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往北走
慶柯去意已決,即便不去雷納多鎮,馬略市肯定是不能呆了,不然可能會連累到昌隆飯店。
他退掉租了整整六年的地下室,又賣掉那輛二手摩托車,只把收音機卸下來帶在身上,為了隨時解悶。
臨走前一晚,吳媽叩他的門。
他光着上半身,露出堅實的肌肉和數道刀傷,頭上搭着毛巾,把門打開一條縫,“幹嘛?房租結清了。”
“進去說話。”
“對不起,我不是隨便的人。”
“少扯淡。”吳媽推門而入,確認外邊沒人後,關上門。
她坐在沙發上,從褲兜里掏出一支煙,點上了,又遞給慶柯一支。
慶柯靠着門,吞雲吐霧,“別勸我,其他的都好說。”
吳媽沉默一陣,“不想端盤子,也行,那至少留在約克街,我罩你。”
“我還沒那麼弱雞。”
吳媽神情嚴肅,“以前當然不弱。你從小修習『八門天征』,25歲就進入鍊氣巔峰,是鍊氣界的神話。但現在,你的周天真氣被『八門金鎖』封印,也就勉強能耍些外家功夫,弱雞一個。”
“那我更要走了,越遠越好。讓傻叉協會找不到我。”
“確定要走?”
“嗯,不開玩笑。”
吳媽冷哼一聲,沉默着抽完一整根煙,再無留下的理由,於是站起身,示意慶柯開門,腳步走出門卻又停下,甩出一句,“別死在外邊。”
“要不,贊助我一點路費?”
吳媽假裝沒聽到,倒騰一雙小腳,快步離開,不帶一絲眷戀。
……
雷納多鎮的來信並沒有說明任務的日期,慶柯只能保證自己越早到達越好。
他先是斥巨資,買了一張馬梅里航空的經濟艙特價機票,花了半天時間從馬略市飛抵北懷特州的首府北懷特市。之所以這麼奢侈,是因為他怕被別人搶了先。
和南部的馬略市相比,北懷特市的氣溫確實有些低,給剛下飛機的慶柯一記下馬威,特別是到了晚上,體感溫度甚至比馬略市的冬天還低。
當地人都已經穿上了棉衣,看慶柯穿着單薄的風衣,都忍不住側目。
當然,側目還有另一個原因,這裏經濟不算髮達,和外界溝通較少,很少能見到外國人的身影,特別是烏黑頭髮、黃色皮膚的東方人。
慶柯下飛機后,四處搜集雷納多小鎮的情況。當地人很少有聽說過雷納多的,有的也只知道小鎮是在西北部的海岸線上,已經進入北極圈。
慶柯為此買了棉衣、棉帽和厚厚的手套,但這樣讓人身手不便,嚴重影響他施展拳腳。
由於不知道具體位置,他只好乘坐去往西北部地區的大巴車,向當地最大的城鎮阿諾鎮進發。
路途大概有一天時間,沿途是無盡的杉樹林和皚皚積雪,讓人昏昏欲睡。特別是越往北走,白天的時間就越短,天色越來越暗,直至漆黑一片。
聽同行的旅人說,到了秋冬季節,這裏一天只有兩三個小時的白晝,剩下的都是難熬的長夜。
不過,還好他隨身帶着收音機,可以隨時解悶。
“各位聽眾,歡迎收聽馬梅里之聲音樂頻道,我是你們的老朋友艾瑞斯……”
……
到了阿諾鎮,慶柯精疲力盡,先是找到一家旅館,喝了一碗鱈魚奶油濃湯,然後呼呼大睡,睡到自然醒,在燈火通明的大街上繼續打探雷納多鎮的下落。
這裏和馬梅里共和國的其他地方不太一樣——街上很少有偉大元首的畫像或是標語,
轉而是輕鬆質樸的氛圍。當地的店主太過熱情,說話聲音也很大,喜歡拉着你推薦這個推薦那個,讓慶柯稍稍有些不自在。
不過,他想要打聽的事情總算有了眉目。
這裏的人,大都知道小鎮雷納多,甚至在農貿市場,有個好心的魚店老闆說自己剛好要去進貨,可以用拉貨的馴鹿車捎慶柯一程,大概兩個小時就能到。
這倒是提醒了慶柯,可能是由於天氣惡劣,這裏的居民很少使用汽車之類的機械,畢竟寒冷會讓機械顯得比人還獃滯。別的不說,慶柯發現自己的小收音機就總是罷工。
慶柯沒有拒絕魚店老闆的好意,他雖然喜歡獨來獨往,但也怕自己在冰原里迷路,還是有個當地人做嚮導比較好。
魚店老闆長得五大三粗,留着凌亂的絡腮鬍子,但內心卻是認真細緻,即便是要走這條他每個月就要走一次路,也會準備的十分充足,包括檢查輪胎的防滑鏈,觀察馴鹿的身體狀態,特別還帶上了一把獵槍。
慶柯坐在店鋪門口,看着他檢查獵槍的子彈,忍不住問,“有狼?”
