞，欣賞！），誰料剛翻到一半，大飛一個電話差點沒把他嚇死，掉下高牆摔了個狗吃屎。
洛斯本想罵娘，轉頭就看見聞訊而來的聖殿騎士，頓時三魂沒了七魄，cos採花大盜的興緻消了大半，從現在開始我就是正義凜然的護衛隊長！
“洛斯隊長在現場只發現了一股屬於耀境吸血鬼的神秘性反應，”李團團瞟了蓋因一眼，“很顯然，反應的主人不是你。”
蓋因眉頭緊鎖，沉吟幾秒，緩緩道：“什麼是耀境？”
“……”
李團團大吃一驚，“你不知道耀境？這是常識啊！”
蓋因不以為意，“常識還說吸煙有害健康呢。”
“好吧，”李團團扶額，“你果然不太正常！”
“聽好了，所謂‘耀’是一種針對於超凡者境界實力的劃分。由於聯邦太大，包納的修鍊體系太多太雜，修仙、練武、異能……不同體系的超凡者對境界名稱的叫法各有不同，導致很長一段時間內，聯邦對於超凡者的登記入冊極其混亂。”
“所以，五十年前，聯邦整合了世界上所有已知的修鍊體系，並總結區分了四大實力等級，所有體系根據表現力和破壞力進行歸類。”
“這四大等級分別是：
‘白’，白丁入門；
‘耀’，閃耀的新星；
‘絕’，絕對不可抗衡；
‘淵’，深淵般深不見底。”
蓋因聽得一知半解，“奧，那耀境也不是很強嘛，才第二個境界而已。”
“你這是什麼虎狼之詞？”李團團翻了個白眼。
“按我們業內的說法，比普通人類強兩三倍，壓根算不上超凡者，我們將其稱之為‘凡骨’。而最低的白鏡至少要有以一當百的實力，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小高手了，耀境更是了不得，在任何城市都屬於頂尖戰力。”
“至於絕和淵，反正我沒見過，聽說東夷山的當代宗主是絕境，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不是寫小說的嗎？很多小說作者在寫有關實力等級設定的時候都會借鑒聯邦標準，這你能不知道？”李團團疑惑。
“實不相瞞，”蓋因拱手道：“在下最擅寫都市愛情，打打殺殺實不乃在下所長。”
卧槽，也沒人告訴我啊，我要是知道不早嫖了？
“算了，”李團團甚至有些習慣蓋因的逗比了，“總之，這次有人給你作證，你暫時洗脫嫌疑了。”
“作證？是焦哥嗎？他怎麼樣了？”蓋因急切道。
“焦恩軍沒事，他昏迷了半小時，我們給他做了全面檢查，只是受了些驚嚇，現在已經回家了。”
“奧，那我的貓呢？”
“貓？我們沒有發現什麼貓。”
“你現在最好關心關心你自己，幾次三番牽扯進案件，再加上白天的事……銀槍十字的專家已經盯上你了，雖然我們極力阻止，但……不出意外的話，她此刻應該正在你家搜尋線索。”李團團幸災樂禍地說。
“在我家？那我的電腦！”蓋因大驚失色。
“沒錯，卡特女士非常專業，一定會仔仔細細翻查你的瀏覽記錄。”李團團補刀道。
蓋因當即站起身，伸出雙手，“不用了，快讓她停手！人是我殺的！”
“……”
……
光明小區。
保衛局的探員們大晚上被叫起來加班，小區花園北側拉起了黃色的橫幅警戒線。
洛斯叼着吸煙，沒點燃，只是單純咬着，感受煙草的濃香。
嘖，血腥味太重了，重得連煙味都蓋不住。
“初步判斷案發時間是8月27日晚10：30分到11：05分之間。於光明小區後方花園發現死者，屍體被肢解成405塊，屍塊擺放在一個特殊儀軌上方，周圍鋪着黑色玫瑰花瓣，這是本月第四名受害者。”同僚將情況簡單複述了一遍。
“案發現場不遠處有非常輕微的打鬥痕迹，但是只留下了一個神秘性反應。推測其中一方為超凡者，另一方無神秘特質。”
“事實也的確如此，目擊證人其一——蓋因，血族，檢測結論為凡骨，曾與兇手發生過直接衝突，或許是因為隊長你的及時到來，所以兇手沒來得及下殺手，倉皇逃脫。”
“以上信息由另一名目擊證人焦恩軍提供，以證明蓋因的清白。然而焦恩軍在衝突過程中陷入昏厥，所以，他的證詞抱有一定主觀意識，並非完全可信。”
“另外，”同僚拿出平板，“這是蓋因描述的兇手畫像，隊長你看看。”
洛斯掃了一眼畫像中與維克托八分相似的面孔，“沒見過，不認識。”
“東方城目前登記在冊的血族中查無此人。”同僚補充道：“換言之，是個黑戶。”
“那就把畫像傳給上面，讓聯邦議會的吸血鬼親自去查，看是來自哪個家族的，讓他們派人清理門戶。”洛斯挑眉道。
“是！”
就在所有人馬不停蹄地清理案發現場時，一道靚麗的身影忽然出現。
卡特戴着咖啡色墨鏡翻過警戒線。
“喲，這不慫蛋洛斯嘛！當了護衛隊隊長看起來還挺神氣的！”開口就是毒舌嘲諷。
洛斯面無表情，丟了跟煙給卡特，卡特伸手接住。
銀色火機“噌”一下點燃。
“找你來是幫忙破案的，不要帶感情色彩。”洛斯含糊不清地說道：“我現在已經不為教廷做事了，我為人民服務。”
“切，為人民服務？說得好聽！”卡特啐了一口，“還不是慫？慫蛋！慫炮！慫驢！”
洛斯沉默，當初的事，他不佔理，說不過，倒不如當個啞巴。
喵~
草叢裏傳來一聲貓叫。
一隻純黑色的小貓咪身手矯捷地竄過，大家只是看了一眼，便繼續忙手頭上的工作。
洛斯盯着貓咪消失的尾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