“比狼麻煩。”魚店老闆用手比劃着,“有蟲,拳頭大的甲蟲,會飛。”
“甲蟲?”這麼冷的天,怎麼可能有蟲?慶柯在來的路上,幾乎連一隻蟲都沒有見過,更別說拳頭大的甲蟲。
魚店老闆一攤手,“奇怪吧?最近在去雷納多的路上總能看到,倒是不傷害人。不過那種東西,你懂得,看着就讓人反感。聽農林局的人說,最近有股洋流從西邊過來,可能就順便把這些甲蟲帶來了。”
兩人聊着天,不知道從哪裏來了一隻黑色野貓,走到慶柯腳邊蹭了起來。
慶柯喜上眉梢,忍不住從邊上拿了一條白魚,在黑貓眼前晃來晃去,惹得它直立起身,看起來更加可愛。
“很少有人去雷納多。你去幹嗎?做生意?”
“算是吧。”
“嗯,雷納多到處是商機。居民們對什麼都好奇,什麼新奇玩意都能賣出去……”
他們又閑聊了一陣子,一直等到中午天蒙蒙亮,魚店老闆才敢帶着他真正上路。
出了小鎮向北走,是一望無際的杉林,積雪白茫茫一片,說實話,讓人有些惶恐。
慶柯和魚店老闆坐在趕車的位置,車上裝了一些食物和日用品,用來賣給雷納多小鎮的居民。
北風嘶吼,捲起積雪,兩個人全程都說不出話。
魚店老闆還算好,有巨大的圍脖擋在臉上,但慶柯沒有預料到有這麼大的風雪,臉上又冷又疼,別說是說話,就連呼吸都感到有些困難。
他心裏忍不住罵,這個破地方,要不是看在錢的份上,真是一輩子都不會來。
他們向北走了大概一個小時,魚店老闆突然勒住韁繩,讓馴鹿停下來,自己翻身下車,左右張望半天。
“怎麼了?”
老闆回到座位上,摸了摸鼻子,“這裏應該有個路牌的,可能風太大,被吹走了。”
說完,他又趕着馴鹿上路,但明顯減了速,似乎是生怕自己錯得太遠。
“老闆,你確定沒走錯?”
“確定……吧?”
“確定嗎?我不急着趕路。你要是不確定,我們可以原路返回。”
“不會錯,我經常走。”老闆還嘴犟,但臉色已經有些不對了。
又走了一會兒,天色開始變暗,老闆終於停了車,試探着問,“再走天就黑了,要是不急的話,我明天帶你去?”
慶柯終於等到老闆認慫了,連忙說好。
老闆艱難地調轉鹿頭,高喊一聲“咄”,準備順着原來的車轍跡往回走,但馴鹿不知道為何並不聽話,仰了幾次蹄,都沒有邁步往前走,而是慌亂地原地踏着碎步。
老闆想要勉強,卻被一邊的慶柯用手攔了下來,“噓,聽!”
兩個人仔細分辨,恍惚間聽到附近樹林裏似乎有小孩子在呼救,同時還伴有奇怪而低沉的嗡嗡聲。
慶柯和老闆相視一眼,彼此確認了眼神,都是愛管閑事的人,於是翻身下車,一個舉起雙拳,一個端起獵槍,緩緩往林中走去。